他一路向上,与我话终于轻轻气喘,犹豫了一下,才道:“周妍身上中了司徒凝香当年配的‘冰魄凝魂’,也是陈伍与王老打下的手么?”
“你以为凭他们的实力,能杀得了周妍?”我反问,虽有他的支撑,却仍有些气虚。
“你不能话就别了,我们快些上去。他们就要上来了。”
“他们?你是司徒家么?你就不怕我是司徒家的内应?不怕我趁你不备对你不利?”我压抑下溢满心中、口中的苦涩,淡淡地反问他。
他抿了抿唇,突然道:“你别太过伤心,其实陈更对你也是真心的,他也经历了许多事,只是不习惯信人罢了……他身上一直带着一杆笛子,是头年你托我帮买的那杆吧。我问过回来报讯的人,现如今他还时时把玩着。”
我讽了一声,道:“原来一杆笛子还能得到优遇啊。”
“若影,你别动气……你受不得……”
我转过头去,换回原来的话题,道:“当时周妍喂我毒,笑得正开心间,我一张嘴就喷了大半在她嘴里。她惊惧之下心智大乱,才让王老打与陈伍有了可趁之机的。”
林海如似乎没有听懂我了什么,并无反应,再奔前了几步,突然身上一震,停了下来,低头看着我,我也抬头直直地看着他。
“是……什么毒。”他的声音显得摇摇欲坠,让我开始担心他或许会从这处险要的关隘摔将下去。
“你已经知道的,不是吗?周妍身上中的是什么毒,我身上就是什么毒了。”
“冰魄……凝魂……”他得断断续续,似乎生怕吐出了这样的字眼后,让事情成了真。
“原来叫冰魄凝魂啊。听不会死得太快,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有什么怨恨的。”
我得无所谓,他的手抱得却来紧。
他突然把脸贴上我的肩膀。
身上只穿了他的外袍,薄得很,立刻就感到湿热的液体沾湿了衣下的皮肤。鞭伤有些许还没结痂,那咸热的液体顿时让皮肤的破口**辣地疼了起来。
突然觉得,他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也就不再话,任由他矗立在十八盘的顶端。
向他背后看去,陡峭的天梯立时清楚地展示在眼前。
很高,很陡。像一个晃神,就会被这深邃的高度吸纳了过去一般。
然后就会如折翼的鸟儿一样,毫无凭依地坠下天空。
远近山崖遍绿,还能看见鲜黄的迎春,粉紫的荆棘科植物。
暖春也已经到末尾了。
我在青阳宫的日子,也好随着这个春天一同结束。
突然视线里一阵动,远远望去,原来是近山腰处,一片黄衣人掩杀过来。青阳宫的武师一般都是身着暗青,那片黄衣人自然就是九阳山来的司徒家的人马吧。
看那声势十分浩大,青阳宫众竟也不敌。
我素知他们的能耐,终于掩饰不了心中的惊怪,问道:“怎可能会抵挡不住!”
林海如隔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并不抬头,忍了忍声气,才慢慢地低声道:“司徒家的人妖术厉害,我们一时着了道。”完,他似乎察觉了什么,又立时补充道,“那毒不算什么,会有办法的。”
我只听他前半段话,却有点儿乐了。
妖术?
还有妖术?
还有什么妖术?
莫非他们是志怪故事看多了,什么都与妖魔鬼怪挂起钩来了么。
远远的,一行青衣人疾速地向山顶驰来。
我眼力好,立刻就发现为首的是陈叔。
他身后跟着数个青年高手,行动敏捷,我与林海如询问了没几句话,就能看清他的脸色表情了。
仍是有些大病初愈后的苍白。
而那神情也透着紧张。
林海如耳尖,听到动静,转身迎向来人。
然后,听着他们隔远的对答,距离来近,最后,陈叔一行就来到我身后不过一丈的距离。
九阳山的人着了魔一般……
……奋不顾身……
……杀红了眼……
……司徒雨及带队……
陈叔的声音有点喘,毕竟他中了配比两次不同的飞雪凝香,还需要调养一下肝肾才能好。
最后,他才终于发现林海如怀中抱着一个乱发纠结的人。
“林宫,这是……”他的声音有点儿不悦,似是皱着眉目出的话。
“是若影。”
“若影!”他似乎非常惊异,声音都变了,“这段时间一直……没放出来?”
林海如将我换了个姿势打横抱着,让我能与陈叔照面。
我向他打了个招呼:“嗨!”
陈叔看到了我,刚开始似乎觉着并不识得,多看了两眼后,脸色突然间变得惨白一片。
陈叔的脸刷的煞白,张了张嘴,想什么,却什么也没出来。
其实何必呢,世事多变迁,谁能料得到自己下一刻会变成什么样。
他没来得及话,半山腰之下突然射出一支响箭,咴咴作响。
“是宫主的箭!”一个随人惊声道,“宫主回来了!”
陈叔还是一咬牙,就要率众转身向下驰去。
“等等!”我喊道。
他又回过头来。
“陈更知道冉是司徒家的人了么。”我问。
陈叔闻言,面色更白了些,不再多话,转身加速离去。
“应该不知道,我们并没联系上他。他要回来的消息也是他身边的人带回来的。”回答我的是林海如。
他低头看看我,又看看山下,不知该向哪方走。
“上去很安?被攻破了防线,一样要死,只不过死在山上罢了。”我明白他的挣扎。
“不,上去起码能多支持些时日,撑到援兵来就行了。”
“也不在乎一刻半刻的,一起下去吧,人多力量大。”我道,“还是你怕我与他们里应外合?”
“怎么会!”他急急地答道。
“那还不快去。”
他咬咬牙,弯腰就要将我放下地。
“带我一起去。”
“可是……”
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道:“带我去看看所谓的司徒家族吧。”
顷刻间,风又猛烈地吹过耳廓,似乘风而行。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话并不适用于林海如。他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也极快,迅速地带着我向山腰那处被黄衣人围了一个大圈的地方而去。
我突然问了他一句似是不相干的话:“陈更一直带着那杆笛子?”
他脚步不停,肯定地答道:“听是的。”
“哦,是杆好笛。”我没再吭声。
再向下,就有飞镖袖箭射来。
林海如右手紧紧地撑着我,腾出左手,在腰上一扯,一柄银光湛湛的六尺长剑酒到了他的手里。(此处按汉制,一尺约为1。35,不过汉制的尺可变过好几次啊……)
剑锋挥洒,击开了那些暗器。
过的人来多,有黄衣的,有青衣的,林海如这次再不能顾到遮掩我的耳目,所以能清楚地看到纷杂的乱战,断碎的肢体,听到失却手足的哀号,嗅到铺天盖地的血腥。
黄衣人杀得格外狠烈,即使肢体断绝、身中数刀,仍是奋不顾身地拼死攻击,竟是对自己的性命不管不顾。
像中了邪般的狠决。
看这状况,倒像是吃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药物,或是中了催眠。
难怪陈叔会司徒家用妖术,难怪青阳宫众无法抵挡。
试问,谁能抵挡一群已经杀红了眼的疯子呢。
没时间伤怀,也没心情惧怕。
似乎所有惧怕胆怯的感情都随着那数日的生活消散殆尽,一丁点儿也不剩了。
我这么以为,甚至在心中十分高兴地松了口气,直到冲破了黄衣人的包围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圈中的争斗已经停止,黄衣人围成了一个大圈,牢牢地抱围着里面的青衣人。近来容易,要再出去就难了。
心弦一阵颤动。逃出生天的无力和虚脱一下子、完地消失不见。
原来,我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放得开。
曾以为自己的心境已经很平和,平和到可以忘记这一年半的所有,这数日间的变故。
然而不,我只是下意识地在心底挖了一个大坑,把一切都填了进去,然后再盖上土,狠狠地踩平。
实际上,一切都没有过去。
当那个人出现在我面前时,那些黑暗、血腥、痛苦、彷徨,就又破土而出,淋淋漓漓地重新摆在面前。
陈更脸上仍戴着那副过于熟悉的面具。
他站在圈子的正中,右手捂着左腰,鲜血正汩汩地从指缝中溢出。陈叔想上去为他止血,也被他左手微微一拂,挥了开去。
顺着他凝定的视线,只在不远的地上,躺着的却是冉。血液从那个年仅十七的少年嘴里喷薄而出,眼见已经是不成了。陈更似在想着什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冉,没注意到我们的到来。
而他对面,一个冠带楚楚、银衣飘飘的少年正冷笑着盯着他俩。
林海如默默站到了后方,将我轻轻放下,搂在怀中扶着。
那银衣少年略看一眼林海如,就不屑地别开头,又看回陈更。
在常人看来,他也许是个可人的玲珑少年,而我却从那少年的嘴角、眼中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冷厉森狠。
“没赶上?”林海如低声问陈叔道。
“赶上了!”陈叔一脸焦急惶惑,答道,“我隔远就告诉宫主注意冉了,他分明已经听到,却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不动,才让奸人有了可趁之机。”
“怎样,七皇子,被背叛的感觉很不错吧。”对面的银衣少年突然道,“当年你们刘家的祖先背叛我们司徒一族时,可曾想到也会有这样的一日。”
七皇子?刘家?
想不到甫一到来就听到如此有趣的事情。
不是没想过他为何时刻都要戴着面具,不是没曾想过为什么司徒一族会偏偏要招惹上青阳宫。
只是没曾想到过,他,陈更,竟然是东齐的七皇子,口耳相传中已经失踪了十几年的刘辰赓……
我虽一直住在青阳宫内,却不代表对什么都一无所知。
其实他如今不必再戴着那劳什子物件,反正身份都已经暴露,再掩饰面孔也是白搭的了。
此刻突然想通,他会对奸细这个话题如此神经质,其实也是正常。来就是,最是无情帝王家,我这个一无所知的笨蛋就这么不心地被帝王家雷到了。
“如果不是你们卑鄙无耻,宫主又怎会一时不查被你们所伤!”另一个少年的声音轻轻脆脆地响起,反驳银衣少年的话。
声音很熟悉,定睛看去,原来是六子。这孩子就是这样,从来莽莽撞撞的,话做事都不看时间场合。
不由斜瞟了林海如一眼。真好,六儿能这样也是被宠出来的吧。
陈更……不,刘辰赓挥了挥手,六立刻闭口不语。他的视线缓缓从冉身上移开,而后凝定在银衣少年身上。
“司徒雨及,即使司徒家掘了东齐的龙脉,也不可能再统治江山了。”他沉沉地道。
“恢复江山是以后的事,但是龙脉时一定要掘的。”少年道,语气里一样阴冷狠毒,“而你,是顺便要杀的。”
听到这里,我突然有种想要仰天长笑的冲动。弄得这么复杂,损耗了不知多少时间精力,我还以为有什么万年不灭的深仇大恨,原来只是为了一条所谓的“龙脉”?
那所谓的“龙脉”,只不过是东齐皇室为了保存皇室宗亲遗骨的风水宝地。因怕了被人骚扰,一直都是秘而不宣,连葬仪和祭品都是设在国都临淄里。因传是以皇室遗骨守卫东齐国运,所以也有人埋藏遗骨的地方就是东齐的“龙脉”。
不是我跟不上时代,而是这个时代太过奇怪。或者只能归结为司徒家身为邪教人士特有的逻辑思维?非要掘了对方的祖庙才能去攻打对方?
刘辰赓上身突然晃了晃,复又努力站稳。
“怎样,这毒王特制的‘飞雪凝香’感觉不错吧。你们家的‘冉’,下手又怎会留后路呢。”着,少年仰头笑了起来,颇是欢愉。
不经意间,他的眸子扫到了我所在的地方。我冷冷地与他对视,不含任何感情。
银衣少年似乎被震了一下,皱了皱眉,侧头向一个从人问道:“舞及来了没有?”
“禀少爷,大姐还未到来。”那人躬身恭敬已极地答道,与对待皇亲国戚一般无异。
少年脸上立刻僵了,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直盯着我片刻,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司徒若影?”
我自然知道这名司徒族人为何不确信。我身上脸上的狼狈,可以遮掩住曾经属于梅若影的活泼与生气。
不过,司徒舞及?
大姐?
如果是周妍,她已经死了。
银衣少年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直盯着我片刻,终于是确认了我的身份:“司徒若影!司徒舞及呢!”
我站在刘辰赓身后,能清楚看到他背上的肌肉在瞬间颤抖了一下。他缓缓转过头,顺着银衣少年的视线看向我。
陈叔立刻站向前去,为他掩护身后。
他脸色青白,在看到我的瞬间闪过不易察觉的泫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已不复平常的潇洒自若,却让人看着鼻子发酸。
他肯定知道,肯定知道的……
在虎视眈眈的敌人面前转头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然而,忍不住吧。
还是忍不住要回头看看,是吧。
奇怪,我在激动些什么?有什么好感动的?
他只是专注地看着,也许是认为已经无法从这样的劣势中扳回一城,又或许是知道了关于司徒若影的许多,眼里的情意再也没有掩饰。甚至于,连林海如的安然归来也没有察觉。
何苦!何苦来由。
虽然是司徒家设下的套子,但是自己跳进去的,却是你我两人啊。
如今,还要怎么回去?
回到一切没有发生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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