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的人,除了雷鸣一家子,还有谁敢接近他……”身后传来的对话隐约可闻,身边的少年没有听到,梅若影却听得清楚,只是他也懒得有所表示,任那少年挽着手臂一路扯到了府衙门前。
府衙门外站岗的几名卫依然是那副要躲不敢躲的神情,却让青年觉得十分轻松,连招呼也不必打,随着少年来到前堂旁边的一排青砖平房外。
连着几间平房靠瓦檐的高窗都大开着,长檐下祭着香,尚未燃尽,显是一直没断过火。少年抢过梅若影的药篓搁在了外面屋檐下。
还未进屋,就闻见一股子极为熟悉的腐臭味道。两人显然习惯已极,也不嫌臭。三狗子只稍掩了嘴就低声唤道:“大狗儿哥,二狗儿哥,梅若影哥哥来了!”
不片刻,只听得吱呀一声响,关得密密实实的门被心翼翼地由里面拉了开,一股更是浓浊的污秽气息便扑面冲来。
南楚的规矩可算是当今四国中最多的了,比方仵作这行当。南楚人总是臆想着,如果验尸房门是向外开,那么当仵作离开的时候,尸体的恶气也会跟着一起出去为害人世,所以一定要把停尸间的房门建成向里开的。而且还非要建成只能开一缝的那种,生怕开得大了,恶灵出来的机会更多。那些俗人们可不知这样一来把仵作们害得多不方便,毕竟房间来就,这门又是向里开的,可教人在屋子里往哪儿站去。
出来的是少年的二哥,一见是梅若影来了,虽不敢高声喧哗,但任凭这里的阴气冲天,眉眼里也满是喜出望外的笑意。
雷家的三个儿子名都取得俗。也是南楚风俗,百姓都认为名贱好养。而仵作这一行认为狗血最能辟邪,所以雷家这代的三个孩子自幼就都取了狗儿这个名。老大名单,老二名双,三狗子名仨,除了雷仨这狗子年岁比梅若影要,雷单和雷双都是年过二十,已经在父亲手下帮活儿了。只是这行当要做得老道,光听些家传经验可不够,还需要验过大量的尸体,见过各种各样的案例。
也不知什么缘故,明明梅若影比雷家的老大老二还要年轻上好几岁,死人方面的见识却还比雷家的当家老爹还要广上许多。每次判断都极是准确,至于准到什么程度,只有雷家人才知道,即使宁城里传得再邪乎,也及不上梅若影真正的事,也因此这三兄弟私底下对他都极为崇拜。
眼见着苦苦期盼的救火人到了,雷双赶紧脱下手套,就着门外没灭的香火拜了几拜,又从怀中掏出一副口罩和鹿皮手套恭敬地递上前去,笑嘻嘻地看着,直到看见青年有些不情愿地戴了上,才抢前纠着他衣角进了屋子。
被老二这么一拖,青年只得无奈地随着冲前两步,进入了停尸的隔间中。
这间狭的隔间里其实并不十分暗,四角都燃着火把,照得堂堂的亮。并不宽敞的房间中,只在高及屋顶处开着扇气窗——当活人都离开时,这窗子是一直关着的。靠墙仍旧摆着几个破旧却尚算长寿的壁橱,那上下都搁着防潮的生石灰袋子。
而就在不着四壁的正中间,是一张停尸的木床。床上躺着的,自然是一具一丝不挂的尸体。稍微一看,那尸首的面目肿胀,眼珠子已经暴突,把眼皮都撑开了一线。
还没等他发表感想,但听得吱呀一声响,室内一暗,原来是身后的门扇又关了上,而雷单和娃子雷仨都已经挤入了这间不大的停尸房里。
冲他俩微一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再紧紧手套,终是径上前去将那尸首稍稍地起了个个儿。
只见那背面都已经汇聚了大大的紫中透青的尸斑,表皮上还浮起了一层大大的水泡,那里面汇聚的可是腐臭的尸液黄浆和氨气泡。
好家伙,已经死了好一段时间了吧。
要知道,人死后血液循环就停止了,也因此,血液就都会坠集到身体低位的毛细血管中,形成暗红的尸斑。这人身上的尸斑竟然已经显出了淡淡的绿色,显然已经进入了**阶段。
梅若影叹了一口气,抚触那个已经肿胀的脑袋,又使劲张开了那张紧闭的嘴。就算隔着厚厚的夹了炭屑的口罩,那一股突然间冲面而来的腥刺气息仍是熏得人一阵晕。忍了刺得眼睛寒痛的臭气,持起放在床边的一根探针向里探了几探,大略地扫了几眼,赶紧又用力将那张肿得跟香肠似的口嘴阖上。
转而挥手一个招呼,率先拉门出去。
……
门外的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青年疾走出十几步开外,才解下口罩,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吐出胸中郁结的气息,回首看着跟着出来的三兄弟。
“梅若影,你看这究竟怎样?”雷双率先问道。
“什么怎样?”
“这尸首是四日前衙门里送来的,城东卖豆干豆花的老刘他娘刘萧氏,那时已经停灵停了三日了。听老刘的描述,那刘萧氏死时面目浮肿不堪,痛苦挣扎而不能言语。现如今,那新任的郡守正查案查得紧,非要这是那老刘头下了毒,如今已经把老刘头打下了牢里押着。可是任我与大哥如何检验,就是验不出是什么毒。”
“你认为呢?”梅若影转向一直没开声的雷单问道。
“我以为不是中毒,可是她面目肿胀,眼睛暴突,口有恶臭,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死因。”
比较稳重的大哥一完,就求助地看向微笑不语的青年,问道:“梅弟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青年抿了嘴,笑道:“这新来的郡守也真是有意思,审案断案明明由县衙府尹来做就行了的,他怎么偏偏要来趟这浑水。而且还偏偏是个外行。”
“你的意思是……”雷单复问道。
“不是毒死的,而是病死的。”
“病?”雷双似想起了什么,拍拍脑袋道,“不可能啊!那老刘头过,这刘萧氏平日里身体健康,无甚大病。只是牙口不甚好,吃食不大方便罢了。可是这牙口的问题也不能死成如此惨状啊。”
“可惜啊,偏偏就是她的牙出了问题。”
三狗子听了,也不信地道:“不可能啊,虽然牙疼起来要人命,可是却不是病的哪。”
“谁不是病?”梅若影眼色一厉,扫视了呆愣的三人一眼,续道,“你们待会儿去看看她的牙,上颚右侧的最后一颗。已经被蚀了个大洞,直入根底。恐怕都已经被蚀进了牙床骨骼中了。”
的确,这并不是中了别人下毒,而是因为那萧刘氏的蛀牙太严重,不但蚀进了牙髓腔,还继续腐蚀了上颚的骨骼,最后导致脑部病毒性感染。所以她死时颅内压已经极大,面目也因为血液的毒性而肿胀不堪。
只是这些病毒、感染之类的原理,雷家的三兄弟并不知道。他也只能省却那些环节解释清楚。
听完,率先脸色大变的就是三狗子雷仨。只见他立刻捧着自己的牙口,颤巍巍地道:“牙病也能要人命?”
雷双早又戴上了验尸专用的手套,如今还没来得及解下,只能用肘子给少年的脑袋来了一个爆栗子,骂道:“梅若影的还能有错?倒是你这笨子,平日里叫你吃完东西一定要漱口,你就是不听,看你还敢不敢睡前吃糖!”
雷家的大哥默默地记在脑中后,抬头道:“梅弟,还有一具自行咬断舌根的,可是问过她夫家家人,却又没有自杀的理由。你也跟我看看去。”
末了,还不忘回头对二弟道:“三狗子明年的压岁钱就咱们替他保管着吧,省得他拿去买些食吃坏了牙。”
梅若影无奈地看看已经哭丧起来的雷仨,心里想着,要得罪可不能得罪雷家的老大,这人平时看起来挺稳重老实,偏偏是应了那句俗话——会咬人的狗,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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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齿根腐蚀殆尽而感染脑部致人死亡的例子虽不常见,却是真有其事,即使大医院也很难挽救,死状极其凄惨。大家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的牙齿,有洞有痛要及时去补啊!
唉,不是吓大家。不过那个案例是比较特殊的。
是一个农村妇女,因为地处边远山区,想为家里省些钱,于是牙疼就找点消炎药和止痛药吃了,也没有去就医。
如此坚持了几年,她的臼齿就从牙冠一直腐蚀进牙髓腔,而后从牙髓腔腐蚀进了牙床,发炎十分严重,牙龈肿胀出血不断。因为牙髓腔里其实还有微的血管和牙神经,最后发炎变成了病毒性感染,通过血液循环感染了脑部。
她到大城市就医时已经开始脑部感染了,面目水肿,几经手术都无法治愈,最后医治无效死亡。
这个妇女人很好,坚忍朴实,有个幸福的家庭,她的逝去十分令人惋惜。写在这里希望大家要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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