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灰衣人见他们这样,脸上的笑意也发的扩大。听到地上??声响,不紧不慢地转过头来。原来适才被梅若影一把烟雾迷晕的暗卫已被刘辰庚救起。
刘辰庚将自己人救起,只有师妹孙凤梅无法顾及。她适才躲在林海如近处偷袭,之后又被林海如连点穴道定在原地。现在就算刘辰庚想救她,也根无从下手。
灰衣人往刘辰庚面前又走了一步,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流动着的残药……只吸了一口,他就低下头,然后,自那紧闭的唇中传出低低的笑声。
不为其他,只为那个首次见面的后辈,竟然只用这么粗浅的迷药防身。不过这无可奈何仅仅只是片刻的工夫,很快他就了然了——这孩子,大概是把上好的迷药都用在了他有着神医称号的弟弟和有着毒王称号的“弟媳”身上了。
这个灰衣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衣教现任的教主,聂悯的同胞兄长——聂怜。
聂怜此时一笑,却令正要下令攻击的刘辰庚又是微微一怔。
皆因他身形飘逸,而那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因历经沧桑而凝聚沉淀的魅力。自阴影中走入阳光,那面容俊逸得无法形容。即使只是普普通通一件灰色的粗布长袍,在他的穿着下也似乎散发着朦胧的光彩。
只是随随便便一站,一步,一笑,就让观者不自禁地屏息凝视——沧海桑田之凝练,亦不过如此。
这样的风姿,只有那日身着红衣纵马而来的司徒若影堪与媲美。
如果当日之司徒若影是那深不见底的深渊,远离人迹,引人探看,然而看深,却是总无法接近;则聂怜就似那冲天山崖周围飘绕的云雾,似近在人身,恍若可随手握入掌中,然而无论如何抓拢,那云雾始终若即若离,似挑逗又似嘲讽。
“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东齐七皇子、青阳宫刻下的主人——刘辰庚殿下了。”聂怜微一颔首,疏远而不失礼节地问道。他的性子比司徒凝香尚要嚣张怪异,然而礼节周到之处却是和聂悯不分轩轾的。
刘辰庚心中一凛,对方一来就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十之**是不安好心。他暗中戒备,面上仍是礼敬有加地答道:“正是,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呵呵,”聂怜笑道,“区区山林一老儿,不敢有辱尊上视听。只是有一事不明,故而前来相询。”
刘辰庚不动声色地瞥了他身后的林海如和梅若影二人一眼,见他们没有逃走的迹象,口中毫不迟疑地道:“前辈过谦,但请垂询。”
“老儿不才,也曾略读过几诗书。七殿下可曾听闻过司文墨轩?”
刘辰庚尚未回答,那边的梅若影已经反射性地醒过了神——这司文墨轩,不正是群竹山庄名下产业么!
刘辰庚点头答道:“自然知道,这司文墨轩自创印刷书版之术,又广招各类文人写书,近年已成书籍文房用具行当的龙头,只不知前辈想知道些什么。”
“七殿下可曾看过司文墨轩去年始售的《黄楼梦》?”
“……恐怕要令前辈失望了。”
“不妨不妨,七殿下,那书中讲的是一位王爷和一个妾的故事。那位王爷原并不在意那名妾,突然有一天,这名妾和别人私奔了。王爷那个气愤呀,于是就派人遍追天下……”聂怜一边着,一边观察着刘辰庚的神色,“追了好几年,茶不思饭不想,渐渐地把其他房的正妻妾室都也疏远了,然后这名王爷终于发现,自己日日夜夜想到的都只有这名妾……”
他慢慢讲着,声音显得端庄优雅,让人不觉烦闷。
梅若影却听是迷糊,怀疑地看着这名灰衣人的背影——有吗?有这样的故事吗?司文墨轩什么时候推出这么琼瑶式的故事了?
“……最后那名王爷终于把妾追了回来,然后百般曲折,终于与她恩恩爱爱,携手回府。”
聂怜终于完,看着脸上有些僵硬的刘辰庚,又道:“区区不才,不知书中那王爷对妾可是真爱?两人最终的复合,究竟是出于别胜新婚的情怀,还是王爷因对方的叛逆而引发出了征服的**?这两人真的能够白头偕老么?”
林海如感觉怀中的人轻颤几下,紧了紧双臂。
对于梅若影其人,别人或许会以为他很有担当,林海如却知道,这人对某些问题最是会逃避——比如感情的问题,这一逃就是数年。如果没人硬逼他面对,这人大概会以穿山甲的能耐继续埋在土里去。
四年前若影没有在离开青阳宫前找刘辰庚讨个法,大抵就是因为不想面对这个可笑的问题——两人之间究竟是有情谊的,还是仅是他一人飞蛾扑火,而刘辰庚则是出于驯服野物的猎奇**。
如果答案是后者,那梅若影的一厢情愿岂非十分可怜,而且可笑?
林海如虽然知道刘辰庚确是对若影有情,然而现在也不愿意再为两人撮合了。毕竟,习惯了高高在上,享受着别人追逐的刘辰庚,对待爱情的态度,也不过如此。这样的人,就算在武学和势力上有所作为,然而却不能保证能让他身边的人幸福。
四年前的林海如或许阅历不深,看不清楚,现在的林海如则已经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刘辰庚听出灰衣男子的弦外之音,恭敬答道:“晚辈愚钝,但晚辈觉着,此事无关是否有真情。大抵若是一个男人,只要是自己做错了的事,就要一力承担,将那做错了的事情弥补完好。”
他得甚为诚恳,中气十足,远远传扬开去。
“哈哈哈哈,得好啊得好!”聂怜听完,抚掌大笑,低头踱了数步,复又抬头逼视,双目湛湛,“如若那妾并不愿意那王爷将事情弥补,只想远远离开,你认为那王爷会否放手?”
“在晚辈看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那王爷锲而不舍地纠缠下去,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杀人放火尚有被赦免的希望,做错了事情,为何就不能有改过的机会呢?”
他话音刚落,身后一干刚被救起的暗卫,突然发出呼喝,然而这一次,又与上次一样,没过片刻工夫,便一个个又消于无声。
听声辨位之下立知竟然又有人来,且武功修为颇高,行动迅速处如同突然冒出一般。其中两人牵在一块,动作流畅迅速,遇人则打;另一人似乎惯于偷袭暗杀,即使已到近处,与人击时仍不闻风声,只能听见与他相对的暗卫的粗喘;而最后一人则干脆能躲就躲,借着前三人的掩护,一路行来毫无阻碍。
刘辰庚手心中冷汗直冒,然那句“精诚所至”才脱口出,又怎能立刻动摇?眼前灰衣人目光中透出笑意,再往灰衣人身后看去,他所牵念的人仍在林海如怀中直挺挺站着,却被林海如搂紧。
他心知这灰衣人大概与司徒若影关系匪浅,若不能服得他,恐怕无望带回意中人。且林海如与自己也算同门一场,他性格温良,当不至让自己有性命之忧。
刘辰庚向来不愿拿自己手下兵众冒险,但如果仅仅用自己性命一赌,则是毫不吝惜。他打定了主意,于是放宽了心傲立于灰衣人面前,一双虎目透出不可逆转的决心,任自身后突袭的人擦肩而过。
“真是好一个大胆的孩子!徐惜,也不必太过难为这些晚辈了吧。”一名隐有尊贵威严的布衣男子当先落在灰衣人身旁,含笑拉过聂怜低声道,“幸不辱命。”
聂怜淡淡看了他一眼,直接将此人忽略,视线落回来到林海如身旁的三人,才答道,“太、慢。”
“徐惜,你怎能这么苛待我,呜呜,你答应我的条件可不能不兑现……”那人还要撒赖,被聂怜冷冷一眼逼回了到口的乞怜。
而那边厢,当先已经站出一名裹着缠头巾的年轻人,摩着掌心打着哈哈道:“七殿下,好久不见哪,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殿下仍然是风度翩翩、龙姿凤章啊!适才草民远远听着殿下高论,只觉道理高深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不过殿下所言虽有理,破镜的确可以重圆,可是怎么也有裂痕了,不用再摔一次也已经破了。不如打个商量,就让渡给区区在下了哈,在下与若影怎么也是一面新镜,比殿下的破镜可圆亮了许多,何乐而不为?况且殿下贵为王子,将来三妻四妾不用发愁,后宫三千佳丽任您选,就可怜可怜在下这个江湖沦落人,不要夺了在下这苦命的夫吧……”
他还要再,却听林海如咄的一声,道:“你胡扯些什么!”转头看向那个江湖上有名冷面冷心的年轻医者正半眯了眼,毒蛇吐信一般瞪着自己。便讷讷不再言语,只仍挑衅地看着刘辰庚。
刘辰庚辨认出此人正是一句话将自己气得吐血之人。他身处高位惯了,何曾有人敢用这种市井俗气的语气与他“打商量”,更何况商量的还是如何让渡他的心上人,这一回话,仍是几乎吐血的气愤。
梅若影突然将林海如一推,终于挣脱开去。
“让我和他单独谈谈。”他道。
林海如尚未答话,司徒凝香便反对道:“不行,这事必须让我们来作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梅若影背对着众人,摇头轻声道,“可是如果连我都这么暧昧不明的态度,终究是不能把事情完了结。”
司徒凝香立时便知他的考量,胸有成竹道:“乖儿子不必担心,如果他继续死缠烂打,由我们……”
他还要继续,腰上一紧,正是聂悯楸了他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我们总不能包办了一切,就远远地看着好了。”
刘辰庚赶紧挥手屏退身后众人,诚恳道:“只求给我们一个好好话的机会,我以东齐皇室之血发誓,绝不会对影做什么。”
梅若影道:“让我们单独谈谈就好。”
林海如其实不想答应,然而梅若影此时又:“不必担心。”
他一双眼睛已恢复了湛亮,熠熠地看着他,极力地让他放心。
颜承旧则在一旁干着急,如果是别的事情,他也不愿意逆了若影的心愿,只是刘辰庚这厮,让他实在忍无可忍。于是便向林海如眨眼示意,要他千万不要任他行动。
林海如却没有看见,正闭目仰天,似在作出什么重大的决定。
他最终怅怅叹了口气,突然俯下身去,为梅若影仔细地拍干净衣裳的泥土,低声道:“这是麻经散,他若对你不利……”
“放心,我省得。”
林海如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等你。”
完,立刻来到颜承旧身边,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闪电般扯起他的手腕当先转身离开。
聂怜别有深意地看了看梅若影,突然指着他脚旁的女人道:“把七殿下的师妹带上,到林子里等。”
倒在林海如身后那女子还真的是刘辰庚的师妹孙凤梅,刘辰庚闻言便是一惊。一者,这灰衣人连孙凤梅的身份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二者,他让众人到林子里等,而林中正是自己所伏兵马的所在,莫非已经尽在对方的掌控之下?
能有此等能耐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种程度,且又雅致飘逸至此,天下间仅有一人,莫非眼前人便是白衣教教主聂徐惜。
原来这聂怜性子疏懒已极,及至冠礼之后才被长辈勉强着出了江湖。其时弟弟聂悯已有了不的名气,他不愿因姓名而让别人联想到自己与聂悯间的关系,便以字为名。至今,只有极少的人才知道,聂怜便是聂徐惜,聂徐惜便是聂怜。
而一直毕恭毕敬站在聂怜身边的布衣男子二话不,上前就要扯起地上女子。一名已经走远的东齐侍卫见状,远远便怒斥道:“放开你的狗爪!以男欺女,算是什么好汉!”
布衣男子明显一愕,仍然没有犹豫地执起孙凤梅的后领,直起身来,将她半拖在地上。他抬起空着的一只手,翻来覆去地看,不可思议道:“徐惜,有人,这是狗爪啊!”而后又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抱怨,“从龙变成犬,差别好大啊……”
聂怜朗声笑道:“别的男人或许会怜香惜玉,只可惜这套辞对我而言,实实在在完没用哪。”
聂悯也不由好笑,这番辞对兄长的确是浪费了,兄长时在家乡就是出了名的男女平等,也不知他为何思维方式与常人如此不同。
于是,一行人也在聂怜聂悯和林海如的带头下,走了个干干净净。
颜承旧一边被林海如扣着脉门扯远,一边不甘心地嚷道:“士可杀不可辱!让我留下!……该死的林狐狸,竟敢对爷爷我用麻药!等爷爷我恢复了,定要和你大战三百回合!……上次让他们单独相处还闹不够啊!你给我放手啊!啊!啊!……”
林海如反手一指,点了他哑穴,道:“少在这里丢人现眼。”又拖了一阵,续道,“这件事,没人能够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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