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白烛已然燃尽,烛台上只余下几处白烛烧尽的蜡痕。(凤舞)
晨曦从窗口透入,在离铺盖不远的地面上,映出了一块亮亮的光斑。
或许是头天晚上在管青肚皮上消耗的力气太多,刘辩这一觉,竟是谁到了日上三竿。
刘辩翻了个身,将手臂朝旁边一搭,却搭了个空。
没有搂到管青,刘辩慢慢的睁开迷蒙的睡眼,环视了一圈屋内。
房间里空空的,连半个人影也没有,管青也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没看到管青,刘辩翻了个身,仰面躺着,睁开眼睛,凝视着房顶的房梁。
横亘在房顶的房梁,漆刷着大红的漆面,可能是经承人漆刷兵,这间房屋虽是有些年头,可房梁却还是鲜亮如新。
数根大红的房梁横亘在屋顶上,虽阳光无法直射上去,由于漆面崭新,却还是泛着莹润的光泽。
望着房梁,刘辩感到眼前一阵眩晕,那一根根房梁上的红漆,就犹如战场上随着锋利兵刃划过的弧光而飚溅的鲜血,红的是那么的刺眼,红的是那么的压抑。
红色的房梁横亘在头顶,就犹如要压下来一般,逼的刘辩感到胸口有辛闷。
来到这个时代前,他也杀过人,不过那时他杀的人,只是零零星星几个穷凶极恶的凶徒。
可在这个时代,他成了洛阳王,领着千军万马,一路攻城掠地。死在他手中,或间接死在他手中的,又何止成千上万?
他清晰的记得,征讨河东,双方将士的鲜血染红了河流;逼近邯郸,守城官兵与攻城的黑山军喷溅的血液,将城墙都涂的一片鲜红。
究竟为了什么?
闭起眼睛,刘辩轻轻的叹了一声。他不愿再看见杀戮,不愿再有百姓如同涿郡城内那些被坍塌房屋压在废墟中的人们一样。
但他同时又知道,如果此时他退缩了,如果他不再有雄心壮志,从此退出了天下争霸,放弃了光复汉室。跟随他的洛阳军将士,和他这几年一心守护的人们,就将沦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他置身于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管青的没错,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而这个时代的争斗,尤为残酷!
“启禀殿下,邓将军求见!”闭着眼睛,刘辩正仰面躺着,门外传来了一个龙骑卫兵士的声音。
听到龙骑卫兵士的话声,刘辩坐了起来,一边往身上套着衣衫,一边向门口吩咐了一句:“请邓将军入内话。”
龙骑卫应了一声,就在刘辩走到铠甲架旁,刚取下铠甲,正要往身上套的时候,邓展跨步走进了屋内。
“殿下!”进了屋内,见刘辩正往身上套着铠甲,邓展怔了一下,随后便抱拳躬身对刘辩道:“城内共计坍塌房屋三百一十九间,死亡百姓二百余人,我军与城内百姓从废墟中救出的,共计六百余人。”
“竟然死了二百余人……”从铠甲架上将铠甲取下,刘辩一边往身上套着,一边对邓展道:“死去的百姓好生安葬,也别忘记吩咐接管城池的冀州军,那些被砸断了腿脚的,给他们安置活路,至少不能让他们日后因断了手脚而饿死、冻死!”
“诺!”抱拳躬身,应了一声,邓展跨步走到刘辩身旁,帮他穿戴起了衣甲。
“邓将军!”在邓展的帮助下穿着铠甲,刘辩好似不经意的向邓展问道:“可还记得你我如何相识?”
“记得!”帮刘辩穿戴好了铠甲,邓展双手抱着拳,向后退出两步,很是谦恭的对刘辩道:“当日末将也曾是以刺客身份出现……”
“是啊!”看着邓展,刘辩点了点头,对他道:“王恐怕是命中犯刺客,自邓将军之后,刺客从未断绝,那王谌缃裆星以谔?不晓得何日便会折返!”
“殿下放心,末将已然吩咐下去,着龙骑卫严查城内,定不致再如当城一般!”刘辩突然提及刺客,邓展赶忙道:“若那王诘ǜ页鱿?末将当斩其首级,敬献殿下。”
“我有邓将军,何惧刺客?”朝邓展微微一笑,刘辩向他问道:“除此之外,邓将军可有他事?”
“无!”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邓展先是答了一句,随后对刘辩道:“殿下若无吩咐,末将先行告退!”
“嗯!”刘辩没再言语,只是朝邓展点了下头,待到邓展躬身后退两步,随后转身走出厢房,他才向屋外喊了一声:“来人,为王打水洗漱!”
守在屋外的一名龙骑卫应了,没过多会,便端了一盆清水进入房内。
自打醒来,就没见过管青,刘辩心内不由的有些疑惑。在那龙骑卫将水盆放下,刚要告退时,他向龙骑卫问道:“可否看到管将军?”
“回禀殿下,管将军一早便出门去了!”刘辩问起管青,送水进入屋内的龙骑卫赶忙躬身答了一句。
朝那龙骑卫摆了摆手,待到龙骑卫退出房间,刘辩一边将麻布蘸着水清洗着面部,心内一边暗暗嘀咕,管青一大早出门,究竟会到哪里去。
刚洗好脸,刘辩正打算招呼门外的龙骑卫将水盆端出去,门口就传来了管青的声音:“来呀,别怕!殿下可随和了!”
从门外传来的声音,刘辩能听出管青带了人回来,而且应该还是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平民。
他将手中捏着的麻布往盆里一丢,站直身子,向门外道:“青儿,听你一大早就出门去了,究竟在外面做些甚么?”
刘辩的话音刚落,管青就跨步走进屋内,脸上漾着笑容,抱拳对刘辩道:“殿下,可是让青儿好找,终究还是找到了她!”
“谁啊?”管青脸上漾满了笑容,不由的让刘辩心内更加疑惑,他微微蹙起眉头,向管青问道:“莫非青儿在涿郡还有熟人?”
“进来呀!”管青并没有直接回答刘辩,而是先微微一笑,随后转脸望着屋外,向外面喊道:“快进来,让殿下看看!”
满脸狐疑的望着管青,刘辩正不晓得她究竟带来的是什么人,一个的身影便慢慢的蹭进了屋内。
进入屋内的,是个身材很瘦的年轻女子,那女子皮肤白净,不过脸上却不晓得被什么擦伤,留着几条很是清晰的伤痕。
女子的身量不高,若是与管青站在一处,比管青要矮上一头。从她垂着的发绦,刘辩能看出,这女子尚未出阁。
汉末时期,女子出阁相对都是较早,纵然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像蔡琰那样到了十五六岁才出阁的,已是极少数。更不用,这女子从举止气度来看,都只不过是个平民家的闺女。
仅仅从这一点,刘辩就能看出,她绝对不会超过十三岁。
“青儿……”女子进了屋内,刘辩先是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随后一脸愕然的扭头看着管青,向她问道:“莫非你在涿郡真有亲眷?”
“殿下怎的忘了?”刘辩如此一问,管青捂着嘴,笑的浑身乱颤,待到笑罢,她才对刘辩道:“昨日殿下亲手扶着房梁,从废墟中救出的便是她了。”
“啊?”管青这么一,刘辩顿时一愣,眨巴了两下眼睛,满脸不解的又将那女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对管青道:“昨日王救出的女子,浑身皆是血污,可这孩子却是干净、清爽,不过脸上多了几道伤痕而已,怎会是她?”
刘辩的话音才落,低头站在管青身侧,一脸局促的女子便双膝一屈,“噗嗵”一声跪在了地上,向刘辩不住的磕着头,声音还略微有孝颤的道:“秀娘叩谢殿下救命之恩!”
“起身吧!”朝那叫秀娘的女子虚抬了一下手,刘辩语气很是平淡的道:“若非王领军攻城,你也不至被压在废墟中,倒是不用特意前来拜谢王!”
秀娘并没敢去接刘辩的话,只是浑身微微哆嗦着跪伏在地上,竟是没有留意刘辩已然让她起身。
“秀娘!殿下要你起身。”见秀娘没有起身,管青跨步上前,伸手搀着她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被管青搀着站了起来,站在管青身旁,秀娘依旧低着头,瘦弱的身躯还在不住的哆嗦着。
“殿下!”扶起了秀娘,管青抱拳朝刘辩行了一礼,对刘辩道:“方才找到秀娘之时,青儿也曾问过她。她很的时候,父母便已离世。因护着她而死去的女子,是她相依为命的姐姐,如今她已没了依靠,青儿想将她带在身边……”
“公孙瓒已然伏诛,幽州一带再无战事!”不等管青把话完,刘辩就面带微笑,朝她点了点头,对她道:“只要青儿认为可行,带着便是!”
“多谢殿下!”得了刘辩允诺,管青赶忙躬身朝他行了一礼,在行过礼之后,她又拉了秀娘一把,对秀娘道:“还不快谢过殿下!”
“秀娘谢过殿下!”经管青一拉,秀娘两腿一屈,跪伏在地上,一边向刘辩磕着头,一边道:“殿下与将军再生之恩,秀娘永世不忘!”
看着秀娘,刘辩并没话。
管青提起要将秀娘带在身边,若非不想惹得管青不快,刘辩是断然不会允诺。
秀娘的姐姐是因洛阳军攻城而亡,虽她是被刘辩和管青亲手从废墟中救出,可丧亲之恨与救命之恩,秀娘最终将会如何选择,莫管青,连刘辩也是不敢妄下断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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