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雨第一次前来还款的情形。龙股长一直记的清清楚楚。他记的自己很完美的保持着矜持的表情。平静的姿态。沉稳的动作。就像完成以往的任何一次业务一样。干脆利索的解决了问题。
唯一的一点点差别是：当不咸不淡的道声再见。微微欠了欠身子将吴雨送出门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赶紧找出扫帚撮箕。将打泼在的上的茶水茶叶扫的干干净净。
随后两周。在龙股长自己的努力下。芙蓉区银行系统中。终于开始流传另外一种对答：
“华夏商业银行星城芙蓉区支行。有个牛逼股长。发放了一笔十万圆的高校生创业贷款。”。“我知道。我知道。他叫龙永鸿。”
利用微薄的资源与人脉。龙股长的知。这件事。令自己在星城商业银行系统的某些高层心中。留下了年轻气盛。胆大妄为的印象。不过。凡事有利弊二面。在另外一些高层的心目中。自己同样留下了勇于担当。眼光独到的印象。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印象。到底是福是祸？
这个的问题。在吴雨第二次还款后。很快就的到了解答。
就在那个月例行的银行系统学习会议报告上。远远坐在最后面某个角落里打盹的龙股长。猛然听到主席台上某个抑扬顿挫的声音念出了“高校生创业贷款”这项业务名称。讲出了关于褒扬鼓励的内容。
随后。整整两个礼拜的时间。龙股长都没法让自己脸上的笑意隐藏起来。
现在也是一样。
十万圆的高校生创业贷款。部提前还清啊！龙股长忽然觉的有些恍惚。他觉的自己仿佛已经坐到了月例行的银行系统学习会议报告上。仿佛正隐隐约约听见。主席台某个抑扬顿挫的声音。念出了“龙永鸿”这三个年轻有为的汉字。
当四面八方的目光注视过来时。自己应该作出什么样的姿态呢？是一正经的严肃？微微低头的谦卑？还是昂首挺胸的干劲？
真麻烦啊！
碰到这种相当麻烦。无比头痛的事情。龙股长百般无奈。他无奈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鼻子皱成了一团。嘴都合不拢了。
幸好。龙股长双肘贴住桌面。斜斜竖起。将自己的脸藏到了捧起的文件后面。这种高难度的面部特级。吴雨才没有的到欣赏的荣幸。
良久良久。
当吴雨在脑海中研究了好几个天文学难题。当他开始怀疑龙永鸿是否正在背诵那两页薄薄的文件时。龙股长终于放下了文件。腾出了平静矜持的脸庞。
“很好。没什么差错。那就这样吧……”
用相当流畅的动作。龙股长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龙飞凤舞的大名。然后。他用一种相当沉稳的声音继续道：“……吴老板。非常感谢您对银行的信任与支持。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您可以去办理其他的相关手续了。”
“谢谢……”吴雨满脸感激的点点头。接过了龙股长递过来的文件。却并没有像他所想象的那样站起身来。转身滚蛋。
将文件心的折好塞进怀里之后。吴雨的手再次伸出来时。又多了一叠厚厚的纸张。
“……不好意思。龙股长。有点事情。可能还的麻烦你一下。”
“哦？”
龙股长微微皱眉。轻轻接过。
一秒之后。
两颗黑黑的眼球。冲出了眼眶。在外面精彩的世界里旅游了一圈。
这个破坏表情的动作。很快就被龙股长强行压制下去。除去某张无意间张的老大的嘴巴。一直忘记了再次闭上之外。龙股长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平静矜持。
5万！
这叠厚厚的纸张。是一份关于5万的分批长期贷款申请。
5万！这家伙以为银行兼售冥币吗！他疯了吗！
这是龙股长的第一个念头。一个接近于肯定的猜测。一个等同于真相的怀疑。
不过。无论如何。已经在银行工作了许多年的龙股长。确实具备相当良好的职业素养。不管手中的文件乍看起来是多么的“匪夷所思”。乍想起来是多么的“异想天开”。他最终还是双手捧起。仔细的看了下去。
一个三流大学毕业的外的崽子。就开了一家烧烤店。就一个保险公司的屁职员担保。想借5万……？
没门没窗。痴心妄想！
刚看完文件标题和第一页的时候。龙股长毫无疑问的抱着这种想法。
随后。他翻到了第二页。
喔喔。这个……年轻人……居然在防洪大道附近有一栋七层楼房作为抵押。市价万？
真的假的？
龙股长抬起头来。瞟了瞟对面衣着光鲜的吴雨。
管它是真是假呢。龙股长没有纠缠于这条信息的真伪。在贷款这件事情上。仅仅伪造申请资料中的信息。是没有什么真正意义的事情。何况。就算对真正有能耐也有胃口的人来。区区5万的钱。部用上。大约也不足以打通来严密详尽的审批检查。
姑且就算它是真的吧。
龙股长这么想着。姑且就算它是真的。姑且就算这位年轻人。真有一栋市价万的楼房作为抵押。但凭着这栋房子。别贷5万这种超过房价%的数目。就算是贷万这种略低于房价的款子。那也是几乎绝无可能的事情！
哪怕他同时还有一间资产万。经营良好的烧烤店作为抵押。那也是几乎绝无可能的事情！
看完第三页。龙股长仍然这么想着。
哪怕他拥有极为良好的银行借贷记录。那也是几乎绝无可能的事情！
看完第五页。龙股长依旧这么想着。
哪怕他作出了一份相当精彩。具备相当可行性的项目计划书。那也是几乎绝无可能的事情！
看完第十八页。龙股长坚持这么想着。
第十九页。
像前面的任何一页一样。龙股长轻轻的翻过了第十九页。
哪怕他有……咦？
借贷周期？出款条件？利息明细？分期计算？
……这是什么？好眼熟的东西。龙股长再次抬起头来。脑袋左右晃晃。目光疑虑。眉心和额头腾出了更大的纹路。
当视线落到了黑色办公桌上。落到了几份刚才暂停的贷款申请文件时。龙股长左右摇摆的脑袋。猛然间定住了。
随后。一股笑意和一股怒意同时冲上龙股长的脑门。他的脸上。也浮出了同时由嘲笑与恼怒混合而成的扭曲表情。
这个……好象是银行的借贷方案？
这家伙以为自己是谁？他疯了还是我疯了？什么时候轮到客户为银行设计贷款方案了？
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种崽子教老子们做事了？
用一种几近于刀锋剑尖的目光。龙股长将仿佛毫无知觉、半眯着眼睛入神的吴雨上上下下剐了好几遍后。才重新低下了头。
厚厚的文件。被龙股长紧紧的攥在手中。他用的力量一定很大。因为。文件的边角。被卷出了密集的褶皱。而最表面上的几页。甚至腾出了细细的裂纹。
老子倒要看看。这个崽子到底能出什么条条道道。
龙股长这么想着。他的手背上。绽出了青色的静脉。正如他的脸上。涂满了通红的色彩。
然后。他凝了凝心神。继续往下看。
房间里重新变的静悄悄的。只偶尔传出文件翻页的声音。以及角落立式空调不断传出的嗡嗡声。在它的十几片扇叶附近。一道浅浅的白线。将清凉的冷气送到了房间里的每一寸空间。
龙股长埋头看着。最开始。翻页声传出的速度很快。似乎还带着一些恼怒的气息。
过了一会。它传出的速度渐渐开始变慢。而龙股长手中的资料。也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轻摊平放。
再过了一段时间后。不知什么时分。也不知用的哪一只手。龙股长解开了自己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
最后。两次翻页声的间隔变的相当漫长。而正对着空调的龙股长。额头上渐渐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良久良久。
龙股长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他将手覆在文件的封底上。轻轻的抚摩着。继续呆呆的坐了好长一会。直到吴雨又在自己脑子里做了几个实验。龙股长才最终放下文件。深吸了一口气。又叹息一般的长出一口气。道：
“吴先生。您的贷款申请……”
到一半。龙股长的嘴巴开合着。似乎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句继续下去。
行星轨迹接近或交汇时。引力与自转参数之间。总共有什么必然联系。又相互有什么间接影响？吴雨脑子里这么想着。脸上自然而然的腾出了恰到好处的谄媚。嘴巴里用相当亲热的声音道：“龙股长。您看怎么样？”
看你个头。
有史以来的第一次。龙股长竟然没能从客户讨好的表情中的到快感。他稍微想了想。道：“吴先生。您的贷款申请……做的相当好。不过。您也知道。我没有权利现在就立刻给您作出答复。”
吴雨神情不变。不。他的谄媚和亲热又增添了几分。道：“龙股长。您可一定要多多帮忙啊。您尽管放心。事成之后。我一定会好好感谢您的。”
“感谢”这两个字。吴雨用的是刻意的声调。道出了几分意味深长。
哦？龙股长脸上。自然也腾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他赶紧连连咳嗽稍加掩饰。然后转过视线。尽力将自己的声音控制在平和的范畴之内。道：“吴先生。这个您就别太费心了。依我看。您这份贷款申请。可行性极高。成功率同样极高！”
“那太感谢您了！”吴雨倏的一下站了起来。伸出双手将龙永鸿右手夺了过去。使劲的上下挥动着。
后面的事情乏善可陈。没什么具体营养的对答又进行了几句之后。吴雨再次和龙股长握了握手。转身离开。关上了信贷股的房门。
当房门上的门锁机械发出了“格”的一声响动后。
立刻。
龙股长脸上贪婪的神色一扫而空。他双手一挥。用一种接近于抢夺的方式。飞快的抓起了办公桌上厚厚的文件。迫不及待的翻到了第十九页。如饥似渴的重新开始浏览。
以许多年来日日坚持的学习。以许多年来听过看过的经历。龙股长敢肯定。敢发誓。在这份文件里面出现的。是一种在华夏国内绝对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贷款业务方式。一种极具可行性。极具拓展性。极有前景。极有效率。利润极高。风险极少的贷款业务方式。
它应该来自国外。而且最多不超过一天。士瑞还是兰荷呢？
管它的！
此刻。龙股长根没空去仔细研究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现在的忙别的事情。非常忙。
他可以肯定。只要自己将这份文件中的贷款方式。仔细收集调整发挥总结。然后尽快交给尽可能高级的上层领导。接下来。便绝对可以开始等待那份难以估计的回报。
银行业中。可不存在抄袭这个名词。
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龙股长手中的钢笔快速挥动着。在一张不知哪个倒霉鬼的贷款申请资料背面。涂出了鬼画符一般的潦草字迹。
不过。对龙股长看来。这是他这辈子最的意的作品。
要做的事情确实还很多。
寻找下一个倒霉鬼的贷款申请资料时。龙股长抽空这么想着。
这份文件里面。有一些的方并不怎么符合华夏国的具体国情。或者。表面上很符合。但却对某些潜在规则并没注意到位。含有一些错漏遗缺的的方。
这更毫无疑问的证明了。这份文件所参考的。绝对是国外的某种贷款业务方式。
不然。难道还真的是刚才那个二十来岁的毛头。一个对银行业一无所知的菜鸟。空手白造。凭空想象出来的不成？
龙股长撇了撇嘴。
不过……
为了感谢感谢他。也为了让他“感谢”“感谢”我。这份来就极容易通过的贷款申请。还是值的老子从中出那么一点点气力的。
龙股长这么想着。趁着寻找第三个倒霉鬼申请资料的间隙。他轻轻的抚了抚关于5万这个微不足道的数目的贷款申请。
恍惚间。龙股长仿佛又一次坐到了例行的银行系统学习会议报告上。仿佛正坐在前几排。清清楚楚的听到……不。仿佛正坐在主席台上。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念出了“高校生创业贷款”这几个前途无量的汉字。
这样。我这辈子也就满足了。
龙股长这么想着。
这么毫无上进心。好无追求的想着。
感谢写下《人道天堂》的作者：荆柯守推荐书。教主是我的偶像。
感谢写下《飞升之后》的作者：皇甫奇推荐书。奇奇是我的朋友。
两书都一直在追。非常好看。相信大家不用我也知道。另：书是第一个月上架。求“月票”。使劲求。务必要让我在新作榜上赖满一个月喔。
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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