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缓缓从武英殿出来,头有些昏沉。 自从他总督军务开始,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生觉。以为瓦剌人退走之后,他能够休息几天,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军还在居庸关固守,朝中就已经掀起了各种风浪。
唯一让于谦能够松口气的就是当今圣上。
私下里,于谦也觉得这位圣上有些软弱。不过在国政上,圣上又极其依赖于谦,简直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甚至于接回太上皇这种事,圣上明明很不乐意,甚至很幽怨,但是于谦一表态,圣上就妥协了。
然而今天,于谦却被圣天子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景泰皇帝听闻于谦要举荐徐珵,干脆利落道:“就是那个提议南迁的徐珵吗?此人生性狡诈,担任国子祭酒只会败坏监生心术!”
于谦竟然无言以对。他来有大段大段的话想对皇帝,让这位年轻的天子知道人才是多么难得。然而这话又不能对皇帝直,否则皇帝反问一句:“朝廷那么多官员,难道非得用一个奸佞人么?”那时候恐怕非但无言以对,更是面颊红肿——所谓打脸无过于此。
——放哪都能用的官,还真的不多啊。
于谦心中感叹,不免又埋怨徐珵自己作死。他当日恨不得杀了徐珵,但那也是为了表明态度,以免朝中真有人附和。如今局势脱离险境,瓦剌人也想要进贡,眼看不会再重蹈宋朝的覆辙,徐珵的罪过似乎也就不是太大了。
圣天子却还是不肯放过徐珵。
于谦身为辅,自然不能把锅扔给皇帝背——九五之尊得用来背更大的锅。而且推诿给皇帝,只会叫人质疑辅的权威和对皇帝的影响力。所以于谦权当这件事没有生过,另外拟定了国子监祭酒的人选,报送上去。
如此一来,刘茂典自然知道了老师的意思。他虽然很是意外,不知道老师为何改变主意,但身为官承人,他也不可能去向老鼠证原委。
徐兄这些天就在等刘茂典的消息,恨不得守在翰林院门口。倒不是他突然之间对徐珵这位伯父上心了,而是因为太医院真的派人来“抓”他了9好他医术精湛,装病的技艺也算娴熟,把来“抓”他的哄走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来人乃韩新翰,君子可欺之以方,压根没想到徐兄是在装病。而且他也不懂医术,见徐兄满脸通红,额头高热,就真以为徐兄病得很重了。
高若楠进了徐兄的房间,取出暗藏的汤婆子,道:“你总是用这招装病么?”
徐兄装病秘法就是用汤婆子敷脸±婆子大多由铜皮打造,灌了热水,冬天可以用来券。若是将汤婆子敷在脸上,很快就会皮肉泛红,体温上升,看起来很像是心火不藏之相。
“骗骗不懂医术的人是足够了。”徐兄翻身跳下床,连忙穿起衣服。他知道一件很神奇的事:装脖间决不能长,否则很容易就真病了。这似乎有些不近医理,但医理终究不敌天理,许是更高深的缘由藏在其中。
高若楠道:“兄哥哥,你总不能一直这么拗着不去太医院吧?听衅哥哥,他们真会派人来把你抓回去的。”
徐兄纠正道:“错。是他们可以请都察院派人把我抓去。他们自己哪里来的人抓我?”
高若楠没好气道:“就是这么个意思,你跟我较真干嘛。”
徐兄道:“都察院又不是太医院他儿,哪有叫抓人就抓人的道理?放心吧,只等我大伯放出来,当了国子监祭酒,他就会把你爹捞出来。那时候我又有了从四品的靠山,太医院也就不敢拿我怎样了。”
高若楠来是不在乎徐珵这个奸臣的,但是听徐珵出来就意味着自己父亲也能开释,免不得在为父亲祈福的时候顺带便加上徐珵的名字。
两人正话间,就听到外面有人拍门。
徐兄心中一动:“肯定是刘学士那边的消息。”他连忙跑去开门,果然门外站着个面生的少年。
少年问道:“尊驾是徐大夫么?”
徐兄大大方方应了。
那少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塞给徐兄,一抱拳转身就走。
徐兄颇为奇怪,撕开信封才见上面写了四个字:另请高明。
徐兄脑中一转:刘学士没有把这事办成?他虽然日夜盼着刘学士传来好消息,但是这个坏消息传来的时候,却没叫他遗憾。因为在徐兄心里,对徐珵的话就有些缺乏信心——像是给人好处一样问人要个从四品的官职,这世上哪有这么做事的?
高若楠也凑了过来,紧张问道:“是刘学士那边的消息么?如何?”
徐兄把这四个字给她看了,道:“别急,伯父之前还过一个人,是位阁老,叫陈循的。去找阁老肯定有用。不过现在我有个问题”
高若楠紧张道:“什么问题?”
徐兄道:“怎么见到阁老呢?”
大明的阁老虽然没有唐宋宰辅的名头,也没有宣麻拜相的风光,但是手中的权柄却远比唐宋宰辅大得多。
太祖高皇帝当初为了削弱臣权,废除了宰相,却万万没想到自己雄才伟略的儿子,把内阁放到了更高于宰相的位置上。
陈循陈阁老的地位如此之高,是徐兄想见就能见的么?
徐兄虽然成功地见到了一位翰林院的侍讲,但是要见大明朝廷顶尖的人物,真是没有信心。于是他决定去一趟诏狱,先把刘茂典的消息告诉伯父,然后再讨教该如何见到一位阁老。
因为之前给诏狱狱卒和他们的家属看病,徐兄现在再进去探监,简直如入无人之地⊥连门钱都省了,谁都知道这少年御医治仓段高,而且很会用药——非但药效好,更难得的是廉价。
相比那些老御医动辄就是人参之类的昂贵药方,徐兄的药方实在太亲民了。这也是徐兄在慧民药局大使任上锻炼出来的,在配伍上悉心斟酌,保证药效,同时还摒弃了各种名贵药材,否则就算开出来惨也吃不起。
徐珵见了徐兄,原放光的双眼突然就黯淡下去,愁道:“没成啊。”
徐兄十分意外:“我还什么都没呢,你怎么知道的?”
徐珵有气无力道:“你都写在脸上了。”
徐兄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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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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