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红坟唇红齿白,好一派青春靓丽的长相,无奈审美实在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以前穿衣服总是往大了挑看不出什么,现如今套上校服的西装小外套才感慨这千年的风霜雨雪没少雕刻她的腰身,胸围更是比真正十七八岁花季少年足足大出两圈。
落坐在这座城市西南角上的第四中学是这所城市士族名门之后的聚集之地,私立学院,设有雄厚的教育资源,又与国外的各大名校合作,算是直通快车前的过站,按照阿祈所想,这种学校多是钱多便能上,所谓的贵族学校大致如此。
开年的风带着春的泥藻香,报废车坟场里归鸦盘旋,有些停歇在东倒西歪的电缆上疏离羽毛,有些伫立在高砌的车塔上俯视这片荒凉,于这个城市,天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阳光穿不透雾霾,经过层层过筛,到达人们眼中已经病态的惨白。
路上行人不断,每个人都戴着口罩,漠然木讷的神情像是相互复制粘贴一样;红绿灯亮起,连步伐都如出一撤;开学的前两天,红坟被阿祈连哄带骗领到街角老师傅那里将泡面卷烫直了回来,她望着镜中黑长直的自己,一时间百感交集,眼中泛起泪花,她本想好好附和人类,这下又回到从前那般戾气纵横的模样,她随手给自己脑后绑了个丸子状发髻,有些复古,但也是于她来说最顺眼的造型。
匿藏在人类之中经年,怎么也都轻车熟路,南环路上的第四中学遥遥杵在眼前,名家手笔的校徽看起来典雅又内涵,欧式栅栏大门前的一段路被围的水泄不通,新开学,各自家庭都开着自己家的豪车过来彰显家庭实力,那些个家长恨不得把自家的存款数额打印在脸上,弄出些令人咋舌的排场来也是这所学校每每放大假过后返校季节的风景线。
而像红坟这般规规矩矩背着个双肩包,校服穿得整整齐齐,独自拉着行李箱,又没有任何人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背景板靠山来特地送她上学,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种温柔娴静的好好学生加软脓包的格调,换句话说,在这一刻,她的格调成就了自己在这所学校社会地位低下的最初凭证。
这所名声在外的私立学校,是以语言见长,既是国外各大名校的过站,势必是培养各种国家语言的前提所在,当初与阿祈讨论学哪个国家的语言,两人以抽乌龟的形式最终抽到了韩语,嗯,就是那个思密达。
“我不想学蝌蚪文啊阿祈……”还记得当时红坟无力瘫软在榻上,耍泼嚷嚷道。
“自己抽到的怪谁,赶紧起来收拾东西滚去学校!”金光闪闪当中迈出一只腿,一脚踹在了少女的背上。
于是乎某坟顶着背部隐隐作痛的脚印子悻悻来到了第四中学大门前。
“韩英2班……”望着阿祈写给自己的学号与分班信息,又挤过人群窥探竖立在花坛旁的校园班级分布图。
韩英,顾名思义是韩语与英语两种语言的组合学习,它们替代了普通高中里的化学与物理,跟着记忆中的校园地图,红坟很快穿过塑胶跑道,来到了四栋连着的白色大楼前,大楼的绿荫带旁大家正排着队找自己的班级的主任报道。
红坟很快找到了与手中入学通知书接壤的班主任位置,他坐在最左边,桌上摆着“陈永胜”字样的立牌,嘴里掉了一根烟灰半掉不掉的烟,戴着厚厚的方框眼睛,双夹凹进去,面目铁青,乍一看像个长着人皮的骷髅,来到他跟前时,一股浓郁的酸臭味萦绕在旁,红坟暗了暗眸子,忍住捂鼻的冲动,朝这位老师递上了自己的入学通知书。
“红坟?”叼着烟的人挑了挑眼镜,他敢说,他这辈子从未见过这么不会起名字的父母。
红坟当然知道他眉宇间的讶异来源何处,索性现在社会不兴字了,以往她上私塾时,总是名红坟字墓诔地介绍自己,惹得课堂一阵惊呼,这古往今来先生们的表情还真是相似呢。
“红墓诔,不祥鬼,害人摄魂夺命嘴……”耳边幽幽飘荡起了九百多年前,盛传一时属于她的歌谣,人心惶惶,谈虎色变,她是怪谈志异里人们口诛笔伐的大反派,而那些流传在今的很多英雄故事里,好多好多的终极BOSS都有她的影子。
“教室在第一栋楼第一个入口左边第一间,上面有标牌,进去先自习。”老师掐掉了嘴里的烟头,朝着红坟指了指身后。
顺着“骷髅”指得道,红坟拖着行李箱来到了二楼第一间教室,说实在的她是个很怕社交的人,她世界的格局要远比现世高得多也深的多,那些世人所追求须臾而过的东西于她来说更多得是不理解,就像旁人不理解她怪异的举动与无知。此刻教室里三三两两的学生们正交头接耳聊着天,有的哈哈大笑不顾旁人,有的埋首交流着这个新年自己收到了多少零花钱。
红坟前脚走进教室,后脚“骷髅”老师便跟着一道进来,拍了拍手。
“这是这学期新来的转学生,名字……呃,你自己介绍吧。”
拖着行李箱的红坟瞥见这位老师站在她跟前来居然还赶不上她高,真真营养不良啊喂,她接过“骷髅”递来的话头,迎着一整个班同学们地打量,清了清嗓子开口:“我叫红坟,坟墓的坟。”
一时间,原本还叽叽喳喳的班级里,鸦雀无声;随即便爆发式面面相觑议论了起来。
红坟被安排在中间倒数第二排的位置,这是个很微妙的座位,它临近后排家大业大的学渣们的势力范围,与前排好好听课的学生们相隔甚远又藕断丝连,而在最中间,便如同四面环水的孤岛,求助无门。
坐下时明显能感受到屁股底下的尖锐,后排的几个人捂着嘴发出窃笑,在他们看来,这个恶作剧很成功,红坟面无表情隐下心中的冷笑,钉子在接触她的一瞬间便已入橡皮泥般瘫软成了坨铁泥;她并不在意这群人对她过分的欢迎,倒是与她相隔一个走道,倒数第三排的女孩儿脸上的担忧与愁容吸引了她的注意。
女孩儿扎着个麻花辫摆在左肩,是那种日漫里常见的“少女你这发型很危险”的典型,花季年纪为她带来的不是笑语不断,而是一眉宇间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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