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一路加重,直到一处四周的灌木草丛几乎被染成了鲜红色的血泊前,少年停下了脚步,借着手上的火把,骇人的场面呈现在了眼前。
白天还是鲜活的生命,此刻却破碎成断肢、残骸、白骨露出血肉,死去之人脸上还挂着惊恐。
“……救……救命啊……救命啊……”灌木丛后头传来微乎其微的求救声。
初五速即寻声而去,在灌木后头寻到了气若游丝的中年伤者,他只是小腿受了点擦伤,这般模样大概是被狼群进食时惨绝人寰的场面吓到了;“没事了,狼群已经退去了。”少年安慰道。
虚弱的人哽咽着拉过少年的手,嗫嚅道:“那根本不是狼……是怪物……是怪物……白色的毛,绿色的眼睛……快…快带我离开这里……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不要再参加考试了!”说到最后,此人嚎啕大哭了起来。
能将习武之人吓成这番模样,那些狼到底有多恐怖……
突然,周围的树丛发出了“沙沙”声,俨然有什么东西躲在其中,少年警觉起身。
“别丢下我!别丢下我!”伤者大惊失色。
就在此时,红坟从早从里钻了出来,“找到你了!”她见少年安好,眉间的愁色这才散了去。
少年如释重负,扶起身边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的伤者:“先离开这里再说。”此处血腥味是在太过浓烈,难保没有别的什么被吸引过来。
红坟环视一周,在她眼中不止鲜血淋漓的残骸,还有几缕飘向夜空的湛蓝色光束,她在心中默默念了几句咒文,算是为他们超度。
二人将伤者带回到山涧旁,初五替此人缠好伤口,尤见他两眼冒出祈求的光来:“求你们了,把我送出去吧……我从来没想过招安考试是个玩命的行当,早知如此我……我就不来了!呜呜呜呜……我家里头还有两个牙牙学语的娃娃呢……我不想死啊……我想回家……”篝火迸裂出的小星火都能将此人吓的连连哭嚷:“啊——!狼要来了!狼来了会把我都吃光的!救命啊——救命——不要吃我……”
“喂喂喂,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没有狼群!”红坟被此人哭天喊地的动静吵得脑壳疼,美味的烤鱼都吃不下去了,“你要再这么叫下去,说不定能把狼群再召唤来。”
“啊啊——狼群又来了!”后者被吓得抱头缩在一旁。
见状,初五轻斥道:“红坟,别吓他了。”
“哼。”怨祖满不在乎得冷哼一声,撇过头去学着少年那副冷冰冰的严肃模样:“略略,略略略略!”
初五摇了摇头,转身安慰伤者:“此处隐蔽,狼群暂时不会找到这里来,不知大叔如何称呼?”
“裘……裘三乌……”男人战战兢兢回答道。
“这样,裘大叔,今夜你先好好休息,等明天一早我们再商量将你送回去的事情……”话还未说完,少年被红坟拉到一边。
“送他回去?要是我们也被视作放弃比赛怎么办?”红坟不满地质问道。
“不会的。”应该不会吧?其实少年心中也没底。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你忘了他们搞我眼睛的事情啦?干嘛要做这个好人?”红坟只知道睚眦必报四个字,不知道什么叫做以德报怨。“要送你送,我可不送!”气鼓鼓转过头去,不再看少年人这张充斥着蛊惑的脸庞。
“嗯,好。”少年爽快的答应了。
闻言,怨祖一脸不予置信地看向初五,她本是要利用自己威胁初五的,没想到他居然麻溜到这种地步,“喂?你要跟我分开对不对?你是不是早就想单独行动了?”话题朝着无理取闹的奇怪方向进展了……红坟不依不饶继续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看我不爽了?对你来说我又贪吃又拖后腿又烦人对不对?!”
‘原来你知道自己多糟糕啊?’阿祈突然冒出了声儿。
炸了毛的红坟朝着空气怒吼一声:“你闭嘴!”
“……”刚要解释的少年人被红坟这句怒气冲冲的勒令吓得乖乖抿上了嘴缝。
红坟见少年不打算解释,继续愤懑地滔滔不绝:“自从来到京城你做的一切都处在被动的身份,我知道你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如果能提早找回宸儿你一定一刻都不想呆在我身边!”越说越管不住这张突突的嘴,越说越不上道儿,只要能发泄刚刚那一刻的窘迫,有些事情她甚至能颠倒黑白用来指责少年:“你就是想利用这个人跟我分道扬镳对不对!?”‘诶?我在说什么……好奇怪,我为什么要说这些?这不像我该说的话啊……’红坟在内心深处听到了疑惑声,却还是想说些什么。
待红坟准备再次开口之际少年颓然伸出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唔——?!”红坟怒目圆睁掰开初五的手:“怎么着?还不让人说实话了?你是不是想捂死我好杀人灭……”
初五沉下语调打断红坟没完没了的话:“这次是手,下次我保不准用什么去堵住你的嘴了。”他斜视红坟被过快的语速胀得通红的脸,认认真真一字一顿道:“我没有想过跟你分开,一刻都没有过。”
“喔吼……”裘三乌在惊吓中看到了这一幕泛着粉红色泡泡的画面,他不由自主发出一声老父亲的感叹:“二人……不会是……那个那个吧?”
“哪个?说话说清楚点!”红坟撇过头不敢去看少年人深沉如海的神情。
裘三乌摩拳擦掌道:“嘿嘿嘿,分桃啦……断袖啦……龙阳啦……”
“分你个大头鬼啊——!”红坟难耐骨骼“咯咯”作响,一拳落在后者脑门中央,裘三乌闷哼一声,两眼一白,呼噜了过去。
“!?”少年回神查看裘三乌的情况,好在只是被揍晕了过去,他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红坟,除了叹息他没有别的选择。
万怨之祖揉了揉拳头,哼唧道:“谁,谁让他胡言乱语的……”
“你手上的力量并非常人能承受……”
“我……知道啊!才使了三分力而已……你别担心,他顶多睡个不安稳而已……”红坟怏怏松开拳。
熊熊燃烧的火堆渐渐萎靡,天边出现了半缕晨光将鸦墨色的夜空稀释出些许亮色,红坟与初五围坐在篝火前,彼此相互偷瞄对方的表情,却无人开口打破静谧,昏睡过的男人时而打起敞亮的呼噜来,惹得红坟想要再给他补上一拳,好让他一辈子都发不出声来。
“你在这里等我。”终于,少年开口了:“我把他送出去之后会回来找你的。”
红坟冷哼一声:“我才不要等你。”
“……”初五垂下眼帘,他不想为难红坟,随即点点头:“好,我会尽力找到你。”
“对你来说,把他送出去比较重要,对吗?”红坟撇撇嘴。
“红坟,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比较的。”少年在萎靡不振的火焰底步添了几块柴。
“你为什么对人命总是如此执着?”就像在葛枣村,于他来说那群洪水中的众生明明只是陌生人罢了,他却还要拼了命地去拯救他们……这种事情在红坟的眼中不过是天道而已,看吧,不论葛枣村人多么的善良朴实,天命终究不准他们存活,那些在少年拯救下偷生的人最后不还是得了瘟疫全部离开人世了吗……不仅如此,也正是因为少年的拯救,才造成了更加严重的后果,兰铃被活生生炼成生怨,更多无辜的人也因此丧命。
闻言,初五嘴角晕开涟漪,淡淡道:“因为我从来不是旁观者,我是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之一,我只知道生命只有一次,应比任何东西都要珍贵……”他看向呼呼大睡的裘三乌,柔声道:“他不仅仅是一条命,还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是妻子的丈夫,是父母的儿子,是旁人的朋友,人命是一张网,一旦失去,这整张网都会破碎。”
红坟眉头一蹙,这样的话,她是第一次从一个凡人口中听说。
“我没有那么高的眼界,没有站在众生之巅思考的度量,无法像修道者一样用生命得失权衡利弊,我只是觉得,不忍……”不忍心看到旁人痛苦,不忍心看到生命就这样毫无意义的逝去,其实初五也会问自己这个问题,答案就是这般简单到不足为道,没有足以解释缘由的原理,没有世人们口中堂皇的理由,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不忍。
万怨之祖揉了揉酸酸的鼻梁,深深吸了口后说:“你总是让我想起他来……我以前总是想不通为什么,现在好像有点懂了,或许他跟你一样,也是因为不忍罢了……”
少年人眼中倒影的篝火渐渐熄灭,他不再开口。
“我决定了,跟你一起走,咱们不分开!”红坟眼中闪过光亮,看向少年人。
“诶?”初五一怔。
“干嘛这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这狩猎场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危险得多,而且……你那么弱,我得保护你才行!”万怨之祖拍拍胸脯:“放心吧,有我在,保准这家伙顺利回家!”
少年欣慰,“谢谢。”
“咱俩铁哥们儿!不用说谢谢!”红坟抓起烤鱼继续开吃。
“特哥们儿……”少年不动声色重复了红坟的这个关系称谓,若有所思。
好在昨晚的云翳被清晨的秋风吹得一干二净,从山涧底下向上看去蔚蓝的天空一贫如洗,几个人灭了脚下的火堆,朝丛林进发。
裘三乌哆哆嗦嗦躲在初五身旁不敢靠近红坟半分,他安耐不住心中的困苦,畏畏缩缩地问道“兄弟,你俩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两人看向彼此的眼神可不仅仅只有朋友那么简单啊?
“喂,你是不是想再吃一拳?”红坟举起拳头威胁道。
男人攥紧初五的臂膀,往后缩了缩,“我,我就问问嘛!”裘三乌揉了揉现在还嗡嗡作响的脑壳。
“我们是……结拜兄弟。”初五嘴角提起一抹假笑。
“啧……嘶……以我多年来的经验判断……不像……”裘三乌啧吧嘴。
“呵,照你看来,我俩什么关系?”看着这两人同频率一瘸一拐的动作,显得有些滑稽,红坟挑着眉煞有兴致地问道。
“嗯……”裘三乌思考了一会儿,先指了指初五,又指了指红坟,脱口笃定道:“他喜欢你!”
闻言,少年猛地驻足在原地,瞠目结舌地看向裘三乌,眼神中夹裹着不予置信,还有那微乎其微的愠怒。
“哈哈哈哈哈哈——!”红坟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摆摆手:“哎呦,那你这辈子白活了!你的经验全都是假的!哈哈哈!我跟你说啊……”红坟学着男人神秘兮兮地指向少年:“人家有未婚妻的好不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他就是为了他喜欢的人才来参加朝廷招安的!”
初五眉心拧作一团看向红坟,当中诸多复杂的情愫被后者理解成了:‘就你知道!’‘你怎么这八卦?’‘这种事儿告诉旁人我不要面子的?’之类的潜台词。
“不对呀,我老裘可从来没有算错过……”裘三乌低头点了点手指头,神神叨叨的模样引来万怨之祖的好奇。
“我说裘三乌,你来参加招安之前是干什么的呀?”红坟问道。
“哼,也不怕告诉你,我是国寺前最受欢迎的卜卦先生!周易风水无所不通,姻缘财运无所不算!人送外号裘得准!”说道自己的什么,裘三乌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情,拍了拍胸脯给了自己一个大拇指。
红坟冷不丁给他倒下一盆冷水:“噗……不就是个算命的嘛,说得那么好听……”
“算命的怎么了?瞧不起谁啊!我裘三乌这辈子算无遗策!京城大多数人的姻缘都是我算出来的!不信你们跟我一道出去,随便找个街坊邻居问问我算得准不准!”算命是裘三乌大半辈子的职业,他可不容许旁人去质疑。
“既然裘大叔您卜卦生意还算不错,为何要揭榜招安进宫来呢?”初五有些好奇裘三乌揭榜的目的。
“嗨!还不是我晚来得子,家里那老娘们嫌我赚的少跟别人跑了呗!我这点算命的收入哪里能养育我那两个孩儿呦……”说起来当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啊……
少年同情地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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