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雾气都消失的没了踪影。
仲筱将院子打扫干净，给夹竹桃一串红浇了水才来馆子。
馆子门已经开了，阿婆见仲筱来了递给她一个油饼。
时间慢慢过去，仲筱帮阿婆打下手。
倏然一个金黄色长发，几缕染着紫色、穿着露肚脐上衣，破洞牛仔裤的女生走了进来。
她显然刚刚哭过，金蓝色的浓重眼影都哭花了。
“姨姥姥，”她走了进来弱弱的唤着阿婆。
阿婆一看见她脸就黑了，拿起擀面杖要把她轰走。
“滚！我没钱！丢脸的东西别来污了我的地方！”阿婆怒气很大，扯着嗓子骂。
“姨姥姥。我错了。”女生抿着唇，泪一滴一滴往下掉，慢慢后退着。
“别叫我姨姥姥，我没你这个亲戚！你说你错了，你错哪里了？现在这样哪里悔改了？”
“我是不该信他的，可是我现在的样子，改不过来了了。”女生捂着脸哭泣。
“我现在还没吃饭，姨姥姥。”
“等你可以堂堂正正做个人再来，不三不四的样子别给我进来！”
阿婆把女生推搡挤出门外，然后把门插住，喘着粗气。
“姨姥姥，姨姥姥！”
木门拍打的声响和女生的呼唤激烈凄凉。
过了一小会，拍门声渐渐停息了。仲筱默默装起一个油饼。背起书包，对阿婆小声道。
“我上学了。”
她走出来就小跑起来，在路上算是看见了那个女生。
她拉住女生，把油饼递给她。
“阿婆让我给的。”
女生牙齿咬着下唇，眼泪又噌的掉了下来。
“谢谢你，我知道肯定不是姨姥姥给我的。她做人从来都是腰板挺直的，肯定恨死我了。”
“你……”仲筱欲言又止。
“我这样子看起来很烂对吧。”她凄苦的笑笑，咬了一口饼，讲起来。
“我其实啊，在初中是一个乖女孩，成绩名列前茅老师喜欢，家人疼爱。上了高中时扎着双马尾，好看又学习好。班里暗恋我的人很多，经常有小混混放学堵我。
直到有一天我遇了到阿恒，他和学校的小混混不一样，他在社会上混。堵我的那些人一见到他就得叫一声‘恒哥’。第一次他见我就把我堵在墙上吻了我。
后来他见我总是扯我的马尾，不顾我的反抗牵我的手。拉我去大排档吃串，让我逃课陪他溜冰。在舞厅抓着我的腰跳舞。”
她闭上了眼，叹了口气。
“当时，真是很刺激啊。”
“堕落是很容易的。”仲筱侧脸看她。
“是啊，那时候他身边的女人都是大浓妆，说脏话。是我很厌恶的那种人，不知不觉我居然也变成那样了。陪着阿恒打架，抽烟。然后父母狠狠教训被关禁闭逃了出来。”她抬头看着天空，眼里一片迷离。
“其实我怀孕了，昨天刚打掉的。家人不知道，要是知道可能我再也回不去了。姨姥姥也真的会不认我。”
“你现在身体还行嘛。做了手术后这么虚弱怎么还出来。”
“没地方去啊，这几天联系不到阿恒。家里也不能回去。”
“阿恒……可能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仲筱小心的看着她说。
“我知道，可是我已经我喜欢他喜欢的不能自拔了。”
女生把手上的油摸掉，拍拍腿裤，看着仲筱。
“时间到了，走了。”
“嗯，”。
“哦，对了，我叫雨生。”仲筱看着她拐进一个巷子深处
“我叫仲筱。”仲筱也报上名字。
“还有啊，”雨生回过头，看着仲筱。
“你以后千万不要喜欢一个痞子。”
…………
明天市领导来学校参观，学校这一节搞大扫除。课窗上有些污点，仲筱被老师分的任务是擦窗户。她打湿了手巾，站着椅子抹着。
擦完后她跳下来，蒋嘉涛和他后桌周有玉倒完垃圾桶回班。
仲筱在后面站着往前走着，蒋嘉涛迎面过来。
蒋嘉涛看着她白皙的脸庞，手中的红桶捏的紧紧的。和她擦肩而过。
第三节体育课，解散后操场上的人三三两两的走动，仲筱站着树边，香樟椭圆形的叶子微微摇动。
“喂，”蒋嘉涛帮齐洁抱着资料。
“仲筱，你看你一个人也不和孟语一起玩。不然和我一起抱作业。”
齐洁瞪着蒋嘉涛。
“你要是不想抱我一个人就好了，我不需要再找一个人抱作业。”
“我抱还不行嘛。”蒋嘉跟着齐洁送作业。
仲筱蹲下来，风吹到眼边，微眯着。
蒋嘉涛送完作业过来，在仲筱的旁边站着。
“仲筱，我发现你不怎么爱笑。”
“我每天过的很平静啊。”
“你很喜欢学习嘛？”
“学什么就学什么，不爱也不讨厌。”
“哦。之前到底是谁这样对你啊。这几天我一直没离开自己的位置，不让别人有机可乘。才算好点。”
翌日早上下课铃声一响，孟语立即就伸了个懒腰。拉着仲筱上厕所。
上完两人走到花园，孟语倏然停住了，指着万年青后面的身影。
“妈呀，这不是安玖言嘛。我得去要个联系方式。”
“安玖言是谁？”
“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呗，他和吴波还是好朋友。”
“那你去找他，我先回去了。”仲筱对她说，转身走向走廊。
“好的。”孟语兴奋的往前走。
仲筱来到走廊，迎面而来一群人。
几个打耳洞的小姑娘跟着为首的女生。
擦肩而过——
“雨……生。”仲筱蓦然瞳孔紧缩，转身轻轻念出这个名字。
为首女生一顿，怔怔的转过来，看到仲筱表情由尴尬，讶异瞬间转变成热情的笑容。
“妹子，是你啊！”
雨生脸上的妆容没有了之前的憔悴，烟熏妆大红唇配上那飘逸的黄发。使她看起来妖娆动人，神采奕奕。
“雨生姐，这谁啊。”几个女生挤过来问。
雨生笑着，把手搭在仲筱肩膀上。
“我妹子，以后她就是我雨生罩的了。谁都不能欺负她。”
“雨生姐你妹子我们肯定关照呢。”
“对的，放心，姐。”几个女生笑眯眯的回答。
仲筱抬眸，雨生眼角的笑意宣告着炫耀之意。
她拉着她走了一段路，仲筱并没有不自在，只是感觉那天那个柔弱无助的女子只是她偶尔脆弱时表现的样子。
是不是要走进一个人，了解一个人。要把她表面的平和撕破，钻研她内心深处的悲伤?
仲筱不知道，只是这步履有些沉重。
“玖言，你们快过来。”
路上雨生一直在找些话题活跃气氛，直到看见了安玖言仿佛蓦然觉得抓住了和她之间联系。
“雨生姐好。”安玖言校服绑在裤子上，他身后跟着吴波。
吴波眼里流动着对雨生迷恋的张望，然后垂下眸。
他连仲筱在雨生旁边都没注意，一次碰面只觉得心里充满了激动的沸腾。
“小筱，这是安玖言，你应该听说过吧。他身边，嗯……吴波。”
“玖言啊，这是我妹子，以后你和你的兄弟都不许动我妹子。谁欺负我妹子就是和我雨生过不去。”雨生介绍着仲筱。
安玖言和吴波都瞥到低头的仲筱，吴波瞬间面上都闪过讶异，霎时浮现控制不住的扭曲的憎恨。
“怎么，你们认识？”雨生从身后女生手中拿过打火机点燃了烟，深吸一口。
“没啊！我是第一次见你妹子。”安玖言否认，他打量着仲筱。“就是雨生姐，你妹子随你，好看。”
“就你嘴甜，走了。”雨生拍拍仲筱肩膀，“让大帅哥送你。”
“雨生姐！”吴波喊住她。
“嗯？”雨生这才拿正眼看着他。
“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这句话你自己留着吧。”雨生撩了下耳边的发丝，抿唇转身走了。
“你怎么和雨生姐认识？”吴波问。
仲筱默默往前走，还没走一步，就被吴波拦住。
“你们还真认识啊。”安玖言在旁边双臂交叉着，看戏。
“要是敢和雨生姐说我打过你，我一定让你不得好过！”他眸子的血丝很深。
“我不会说，你也别再弄那些小把戏了。”仲筱脸上也浮现厌恶，像碰上死老鼠一样走开。
“你们俩还有段不好的交集啊？”安玖言看着仲筱的背影说。
“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鸟。”吴波说眉现在还没缓开。
傍晚时，紫红的天空渐渐变的暗黑，浓如一滴墨，洇在外面。
沈柯之慢慢往前走，他的背单薄挺直。
仲筱在馆子周围的路上。小路寂静无声。
“一起，吃饭嘛？”仲筱不知为何看见他，就脱口而出这个邀请。
沈柯之转过身，如此寂静漆黑的夜里。他的眼珠还是在发着光，动人心弦的明亮。
沈柯之向她走来，白净的脸庞，身上带着烟与薄荷的淡淡气味。
“你说一起？”
“嗯。”仲筱看向别处。
“别对男人太好。”沈柯之的眼里是她。
“为什么？”仲筱的眸子审视着他。
“来的太容易，男人会不珍惜的。”沈柯之把手搭在仲筱肩膀上，低头看她。
仲筱抬头凝望着他，唇动了动。似要把他收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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