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衣始终觉得,人天生是有种猎奇心理的,又或者说,是无时无刻不报以希望的侥幸,这大概也是每座城的拍卖行、交易场,不论规格,总能人满为患的原因。
皇甫老祖倒对这些地方始终不感冒,那些被摊贩形容得天花乱坠的奇珍异宝,只能让他深刻意识到自己的浅薄与无知。
所以大清早被云衣强行拉起来的皇甫老祖,此刻正带着浓烈的起床气,行尸走肉一般地在街上游荡。
“你当真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云衣看着皇甫老祖神游天外的模样,试图引起他的兴趣,“你总是需要一件趁手的武器的吧?”
皇甫老祖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往云衣眼前举了举自己的手,“老头儿打出生起就一双铁掌打天下,什么武器能有自个儿的手趁手?”
“那防器?”
“与其借这些外力,不如踏踏实实练好自个儿的本事!”
云衣皱皱眉,她挑不出这话的毛病,却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回想起她同皇甫老祖这一路走来,好像他真的对什么遗迹仙宝都不感兴趣。
若说世上当真有这般无贪念的人,云衣是不信的,但现在这么个人就这么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却也不由她不信。
传闻有修佛道者,讲的是无欲无求,可纵是慈恩大师,还惦念着留子孙几分基业。皇甫老祖竟连这也一并不管,东齐于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当初他肯出京,是念着壮大皇室的,但却这般放手身后事,是笃定儿孙自有儿孙福吗?
耸耸肩,云衣放弃了探究这个问题,这是人家的家事国事,与她也没什么关联。既然她说服不了皇甫老祖,那她便只好委屈老祖心不甘情不愿地陪她到处逛逛了。
皇甫老祖无欲无求,她还是有几分欲念的。
大清早的,拍卖行还没开门,交易场倒还算热闹,商贩都各有摊位,以此为生的人,不敢惰懒怠慢。
云衣背手走在前面,好像对什么都很感兴趣,哪怕只是个一阶魔兽的晶石,都要拿起来问问价。
皇甫老祖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脑中盘算的,是这里有多少个摊位,一个摊位交几分税。
交易场永远是异宝交易的外围区域,更何况是这种商贩固定的交易场,这些东西年年岁岁如此,有珍异宝物的可能性便更小。但云衣不管,依旧饶有兴致地逛,又或者,是在找些什么。
人渐渐多了起来,连云衣过人都要时不时侧一下身,皇甫老祖一改之前的昏昏欲睡,两眼圆瞪地跟在后面,生怕一个不注意把人弄丢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没能及时看见迎面跑过来的那个人。
来人看身形是个小孩,速度极快,怀里抱着个包裹,也不看路,在人群之中横冲直撞的,云衣闪过之后,回身想提醒皇甫老祖,便见皇甫老祖被那人撞得足足退了三步。
那人却是被对撞的冲力反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包裹自怀里掉出,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撒了一地。云衣在后面看着,是一堆五颜六色的珠子,看不出材质,此时正滚得满地都是。
皇甫老祖皱皱眉,还没发话,坐在地上的小孩先“哇”地一声哭了,指着皇甫老祖,“你撞坏了我的宝贝!你赔我宝贝!你赔!”
人来人往的地方,从来不乏看热闹的闲人,此番动静自是引得不少路人驻足,大家自发地围成一个圈,对着皇甫老祖指指点点的,听不清在议论着什么。
皇甫老祖的脸色甚是难看,但顾及对方是个小孩,又无法发作,只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想想若不是陪自己闲逛,皇甫老祖也不会碰上此等糟心事,云衣叹了口气,自觉自己应该背锅。
无奈地走到小孩面前,蹲下身,替对方抹了抹满脸的眼泪,这似乎是永安城的乞儿,穿得破破烂烂,脸也脏得不像样子,竟是连男女都辨不清。
怕吓到对方,云衣尽可能放柔了声音,“我们赔,我们赔就是了,听话,别哭了。”
小孩闻言瞬间止住了眼泪,速度之快,让云衣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下套了,“你赔我五百中品灵石,咱们就两清,怎么样?”
“五百中品灵石!”人群之中传出惊呼,现在事情明朗了,这小孩,分明是个碰瓷儿的。
皇甫老祖拉拉云衣,那意思,是要走了,碰瓷碰到他头上,要不是看在对方年纪小,他倒不在乎赔他一掌。
云衣没动,一模一样的姿势,反倒笑得更深了,“你先说说,你这些珠子为什么值五百中品灵石啊?”
“什么珠子!”小孩不服气地仰头瞪她,“这是鲛人泪!我好不容易收集了一百颗!是要贡给城外清水河灵锦大王的!”
皇甫老祖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想起曾经在镇林城,云衣换得的那个号称“演天盘”的菜板,这孩子,不会这么好糊弄吧?
“这么珍贵啊,”云衣随手拾起一颗,反复端详了许久,而后愧疚地看着满地滚落的珠子,“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从哪里找到的鲛人泪,我帮你再去找一百颗好不好?”
小孩愣了一愣,没人教过他这种情况要如何应付啊,眼球转了一转,“我不用你,你给我五百中品灵石,我自己再去买!”
“哦,是买来的啊,”云衣了然地点点头,拍拍手起身,“那就好办了,告诉我在哪,我买来赔你。”
小孩一个轱辘爬起来,“我带你去!”
路人看向云衣的眼神越发奇怪,见他们要走,赶忙自行分出一条道让他们通过,之迅速,之默契,仿佛个个都生怕被云衣碰到,自己也会变傻。
皇甫老祖皱皱眉,搞不懂云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想还是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小孩很快便将云衣带离了交易场的范围,云衣也不问,一心一意地好奇这个鲛人泪,“这个鲛人泪是从哪来的呀?”
“无尽海。”小孩头也不回地回答。
“那这鲛人泪有什么用呢?”
“对人无用,只对水族有用。”
“对人无用为什么还有人在卖?”
“哎呀,你烦不烦啊,”小孩有些不耐烦了,“都说了是贡给灵锦大王的!”
这便圆回来了,云衣暗自点点头,又提出了新的问题,“你是人类,为何要给精怪上贡?”
这大概在预料范围之外了,小孩不说话了,只埋头往前走,而且越走越快。
云衣紧随在后面,她本不过一时兴起,想收留这个孩子,再培养些势力,却越问越觉得这背后似有别的什么。这碰瓷的缘起实在幼稚,可说辞却还算周全。
这套说辞自然是编的,她见过鲛人泪,其模样、用处与这孩子所言千差万别。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指使这孩子去进行这不可能成功的碰瓷,还为这件不可能成功的事,费心力圆了谎。云衣有些好奇了。
但如若无人指使,云衣笑笑,那这事,便更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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