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儿说得圆满,不知道是夸她,还是暗地里讽刺她,但谢怡蕴就是不随着老太后的话头走,微微垂头,样似恭敬地说:“太后娘娘慧眼识金,臣妾叹服。”
老太后不由得又有多看了几分,面露笑意:“赐座。”接着,又仿佛刚才的难堪不是她给的,宽宥道,“不必惊慌,哀家只是好久没有看见年轻人了,闷得慌,想找个人解闷罢了。”
谢怡蕴面露同意地点头:“静姝公主一直环侍在娘娘身边,娘娘莫要看不见静姝公主的一片赤诚。”
“好个伶牙俐齿的姑娘!”老太后已经有点薄怒了。
谢怡蕴不为所动地迎上老太后的目光,仿佛没看见她的不悦一样,朗声说:“娘娘是舍不得静姝公主,所以才一直留着静姝公主,这样的福气,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的。”
老太后“啪”地一声,堕下茶盏,这是戳到她的痛处了。
谁人都说老太后对静姝公主福泽深厚,其实是她一直舍不得放了静姝,不然早年间一道圣旨下去,逼全琮娶了静姝,也不会有这个女人什么事。
不过这样的事,抬不到台面上去说,略微笑笑:“哀家爱公主是举目众知的事,犯不着你多嘴多舌。”
谢怡蕴规规矩矩说是,也不想多说什么。
现在有位置坐就不错了,非常时期,谢怡蕴不过分苛求。
面前的一应茶水点心她一概不碰,今天一早起来,蕊珠儿就逼着她吃,一路进宫,中途还逼着她吃了好几次,就是怕肚子饿,碰了宫里的东西。
“哀家爱静姝你也知道,哀家现在不想留了,与你家二公子做平妻,与你平起平坐。”
谢怡蕴不甚在意地慢言厮语:“全凭娘娘喜好定夺。”又刺了老太后一下。
静姝在老太后说出那句话后,都惊了,面若秋水的脸上有动容一闪而过。
“早间听闻全二夫人是个知礼识大体的人,全琮果然没看错人。”
她知礼识大体,不该夸她吗,拐着弯绕着圈,到全琮那里什么意思,因此谢怡蕴大喇喇地说:“这事你得问问二公子,之前我也是不愿意嫁给他的,二公子扭着费着,非要娶我,我不知道二公子是不是对每一个人都这样。”
夫妇一体,好一个夫妇一体!老太后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谢怡蕴刚才说的话,每一句都是搪塞他的。
全琮要是那眠花宿柳的人,不至于把谢怡蕴娶进去了,怀着孕连一个通房妾室都没有,他们感情好得很。
谢怡蕴这是在无声地炫耀,老太后看懂了,装作没听明白一样,说:“哀家一辈子没有为静姝做过什么事,自己时日也不长了,你没意见吧?”
谢怡蕴摇摇头,等出了这大殿,她才不管自己曾经说过了什么,老太后想逞一时之快就逞吧,只是到时候全琮又要委屈巴巴地讲:“蕴蕴,你不在意我。”任她口舌说干了,他也不松口,就爱看她为他着急的模样。
谢怡蕴脸上那抹犯难的神色在老太后眼里看来,到底是心口不一,回头对静姝说:“也枉你跟我一场。”
静姝拿不住老太后的心思,骑虎难下,心里略微有点期待,又不甚十分乐观,只服了服身,乖巧说:“娘娘是一向把我放在心上的。”
谢怡蕴不想看她们祖孙情深,因此别过脸去,这时,在偏殿吃早食的容玉急急忙忙跑过来,说:“含元殿走水了。”
这声叫喊,瞬间让殿内的人慌了神色,本来是叫容玉吃了早食就走,偏偏那偏殿有一直窗户对着含元殿,远远地就看见冲天火光,皇宫走水虽不是常事,但隔几年总有几遭,只是含元殿与嘉庆帝住的含章殿是一整套建筑,含元殿在侧,隔了三座,若风向朝西,是会往含章殿席卷火势而去的。
这也是容玉为什么匆忙的原因。
只是这声预警落下,迎来的倒是老太后诧异的目光,说:“这下好,你们也不用走了,命人把他们关在后座的小殿内,看管起来。”
到底是在皇宫长大的,容玉此时也回过了神来,喊道:“祖母娘娘?”
老太后别过头去,没理他。
六王爷容止这火还是放早了,都没来得及和谢怡蕴说上几句话,不过无妨,关在小殿里,小心看管,全琮就是再忠君,也不可能看着他的妻子,一尸两命,暴尸宫中。
怕他是不站队,也得站队了吧。
老太后侧眼,看了看惶恐不安的静姝一眼,她老了,即将不在人世,有什么比一个皇帝哥哥更能庇佑这个孩子,这都看不明白吗?
她说:“怕什么怕,你一辈子不知还要看多少鬼神魍魉,给我站直身子来。”
静姝抬眼,看向被内侍架着往小殿走去的谢怡蕴,她一步一步踩得很稳,深怕出了差错,命都被人握在手里了,还能出更大的差错?
静姝不由得想到了全琮,他怕是发了疯吧,日后就算娶了自己,也不会齐眉恭敬,更不会与她平行共处一处。
容止的反抗来得直接而凛冽,直接一个耳光扇在内侍的脸上,打得内侍一个踉跄,他是太子,即便不受宠,也还是有些威仪的。
老太后润了润喉咙,咳嗽了一声,内侍们便不再犹疑了,即便眼前这人是储君,可人生最常是是变数,最后容玉和谢怡蕴被强制关在了小殿中。
谢怡蕴一进去就找了个位置坐下,其实也不怪她,她现在身子重,能节省的力气就节省,等会儿还有要用的时候,容玉沉不住气,在殿中走来走去,很是烦躁。
谢怡蕴让他停下来,扯着嗓子往外吼。
容玉问:“为什么?”
虽说容玉今日来拜谒老太后,只带了几个随身伺候的内侍,也都被打发在了殿外,但宫内走了火,这么大的事,不至于瞒他。
谢怡蕴静静地道:“殿下,您的一些内侍是我父亲亲自教导的。”
谢茂那人,有些雄才伟略和歪才,如果一二连三的事堆在一起,都不足以让他们判断出形势,还当得起谢茂的教导吗?
谢怡蕴不急不缓地说:“殿下且等着吧,等会儿会有人闯宫,你只需让他们知道你在何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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