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扬州,繁花似锦。
初一,肃千秋和月娘一起去翠山寒钟寺上香。
上翠山的山路上满是人,初一上香的尤其多,可以说是“摩肩接踵”了。
到了寒钟寺后,上过香,两人从大殿里走出来,正好是巳时左右。
“千秋,回去吧!”月娘摇着扇子,走出檐下后,抬手用扇子遮住太阳。
“姐姐,再转转,我许久不来寒钟寺,再转转吧。”
肃千秋扶了扶黛蓝云纹抹额,转头看着月娘,带着些乞求。
“好好好,你可别这样看着我,走吧。”
寒钟寺里苍松如盖,山泉流过,随处可见龙头流水,哗哗响动。
“施主。”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两人同时回头去看,是一个老僧人。
“施主求签吗?”
月娘看了看肃千秋,笑着说,“那就给你求一签。”
肃千秋愣了愣,看看面前的签台,伸出手去,随机抽了一签,递给了老僧人。
他看着手中的签,“施主求问什么?”
月娘直接说,“问姻缘。”
肃千秋看着月娘,月娘眨了眨眼,笑了笑。
“若问姻缘,解出的签语是,半真半假半生缘。”
“没了?”
“嗯,没了。”
肃千秋笑了笑,拜谢了老僧人,拉起月娘就走了。
“千秋,你急什么?好歹再问些。”
“不必问了,姻缘有什么好问的,再说了,我早就打算好了,不婚不嫁。”
月娘瞧着她认真的样子有些发愣,随后笑了笑,“算了,都随你。”
话是这样说,可是肃千秋心里有些发虚,“半真半假半生缘”,她怕这是真的,又怕这不是真的。
“半生缘”说得不就是她和复准吗?
下山回城,潦草吃吃饭。
午后同月娘聊聊天。
傍晚吹吹风,听听曲。
又过了几日,她渐渐把那句签语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
七月初十,肃千秋终于等到了初十,她早早换上了夜行衣服,准备去宋府探一探底。
夜里风有些大,仿佛是平地而起的大风,不多时吹来黑云,乌压压遮住了天,一词概之,月黑风高。
她轻轻地走在屋檐上,凭着记忆走来走去,转了一大圈,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无所收获,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一间偏僻的屋里似有异动。
她悄悄过去,仔细听了听,仿佛是有人在哭,是低声的抽泣。
“快别哭了,一会儿给人听见了,更要打骂一番了。”
有一个女声低低地劝解,哭声是小了些。
“妹妹,不要哭了,我们都想出去,不止是你,我们十多个人,谁不想家。被拐来,被卖掉,谁都不想。”
外头站着偷听的肃千秋心里一沉,果然,果然是宋家。
外头大院子的门栓动了动,肃千秋立刻攀上高檐,压低了身子,瞧着院子里的动作。
进来的人,身形高大,瞧着有些熟悉,肃千秋仔细想了想从前宋越身边的人。
王山,是王山。
风有些大,她眯了眯眼,眸色沉了沉。
王山带着人进来,屋里顿时死寂一片,在没什么旁的声音了。
“带走。”
一阵骚动,接着是剑出鞘声,然后是一片惊呼声。
“安静!再吵闹,杀了。”王山的声音很低,但是极有震慑力,屋里再次陷入死寂之中。
肃千秋看着院子里的一切,心里有些沉。
一个一个小姑娘被绑上绳子,堵住嘴巴,往门外带去,没有反抗,没有悲戚,她们浑身都透着麻木与绝望。
人被带出去后,王山身边的小厮就记完了账目,递给了王山。
王山翻看了一眼,合上账本,离开了。
她没有再跟上去,她心里知道,王山是要去宋追那里送账本给他看了。
那些姑娘们被装进三辆马车里,大约有十五个人负责押送,肃千秋远远跟着他们,一直跟到城楼处。
“官爷好。”
城门处已等着四五个守城的官兵,负责押送的人其中一个掏出一块令牌,她离得远看不太清楚。
守城门的官兵看了一眼令牌,转身去开门,打开城门时并没有太大声响,只开了不大的一点,能让马车通过。
肃千秋直接从城楼高处越过,避过了几个侍卫。
出了扬州城,马车走的快了些。
扬州城外一里地,有一大片杨林。
狂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杂乱的马蹄声与马车的辘轳声,成了打破死寂的夜的声响。
肃千秋最后停下在了一棵树上,看着越来越近的人们,飞身下去,直直落在马车顶上,带起一阵惊呼。
她拔出腰间别着的八宝匕首,看眼前渐渐站齐的十五个人。
站起身来,跳到地上,踩碎了些许干枯的落叶,发出脆响。
一把短刀,用得好了是极好的兵器,用得不好就是自己的软肋,幸好,她是前面的那种。
“十五个。”
一瞬之间,倒地两个,“十三个。”
她如同鬼魅一般,游走在十五个人里,迅如影,快如电。
兵刃相接,叮当作响。
“十个。”
“五个。”
手臂一疼,她停下来看了看,左臂被划了一刀,渗出些血迹。
余下的三个人围住了她,她勾唇笑了笑,右手握紧了匕首。
三人凶恶地看着她,却忽地瞪大了眼,缓缓倒了下去。
树上似有响动,肃千秋看过去,风动树叶,了无痕迹。
她走到马车旁,挑开了帘子,里头早已经哭成一片,但没有什么声音。
“我是来救你们的。”
肃千秋解开绑住她们的绳子,又去下一辆马车前。
姑娘们下了马车,见一地躺着的人,害怕地哭出声来,肃千秋回头安慰她们,“他们没死,别怕。”
总共有十五个姑娘,也不知道是要卖到什么地方,都长的水灵灵的,看着赏心悦目。
“你们是扬州郡的吗?”
她们有的点头,有的摇头。
“都有什么地方的?”肃千秋捂了捂左臂上的伤口。
“我俩是泉州郡的,与扬州郡相邻。”
“我也是泉州的,我们三个都是。”
肃千秋皱了皱眉头,
“那你们知道些什么吗?有关于你们的去处?或者除了你们之间,还知不知道些别的姑娘?或者是为什么会在宋家?”
“不知道……”十五个姑娘面面相觑,异口同声。
她觉得有些头疼,那现在是要送她们回去吗?这么些人,会不会有些招摇?
“谢谢少侠相救。”
十五个人整整齐齐跪在她面前,她怕自己有些受不住。
“快起来,不必如此。”
“望少侠开恩,能送送我们,我们这些弱女子,实在是……万一……”
她扶了扶额头,这的确是个问题,于是她就应下了,“好,我送你们回家。”
夜里行进,有些麻烦,何况她一个人要送十五个人。
先是把多余的马都配到马车上,好走的快些,再从十五个人里挑出来两三个瞧着行的,教了她们怎样赶马车,随后三辆马车就开始行进了。
夜渐深了,仍然是月黑风高。
还要十四天,相里贡才来扬州,算起来,她对于宋府的调查似乎才刚刚开始,有些太慢了。
“唉。”她叹叹气,觉得自己有些无力,面对这个宋追,面对宋家,面对这些事,她觉得非常无力。
“少侠,我看你受伤了,帕子给你包扎用。”后头伸出一只素手,递上一块帕子。
“谢谢。”肃千秋接过,朝她笑了笑。
“少侠,你是哪里人?”
“京都。”
“可曾婚配?”
肃千秋回头看她,只见那姑娘面色微红,娇似桃花,她的脸黑了黑。
“我是女子,尚未婚嫁。”
那姑娘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讪讪笑了笑,缩回了马车里。
外头下了小雨,凉快了些,路有些湿滑,但是还能走,只是走得慢了些。
。
七月十八,肃千秋送完了所有人,启程回扬州城。
七月二十二,抵达扬州。
千芳楼里,肃千秋没有找见月娘,就随便找了一个姐姐问了问。
“月娘啊,今日午后就被宋府接去了。”
肃千秋怔了怔,“宋府?”
“是啊,宋府来接的人说,今日有宴请,请月娘姐姐过去捧场。”
“坏了。”肃千秋听见这话,顿时出了一层冷汗,此刻已是酉时了,月娘此刻怕是凶多吉少。
她冲出门去,撞了一个脚夫,连抱歉都没说一声,直直奔往宋府去。
“姐姐,你可不能出事。”她的心跳的飞快,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宋追狠戾,他一心要寻仇,何况她还截了他的一批人。
哪怕他不知道截人的事是她做的,但是月娘曾经打探过宋府的消息,难道宋追知道了?
宋追一直没动月娘,为的是什么?
她顾不得想那么多了,只是直直往宋府奔去,月娘万一出了什么事,她肃千秋真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
宋府客堂里,月娘低眉顺眼,手抚琵琶,乐曲如同流水一般潺潺入耳。
“娘子,家主说今晚有贵客,请您先在此处歇息一番,待晚间贵客来了,再遣人来请您到前厅里去。”
小侍女的声音尖细,看起来不到十岁。
“好。”月娘放下手里的琵琶,朝她笑了笑。
小侍女走后,月娘攥着帕子的手又紧了紧,指节有些发白。
四周站着的三四个魁梧的小厮盯着她,她面上还是含着笑意,喜怒不形于色。
日渐短,夏未央,秋已至,叶渐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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