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是女人,爷爷我带回去会查清楚的!”
镇修童子早被清音观人人这副道貌岸然的做派恶心得不轻,既然抓出个女人,还是这个将自己害苦的厉害女人,自然不能轻饶,随即扼住上官文若的脖子,将其拖在地上,回身便走。
“大师兄!”莫时却带着一众人急唤道,可无奈大家都不会武功,虽有前去抢人的勇气,却没这般实力。
几个冒失上前牵拽上官文若的弟子被赤玉堂随便几个小喽啰打倒在地,平地飞出一丈远。大家都被吓怕了,也没人敢在再冲上去。
“公子!”赶来的祝小五被清音弟子拦下。祝小五在上官文若身边跟了足足一年,还从未见她这般憔悴。她能安于敌手一声不吭,肯定是心力交瘁,病情加重了。这些旁人看不出,祝小五可是明白,可越是明白,便越担心。
“你们救救公子,求你们了!”祝小五跪倒在地,乞求道。也就是这个时候,祝小五才恨起自己平时贪玩,没好好跟着二爷练武。要是他也会上那么几招,怎会眼睁睁看公子被人抓走,还被羞辱成女孩子。
清音观弟子听见祝小五所求,心中自然不平。可不平归不平,他们与上官文若到底没有多深的交情,此时此刻,保命要紧,谁也不想再去冒险。
着急无奈之下,忽听得半空中一句酥柔软语,轻唤道,“镇修堂主,奴家想你想得好苦!”
众人抬头,只见一紫衣女子凌空缓降,翩然而至,衣袂飘飘,仿若仙女。女子蒙着素白绢纱,头簪翠玉,耳饰墨珠。云鬓珠容娇玉体,垂眸低语笑相迎。
清音观这些弟子,多半是从小长在观里,除了外出诊病,再未出过观。这样一等一的可人儿,见都未见,更没吃过。大家都看得发呆,想再近又不敢近。只是目中艳羡,终归掩藏不住。
“小女子槿娘,见过镇修堂主。”紫衣女子偏身微蹲行了礼。
听到“槿娘”,祝小五忽然意识到,这女子莫非就是琉璃最风光的歌舞坊——槿娘家的头牌,舒槿娘?这样的美人,多少名门贵族砸尽了金银珠宝都见不得一面,今日倒是便宜了清音观这些书呆子。
“槿娘,真是你?”镇修童子有些不敢相信。
“才半月不见,堂主便记不得奴家了吗?”槿娘哀哀怨道,背过身去。
“记得,自然……记得。”镇修童子低声说道。那日他练功练到兴头上,饥渴难耐,正好逛到了槿娘家,不得已才急慌慌冲了进去,也顾不得旁人指指点点。这些事,他和赤玉堂那些属下,人人都清楚。可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谁也不愿意再提。
“既然记得奴家,为何还要再找别的女子?是嫌槿娘长得不好看?”
“不,不是!”
“那是槿娘将您伺候得不好?”
“不,也不是。”
“那是什么?”槿娘说着说着,眸中含泪,凄凄楚楚便要落下,“如今小女子就站在这儿,堂主还手抱别人,对小女子不闻不问。真怪我瞎了眼,付错了人。”
“唉!”镇修童子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立刻抛开上官文若,走上前来,一把搂过槿娘纤细腰肢。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这镇修堂主也不例外。槿娘比上官文若姿质好、人也更娇艳,最重要的,她可不像上官文若这样的雏儿,时常不解风情、扰人兴致。这般轻车熟路又温柔懂事的女人,补起身子来自然功效更好。
镇修童子凑到舒槿娘身边,已经按捺不住。
清音弟子对这贴面贴手的暧昧举动也看得出神。只有祝小五一人例外,大概因为他年纪尚小,还不开窍。祝小五不理会旁人,急着跑到上官文若身边,将她撑起,轻轻晃了晃,“公子,公子,快醒醒!”
“别再晃了!”自怀中发出虚弱一声轻唤,上官文若懒懒地张了张眼,又道,“再晃真要晃死了。”
“啊?死?”祝小五吓坏了,嘴里说不利索,“不能死啊,你死了,二爷怎么办?呸,什么二爷!你死了,二爷不得杀了我!我怎么办啊?”
哼,二爷……上官文若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人。谁知道他今晚又再哪里玩得尽兴,把要为她疗伤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罢了,多思无益。上官文若最不喜欢做无用功。
“镇修堂主,”上官文若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显得飘渺,“既然你已经找到疗伤之法,那就快去疗伤吧!清音观地方不大,可移不出屋子给您!”
这话在清音弟子听来已经够让人害臊了,可那镇修堂主毕竟道行深,也不怕丢面子,一双手径直朝舒槿娘伸去。
“啊!”忽然,镇修童子大叫一声,握着手腕跌坐在地。手掌已经发黑,显然是中了毒。
“镇修啊镇修,你还真是让我找的好苦啊!”那紫衣女子拍拍手,面露邪笑,伸手自脸侧抠开一条裂口,轻轻一扯,一张面皮便脱落下来。
“易容术?”镇修童子瞪大双眼,如何也不敢相信。
月光映在那女人脸上,让镇修童子看了个清楚。这一清楚不要紧,差点呕出来。妇人面色蜡黄、油头粉面,约莫四十出头,一双黄豆大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知道又盘算出什么鬼主意。
“顾潇?”镇修童子神情有些恍惚,将信将疑道。
顾潇不理会他,独自撑着腰转过身,朝一众清音弟子打量了一番。众人看清妇人的脸,这才忙着拜道,“弟子拜见顾长老。”
“你这时候来找我做什么?”镇修童子不解道。
“要不是你几日前在驿馆拿了我一瓶枯木毒,我才懒得理你。”顾潇说完,朝镇修童子一伸手,“枯木毒还我。”
“就为了一瓶药?”
“有什么不对吗?”顾潇又道,“我最近炼的子夜散,正好缺这一味枯木毒,可这东西炼起来太费劲了,还是找你要方便些。”
“这药是那店家送我的。”
“也是我送那店家的。归根结底,还是我的。”
“你既已给人,又要要回去,没这道理!”
“哼,老娘要是和你这小人讲得通道理,还犯得着这么费劲?”顾潇不满道,“刚刚便宜都给你占尽了,还不给吗?不要忘了,你身上的八方合血之毒,天底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解毒之法。”
“八方合血?”镇修童子一愣,“我怎么从未听过这种毒?”
“废话!要是天下奇毒都被你知道,我还如何做这清音长老。不瞒你说,这毒是我昨日一时高兴新创的,今日才炼成,刚熬出来没多久,还热乎着呢!要是一切顺利,不出半年,你这一身内力就会耗散的干干净净。”
“你……”镇修童子抬手指着顾潇,只觉得浑身上下绵软无力,想必是毒性发作了。
“快,袁虎袁豹,把枯木毒给她!”镇修童子立刻喝到。
二人不语。
“怎么?快给她呀!不是嘱咐你们二人,这药毒性剧烈,不要轻易使用,难道你们用了?”
袁豹老实,还是耐不住,交了底,“用是没用。原本想用来着,可……”
“可是什么?”顾潇一听也怕了,她辛辛苦苦练了一年多的枯木毒,要是就这么栽在这几个人身上,她怕是要心疼死。
袁豹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将枯木毒递给顾潇。
顾潇掂了掂瓶子,比先前重了许多,再打开,一闻,喃喃道,“绕指柔的味道,这瓶子泡了温玉潭水?”
“没错!”袁豹又说,“瓶子掉在水里,我和大哥捞是捞起来了,可惜,那盖子不紧,潭水全灌进去了,也不知道原来的枯木毒还在不在。”
“什么?”顾潇眼睛一瞪,紧握药瓶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老娘这么好的宝贝竟然被你们扔在潭里?”
“不是我们!”袁虎这时候到精神了,跑上来指着上官文若便说,“是他!他扔的!”
顾潇将手放下,昂起脖子走到上官文若面前,蹲下身子,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尤物叹了口气,问道,“当真是你干的?”
“是我。”
“那好,你赔我的药来!”顾潇说完撸起袖子上手就要和上官文若撕扯。
“长老,有事说事,你千万别动公子,他本就生着病,经不起你折腾的。”祝小五忙拦住她。
“臭小子,滚一边去!没你们家二爷那点本事,就别学他救人。”顾潇这话也是言出有因。小时候,上官文若对顾潇屋里的奇毒奇药感兴趣,捅了不少篓子。可每次顾潇要收拾她,祝子安总是横在当中阻拦。他人虽然不在观里,鬼心眼可多着呢,特别是这种整蛊,简直就是手到擒来。顾潇现在都忘不了,那日她正要上手打上官文若,不知从哪儿飞来一群蜜蜂,追着她满屋子转,只好让她收手。后来才知道,那全是祝子安做的好事。
可祝小五没祝子安的武功,脑子不行,话也跟不上,吞吞吐吐半天,纠结不堪。
“小五,一边去。让她打就是了。”上官文若说罢,对着顾潇从容又道,“正巧我前几日想到了一种炼制枯木毒的好方法,要是师伯把我打死了,可就听不到了。”
“新方法?”顾潇一听这个,突然来了兴趣,眼睛一放光,立马改了口,“那我不打你了,好师侄,快告诉我!”
“师伯,你的枯木毒是不是将百种药材连根取回,浸泡水中,待其死亡腐烂,再将水加以凝炼制成的?”
“没错!”
“那你这些药是不是采于温玉潭?”
“也没错。”
“既然如此,那温玉潭水就足以成药了。师伯想想看,温玉潭底除了不少药材,还有绕指柔。这种藤条最自私,喜欢摄取周围草木的养分。平时那潭底药材能正常生长,多亏了每日巡山的弟子将多余的绕指柔用药杀除。要是我们留着绕指柔,让它将潭中草药杀死。到时候取这潭水凝炼,不就能制成枯木毒吗?”
上官文若一口气说了许多,气力不足,歪在一旁咳嗽起来。祝小五见状,急忙过去搀扶,又用手捋了捋她的后背,想让她好受一些。
“哦,还真是!”顾潇疯疯癫癫掰起手指,自言自语道,“师侄,看来你这些年还真是没白读书,脑子就是比一般人聪明。难怪子安师弟把你当宝贝一样捧着护着,果然有趣。”
这一夸对上官文若倒是没什么,可把顾潇门下的弟子们嫉妒得不行。他们当中跟着顾潇最久的已经进观二十年了,如今已到不惑之年,可这二十年里,从来没见顾潇夸过谁。
“师侄,那我先走一步,去温玉潭水看看。”顾潇说完,扬手便走,对周遭一切不闻不问。
“等等,八方合血的解药呢?”镇修童子见顾潇走远,立马着急了。
顾潇才懒得管那镇修童子。她这人,认药不认人,喜死不喜生。枯木毒可远比镇修童子一条命来得重要。
上官文若自小虽与顾潇接触不多,可她这性子,上官文若倒也清楚。
“你若想活命,现在就跟过去。拿了解药出观下山,好好调养。不然顾师伯是绝对不会回头的!”上官文若好心劝道。
“快!赶紧跟过去!”镇修童子方寸大乱。赤玉堂里出来几个人,搀起堂主便跟上顾潇。
这些人终归是练家子,手脚轻快,没一会儿,浩浩荡荡一众人便离无争殿而去,渐渐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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