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文若走上花鼓台,站到舒槿娘面前,伸手护住她。衣袖极宽,正将她挡得严实。舒槿娘躲在其后,觉得分外安全。而这份安全,已经十八年未曾有过了。
“带上你的人,滚!”上官文若瞪向镇修童子,厉声道。
镇修童子慢慢起身,仍心有不甘,站在原处手捂胸口,朝上官文若目露凶光却不敢上前。
丁咏山见此景觉得十分奇怪。镇修童子武功甚高,亡海盟内已无敌手。若非盟主所练的朝字诀与清晖诀正好相克,能将他压制下来,亡海盟怕是早就容不下他。现如今,他竟然会对面前这人敬畏至此,到底是为何呢?
“堂主,不能走!”赤玉堂内立刻又来人劝阻,“玉阳春之卦最是灵验,您要是现在离开,还如何解毒?”
“玉阳春算了何卦?”上官文若厉声问道。
赤玉堂的小随从连忙上前,拱手道:“公子有所不知,那日堂主身中八方合血之毒,顾潇前辈的确留了药方,可又说只有将自己的亲生骨血生吞啖下作为药引,药方才能生效。堂主无儿无女,唯有……唯有……”
“唯有舒槿娘,自那晚欢愉之后,可能怀有镇修堂主之子,对吗?”上官文若见他说话不利索,好心替他接上话。
“是,”随从又道:“玉先生说,与堂主亲近的女子中,只有槿姑娘一人此生是得子之命。”
上官文若听完,回头望向舒槿娘,温柔说道:“你是想自己解释,还是我来帮你解释?”
舒槿娘努力定了定心神,款步上前,走到镇修童子面前,迟疑许久却还是有些怕。
“槿姑娘莫怕,你只要站在我身旁,此处便无人敢伤你。”上官文若边说边伸手牵过舒槿娘,意在让她放心。
舒槿娘握紧上官文若的手,对镇修童子说道:“槿娘并无身孕,镇修堂主以后可不必再来了。”
“哼,你不是在骗我吧?”镇修童子又问,眸中露出怀疑之色。
“她没有说谎。”上官文若见舒槿娘仍在害怕,便替她答道,“她身上带了麝香,药性常年积累,早已不能受孕了。青楼女子,命运向来如此。”
“什么?”镇修童子只觉气血受阻,毒性发作得更厉害了,“可玉阳春之卦,向来不会错。”
“况且就算她身怀有孕,镇修堂主还真打算食子解毒吗?牲畜有灵,尚不会无道至此。”
“无道又如何?”镇修童子面目狰狞,又道:“不解此毒长久下去就是武功尽废。真到那时谁还会去管你的道义?”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就算你的清晖诀再厉害,多行不义,必自毙。”上官文若坚定说道:“今日我还有要事,不想和你多做纠缠。你既然已经问到了想要的答案,可以走了。”
“你……”镇修童子面色青黑,手里攥紧了扇子恶狠狠朝上官文若指去,“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三番五次插手亡海盟内之事?”
“该你知道时你自会知道,”上官文若牵过舒槿娘,穿过众人走到花鼓台后方,背对镇修童子又道:“不过现在,我还不想说。”
镇修童子眼睁睁看着上官文若当着众人教训自己,只觉屈辱之至。今日若再留在此处,不知道还会听到什么不堪之语。事到如今,唯有赶紧走。解毒一事,也只好再做打算。
镇修童子朝后做了一手势,众人自花鼓台退去,不一会便出了槿娘家。临走,镇修童子忽然顿住,朝后高声又道:“丁咏山,别怪我没提醒你,此人是清音观中人,你还是少招惹为好。”
见人走后,舒槿娘稍缓过神,急忙跪下朝上官文若道谢。上官文若只说不必,拉她起来,又走到花鼓台侧方,朝纱帐后又道:“事情已经平息,各位可以出来了。”
那几位公子好不容易保住一命,哪里还有心情行酒令呢。四人一齐求饶,惶恐自一旁退下,跌跌撞撞滚出了槿娘家。
上官文若见他们走了,也不阻拦。会心一笑转过身来,正要朝舒槿娘走去,却被一把长剑挡住。而执此长剑之人,正是墨玉堂主丁咏山。
“来人,把他绑起来。”丁咏山下令。
“堂主,为何?”舒槿娘不解,却见他目光坚决,不像是玩笑。
墨玉堂内几名女子听令上前,用绳将上官文若绑紧,又站出一人手执珠钗抵住她的脖子。
“你到底是谁?”丁咏山强忍伤痛,走上前来质问,“为何要盗取紫香丸?”
紫香丸?上官文若暗忖,我的确是为紫香丸而来,可现在连它藏在何处都不知,谈何盗取?
上官文若正觉得莫名其妙,忽见丁咏山身后,又一女子执剑绑上一人来,被绑之人竟是祝小五。
“小五,你可曾盗取丁堂主所说的紫香丸?”上官文若惶急问道。
祝小五哪里知道紫香丸是何物,惊魂未定,不住摇头。
嗯,料他也盗不出,上官文若心中默想。就算他真的碰到了紫香丸,也定是无心之举,或是遭人陷害。
舒槿娘急忙上楼探查,见紫香丸还在盒中,又跑下楼来,于丁咏山身旁轻声说:“紫香丸无损,不知堂主为何认定他们要盗解药?”
“我刚才在旁屋,听到你屋内有动静,便进屋查看,不料正看到这小随从用剪子割锁开柜。”丁咏山用手指了指祝小五,将他向前一推,又对上官文若说:“你是他的主子,这件事应该也跟你有关吧!”
上官文若仔细一闻,祝小五身上的确有股麝香味,看来是进过舒槿娘的屋。可祝小五并非贪财好色之人,能闯到头牌姑娘房里去,其间必有隐情。
“堂主恕罪,此事我的确不知。不如你们先把小五嘴里的布拿走,我问他几句话,若真是他所行不妥。堂主再罚不迟。我绝不阻拦。”
丁咏山觉得有理,让人将祝小五嘴里的抹布抽出。
“不是我要进的,是王公子的家仆冯严,他带我进去的!他说,只要我带主子离开这儿,槿姑娘屋里的宝贝随便拿……”祝小五委屈大喊。
看来还是酒令上的纠纷了。上官文若微舒了口气,又对丁咏山说:“既然王公子与此事有关,不如将他和家仆冯严请回槿娘家对证。”
“堂主,在沁城,还是不要得罪王家了!”舒槿娘上前,扒住丁咏山又劝。
“怎么?堂主是丁都督之子,还怕王家不成?”上官文若又激道,“再说,堂主敢与镇修童子对阵搭救槿姑娘,为人正直,想必在此事上也不想错怪无辜吧!”
丁咏山听得此言不再犹豫,立刻将刚刚奔窜出去的王公子和家仆冯严半路拦下,请了回来。
王公子刚看完亡海盟赤墨相斗,再回槿娘家,整个人蔫了不少,再无先前的锐气。站到花鼓台上,浑身无力,丁咏山见状只好差人搬了把椅子,叫他歪斜靠了上去。
“王公子,你的家仆冯严私闯槿姑娘住处,你可知道?”上官文若站到王公子面前问道。
许是离得太近,迫于上官文若的气势,王公子的声音不得已降了三分,说道:“我不知。”
“那好,冯严呢?”
“回公子,小的并没有闯槿姑娘的屋。”冯严跪下答道,从容不迫,毫不慌张,看来平日这种事做得多了,说谎骗人也有了经验。
“你说谎!”祝小五急得快哭了,在其后嚷嚷起来。
上官文若叫他住嘴,又回身对冯严说:“你要是没进过槿姑娘的屋,这一身麝香味是哪儿来的?”
“回公子,槿娘家姑娘众多,皆懂得麝香避孕之法。公子怎么就肯定我身上的麝香就是槿姑娘身上的麝香味呢?”
上官文若浅浅一笑,在花鼓台上从容踱步,又道:“麝香名贵,槿娘家不是人人都能用的吧。”
“奴家用的麝香,一向只存于屋内。麝香药性太强,奴家怕伤及旁人,才不敢拿出。其他几位姑娘,皆用浣花,不用麝香的。”舒槿娘补充道。
“这就是了。”上官文若沉下双眸看看冯严,又道:“不过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你一个随从能进到槿姑娘屋里,恐怕单有你一人还不够吧!”
“公子此言何意?”冯严猛一抬头,脸上已显惊恐。
“槿姑娘,”上官文若不理会冯严,反而回头对舒槿娘说道:“你既是头牌,想必有人伺候吧。平时能进你屋里的贴身丫头有几位?”
“只有两位。佳萝和佳桃。”舒槿娘答道。
“佳萝姑娘自行酒令以来,一直留在花鼓台上。倒是这位佳桃姑娘不知道去哪了?不如……”
“公子,”冯严慌张爬上前来,拽住上官文若衣角,求道:“你不要再查了,我说。是王公子让我把祝小五骗到槿姑娘屋里的。只有这样才能逼你们离开槿娘家,让王公子和槿姑娘……和槿姑娘……”
话没说完,王公子对着冯严狠狠抽了一巴掌,骂道:“不要脸的奴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上官文若白了这对主仆一眼,转身又对丁咏山说:“现在堂主知道了?小五并非故意要闯槿姑娘的屋,更别提再盗取什么紫香丸了。”
丁咏山举起的剑慢慢落了回去,收回剑鞘中。对身后几位家仆装扮的男子吩咐道:“将王公子和冯严送到县衙,交由县令处置。”
几人上前将一对主仆按在地上,因为过于用力拧痛了王公子,惹得他连呼救命,声嘶力竭又道:“我爹可是沁城县第一富商王玉山,家财万贯,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堂主,直接送到县衙恐有不妥。”舒槿娘凑到丁咏山耳边又道,“不如让他们拿些钱出来,私了算了。”
“无妨!”丁咏山制止到,“这等小人使出如此卑鄙计策,私自闯到你屋内,随意动你财物,是该好好长长记性。”
听到自家主子发话,按住王公子的奴仆不再犹豫,立刻将他押出门去。
舒槿娘急忙上前,要为上官文若松绑,却又被丁咏山拽了回去,听他又道:“将这二人,也送到县衙去。”
“为什么?”祝小五想不明白,明明是公子帮他们查出真相、化解危局,他们居然就是这么报恩的?
舒槿娘也不知丁咏山此举何意,虽是听话退下,心里却不觉担心起来。
上官文若倒没有多吃惊,苦笑道:“我能理解丁堂主。即便我二人无罪,可毕竟误打误撞知道了紫香丸一事。想必这紫香丸对堂主来说颇为重要,为保万无一失,堂主只能先将我二人关起来。对吗?”
丁咏山心中一惊,这人居然能在短时间内猜出自己所想。稍缓片刻,丁咏山将脸上的惊奇收回,也不答复上官文若,只是继续说道:“不用松绑,直接带走。县令若问,就说是我丁咏山所送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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