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是后半夜。
窗外烈风呼啸而过,将窗子都震开了。祝子平起身关窗,却见屋外,管家急匆匆朝这边跑来。
“怎么了?”齐寒月问。
“母亲莫急,我先去看看。”祝子平说罢开门出屋。刚一出来,那管家一个不小心差点跌进祝子平怀里。
“王叔,出了什么事?”祝子平忙问。
“王爷,门外……门外来人了。”管家指着院外,颤颤巍巍地道。
祝子平觉得奇怪,松开那管家,快步朝外走。王叔紧跟着他道:“是个女孩子,抱着一个娃娃。身上还带着血……”
“血?”祝子平顿住了,立刻又向回走。回屋取了剑,这才又折返回来。
齐寒月站在窗边,将所有一切都看在眼里。取了件稍厚的白披风,也跟着朝外走。
一众人跟至门外,才见果真如王叔所说,风里立了个小丫头,她身上披着件褐色裘披风,领口系着梭形玉扣。这衣服罩在她身上颇有些大,实在将她裹成了团。而在那件披风下,她的怀里,瑟缩着一个身在襁褓的婴儿。
一路赶来,伶儿不敢耽搁半分,经日疲惫,伤口未愈合好,时而撕痛,仍会有血渗出。即便李鱼给她的药再神,也挡不住她连日不吃不喝不休息。
齐寒月看她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面容憔悴不堪,却是和这件披风很不相称。
而一旁的祝子平刚刚警觉的戒备之心在看到她的一瞬忽然放松下来。
如此可怜的姑娘,哪里像是什么奸盗之辈,估摸着是被奸人所伤的过路人,不得已来康王府求助的。
他这样一想,语气也随之缓和了许多,朝伶儿道:“姑娘有事吗?”
伶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干裂的双唇和刺痛的喉咙彻底打消了她说话的念头。
她伸手至胸前,艰难摸出一块白玉珏,朝祝子平递去。
“安儿的玉?为何会在你手上?”齐寒月既认出那玉,自然而然便想到那日祝子安遭人暗算封于悬盒之事。自他回来,这玉便没了。
祝子平知道母亲心急怀疑,赶忙拦住她,只朝伶儿道:“有话进来说吧。”
说罢转身回府。由王叔和一众家丁引着伶儿朝内走。
齐寒月则跟在众人身后,默默打量起伶儿来。从这丫头的模样看确实像个小娃娃一般,只是待她走近,看到她身材全貌,齐寒月才知道她应是不小了,至少也要有十六岁的样子。
莫非就是这样一个小丫头,算计了祝子安?
正厅内,伶儿抱着孩子坐下,用婢女递来的巾帕擦了擦脸,又毫不客气地自桌上端起瓷壶来,咕咚咕咚灌进去一壶水。
水喝完了,伶儿用袖子揩揩嘴,朝祝子平微微低头道:“多谢王爷。”
祝子平则看向齐寒月,母子二人对视片刻,皆觉得这女孩着实奇怪。
“你是谁?从哪儿来的?”齐寒月凌厉问道。
“我叫伶儿,自奉阳来的,是郡主的朋友。”伶儿答。
“涵儿的朋友?”齐寒月心里犯起了嘀咕,再想想先前听祝未涵所说,倒是对“伶儿”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可既是涵儿的朋友,又怎会伤安儿呢?怕是自己想错了。
“那我二弟的玉珏为何会在你手里?”祝子平问。
“是这孩子的娘亲临死前嘱托我交于祝二爷的。”伶儿边答边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小婴儿。
念儿躺在伶儿怀中,微微翻了个身,自披风下朝外张望片刻,似乎被刺眼的亮光惹烦了,忽然哭了起来。
齐寒月这才关注起这个小孩子来。
“这孩子是?”祝子平替母亲问道。
伶儿简单应了一声,也不多做解释,径直从怀里抽出两封信来。她将信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伶儿虽不认字,却另有方法分辨两封信。
“祝二爷”只需三个字,“太子殿下”是四个字。字少的便是祝二爷的。
想罢,伶儿将林成予祝子安的信托一旁的家丁呈给祝子平。
“是什么?”齐寒月问。
“林无退的来信,给二弟的。”祝子平边答边将信放在一旁。
“你为何不拆开?”齐寒月又问。
“二弟的信,还是等明日,交由他自己拆吧!”祝子平道。私拆他人信件终归不好,何况依祝子安的脾气,若是知道,怕是又要闹上一通。都是一家人,互相理解便罢,何必呢。
“你不拆我拆!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孽障在奉阳又做了什么混账事!”齐寒月说罢朝祝子平一伸手。她才不管祝子安闹与不闹。
祝子平叹了口气,母亲发话,岂有不从之理,只好将信交了过去。
齐寒月二话不说拆开信来,将信展开,对着火光,仔仔细细研读起来。
祝子平自一旁观望,心里却实在替祝子安捏了一把汗。还记得祝子安很小的时候,人家写了告状信来,交由母亲,信未读完,就先被母亲摔了出去。
信出去了,祝子安也跟着飞出去了。
可偏偏这次,齐寒月盯着那信看了良久,直至看得双手微颤,双唇翕动,双目含泪将落未落,那封信始终安然无恙躺在她手上。
终于读完时,齐寒月将信折好,放回信封内,声音已有些哽咽了,朝旁骂道:“这个孽障!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和家里说一声。可怜了雀瑶姑娘,唉……”
“母亲这是……怎么了?”祝子平急忙过去搀扶。
齐寒月甩开他,自己走到伶儿面前,伸手便要抢她怀里孩子。
伶儿吓坏了,急道:“长公主使不得,这孩子身份尊贵,我答应了她娘亲,必须亲自见到太子殿下,把事情说清楚,才能将孩子交出去。”
齐寒月实在是被这“一根筋”气坏了,硬抢不过,只好松了手,说道:“有我在,你尽管放心。殿下那边我自会跟他说清楚的。你这样生拉硬拽的,万一伤到我孙儿怎么办?”
伶儿低头看看孩子,确是较前日更加虚弱了些,哭声也弱了。心一软,手一松,这才将孩子小心交给齐寒月。
齐寒月抱上孩子,喜上眉梢,欢喜地哄着,先前的怨怼也烟消云散了。
“多喜人的孩子,王爷快来看看,像不像安儿小时候?”齐寒月朝祝子平道,满眼掩不住地喜色。
祝子平看她眸中之泪越积越多,更觉难以理解,起身上前,愕然道:“母亲是说这孩子是二弟的……”
“是王爷的侄儿!”齐寒月道。
“真的?”祝子平看看那孩子,再看看齐寒月,激动得手足无措,径直从齐寒月手中接过那孩子,抱在怀里,稀罕的不得了。
“含香,去把附近的乳母全给我找来,得好好挑一挑。云娘,明日请几个裁缝来,把上月那几匹新料子拿出来,全用了给我孙儿做衣裳。”齐寒月对着府内众人一通吩咐。
云娘道:“那几匹料子是季王特意命人从应城运来的,都用了可就没有了。”
“你尽管用就是了,先做上一百套不重样的。小孩子长得快着呢,几日那衣服就不能穿了。”齐寒月依旧笑着道,即便是听了下人几句驳斥。
屋内这一众人还从未见齐寒月如此和颜悦色过。
“我这就去告诉阿迎,叫她将阿苑小时候玩的东西找一找。”祝子平也不甘示弱。
齐寒月嫌弃地白了祝子平一眼,只道:“为何要用阿苑的?安儿小时候都未曾用过你的!王叔,明日从府上拨钱,到彩月坊去买些拨浪鼓,小风筝,布老虎之类的,挑安儿小时候喜欢的。只要你拿得动,都先买回来备着。”
前前后后安排妥当,齐寒月这才想起伶儿来。
“姑娘一路过来辛苦了。”齐寒月拉起伶儿的手道,又朝旁命人将她带去客房,又道:“今夜不妨先休息,明日寻个大夫,再好好为姑娘治伤。”
伶儿很想出口辩解,譬如这伤是怎么来的,譬如自己此行目的究竟为何,譬如那孩子并非她的孙儿……
只是看到这一家人如此亲昵待念儿,先前那些话,伶儿也就只想想罢了。
“有什么话,明日再说。”齐寒月劝她,而后朝她温和笑了笑。
伶儿也朝她笑了笑,只说了句实在不得不说的话:“她叫念儿,是个女孩。”
齐寒月先是一愣,转眼之间便又如先前一般面带喜色,似是对她,又似是对着这忙忙乱乱的一大屋子人说:“男孩也好,女孩也罢,都是康王府的好孩子。”
祝子平道:“母亲,要不要叫二弟来看看?”
齐寒月直笑自己糊涂,忙道:“是,是,快去,放你们二爷出来。”
想想不对,又道:“是请,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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