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到了奉阳,已是黄昏,只好找店先住下。
碰巧那家店只剩了一间房。
于是便只能同住了。
上官文若再是不情愿也没有办法。
她坐在桌边,朝祝子安道:“今夜师父睡床上吧。”
祝子安在她身侧蹲下,望向她,故意道:“一起?”
上官文若尴尬地笑笑,“不,我不睡。”
祝子安知道她定是前几日睡多了。她这作息,远不能用常人的来衡量。
“好吧,”祝子安不做勉强,只道:“那师父也不睡了。”
上官文若被他这般孩子气逗笑了,“我熬夜熬习惯了,师父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的?”祝子安赌气一般坐到她旁边,将竹笛取下放在桌上。
“大不了等你下回白日睡觉,我也跟着睡就是了。”
他说得很认真,上官文若倒真担心起来。
“反正,你不睡,我也睡不着。”祝子安又补充道。
“师父不用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上官文若偏过头,有些不悦,“这次我不会逃的。”
祝子安心里冷哼一声。
这谁说得准呢?
反正将她带在身边,时刻都要多个心眼。
“要是师父不放心,就在我手上拴根绳子,把你我绑在一起,然后再去睡觉。”
上官文若说着还真朝他伸了手。
祝子安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看着她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嗯!”上官文若极听话地点点头。
祝子安四周看了看,目光最终落在上官文若那条束发的绸带上。
转到她背后,将黛色的绸带扯下来,用绸带两端在二人手腕上系了死结。
左右拉了拉,确认结实了,祝子安才算放了心。
这样就算他睡熟,只要上官文若稍有动作,他便能知道。
祝子安就这样想着睡过去了。
奔波一日,他也累了。
上官文若靠在床边,亲自看着他不再动了,轻唤了几句“师父”。
见他不应,立刻从床下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剪刀来,悄摸摸地将自己手上的绸带剪开了。
其间他翻了一次身,不过好在没有醒。
上官文若满意地将剪刀推回床下,悄悄出了屋。
顺着楼梯,下到一楼,四周看着无人。
店小二问她需要什么,她只摇摇头。
店小二也困了,不再理她,趴在柜台睡了过去。
上官文若站到中央,眼睛不住地朝上瞥去,环顾一周,微微咳了两声。
忽然,一黑影自楼梯后一闪而过。
上官文若看到后,便循着那黑影踪迹走了过去。
此处光线微弱,月光之下,隐隐看到一双眼睛。
“谁叫你跟来的?”上官文若开口便是责问。
那人叹了口气,朝她走近了些。
原是丁咏山。
这一路上,上官文若总觉背后有人,其实已大概猜到了。
“舒槿娘自作主张你都不管,我这只是跟来,又没做什么别的!”
“槿娘是槿娘,丁堂主是丁堂主,怎能一样?”上官文若白了他一眼。
丁咏山自知说不过她,又是一声叹气,“你这般纵容槿娘,现在盟里有不少人都在传你们两个……”
丁咏山说不下去了。
“什么?传我们两个有私情啊?”上官文若倒是说得十分大方。
丁咏山不想听地皱了眉。
上官文若小声笑了,“随他们的便吧,反正在他们眼里,也是我师父和槿姑娘有什么,与我有何干系?”
“哎,说是这么说!”丁咏山说着偏过头去,声音也低了。
“话说回来,你跟来做什么?”上官文若犀利一问。
丁咏山被问蒙了。
“啊?哦,”他想了想,又道:“我听凝霜传信说你中了毒……”
“唉,这个凝霜!”上官文若心里直怪她多事,可她毕竟是出于好心,又不好问责。
“你……真中毒了?”丁咏山瞪着眼,一双眼显得更圆了,看着也更加蠢笨。
上官文若撇撇嘴,训道:“毒都解了你才过来,还有什么用?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嘛!赶紧给我回去。你我都不在洛泽,盟里大小事情谁来处理?”
“盟里的事,我交给袁豹了。再说还有槿娘看着,不会出事的。”丁咏山急于辩解,又补充道:“还有这袁虎,自从被你救回一条命,现在是对你感恩戴德,老实的不得了。”
“行了行了!”
上官文若连忙打断了他。
她又不是来此听奉承的。
“有事早奏,无事出门!”
丁咏山憨憨地笑了,“我奏,我奏!”
上官文若朝旁白了一眼。
听他又道:“我收到锦月的消息,祝子平就快到洛泽了。”
终于有一句上官文若想听的了。
“嗯。”她淡淡地道,“顾师叔那边怎么样了?”
丁咏山低下头,有些迟疑。
“怎么?该不会这么久过去,她还没找到鸳鸯蛊毒的解药?”
丁咏山摇摇头,“解药是没有,不过顾潇说她想到办法了。我问她办法,她又不说,非要亲自告诉你不可。真是急死我了。”
他这样说,上官文若反而更加好奇起来。
“那就这样,让祝子平只把顾潇这个大活人带回来就好了,不用管解药的事,也不要再问她方法。等她来了,我自会问的。”
“不过这样一来,就没什么理由叫祝子平在洛泽多待几日了。”上官文若自言自语着想了想,又抬头对丁咏山说:“你叫锦月想想办法吧。我看那姑娘不算笨,应该能自己想到主意。”
“所以你还是打算叫祝子平待到桃宴之后,再离开洛泽?”丁咏山问。
“不一定。”较之先前,今日上官文若忽然改了口,“你且等我的信儿,也许可以早一些。”
丁咏山并未多问,只答了好。
“还有,让锦月的父母在亡海盟多留几日吧!”
丁咏山忽然又些不忍了,为难道:“锦月姑娘在这世上就只有二老两位亲人了,盟主一直以此要挟,是不是太残忍了?”
上官文若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妇人之仁,瞪了他一眼。
“我若不残忍,现在早被齐寒月关入牢里了。”上官文若怪完他,低下头,又道:“再说了,我将二老留在亡海盟,是当祖宗一样供着,又不是当犯人。多养两个人,还要多花两份饭钱呢!”
丁咏山无话可说,只笑了笑。
这丫头爱财的毛病,倒是可自己那爹有的一拼。
只是她虽爱财,却并不吝啬,实在难得。
上官文若见他沉默了,问道:“奏完啦?”
丁咏山顿了顿,开口时有些吞吐,“其实是还有一件事。”
上官文若见他紧张,倒是能猜出一些,反问他:“燕姑娘的事?”
丁咏山躲闪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月色。
“你怕什么?人家燕氏是你明媒正娶的妻,你不担心才奇怪。”上官文若说着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有我在奉阳,不会让她有事的。”
“这个我知道,只是……”
丁咏山闭了嘴,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气。
“只是你这心里,并不想她入宫。但又实在说不出口。对不对?”
丁咏山望着上官文若一脸看透的表情,不想说话。
上官文若呵呵笑了,小声道:“放心,我会替你转达的!”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请你想想办法,能不能别让她和那个狗皇帝睡到一起!”
上官文若笑了,又皱皱眉,“这个可困难了!谁叫你娶她进门时不珍惜的,现在后悔啦?”
“我……”丁咏山木讷地看着她,自知后悔也来不及了。
上官文若偏喜欢看他这副有苦难言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
“罢了,不逗你了。”上官文若收了笑,真的严肃起来,“我有办法就是了。”
丁咏山望着她,将信将疑,却又毫无办法,只得相信。
“现在可以放心走了?”上官文若问他。
丁咏山点点头,总算轻松地笑了。
上官文若与他一起,二人笑到一处。
头顶,楼梯尽处,祝子安立在那儿,将这笑声听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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