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尚宫一夜之间得知自己被太后免了桃宴协管之职,这几日正不痛快。
来找刘淑妃,无非是想将一些规制再与她细说一番。
刘淑妃初次主持桃宴,若无人从旁提点,很容易出岔子。
谁料温尚宫前脚刚踏进祈荣阁,一抬头,竟看见红姑。
温尚宫恍然大悟。
看来皇后对自己是彻底失望了,没有和她商量,便派了红姑到刘淑妃身边帮忙。
可再怎么说,自己一个尚宫也该比红姑这个老婢子懂得多……
一时间,温尚宫愣在原地,手上的典籍资料也有些端不住了。
她这反应,红姑早有预料。为防激化矛盾,红姑只好朝刘淑妃告了退,先一步离开。
待红姑走出门,刘淑妃这才笑盈盈地请温尚宫进来。
温尚宫人虽进来,可要耐心与她讲上一番的心气儿却没了。
只将手上的资料放在案上,朝刘淑妃道:“所有规制典籍臣都带来了,请娘娘过目。”
刘淑妃蹙着眉,懒懒地拾起桌上的书册,快速地翻了翻。
不过片刻,一个大大的哈欠自她口中呼之欲出。
刘淑妃自知失礼,连忙以袖挡了脸。
她自小不喜读书,更何况是这些令人头疼的古籍。
刘淑妃揉揉太阳穴,满含歉意地道:“这么多东西,本宫一时也看不过来。不如尚宫捡着重要的,与本宫说说。”
她既然开口,温尚宫也不能拒绝,只好不情愿地与她解释起来。
“这规矩看着虽多,可概括下来也不过三点。”温尚宫一边翻着书页,一边伸手指给刘淑妃看。
“桃宴选试,良家女的排位高低,首要看的是家世,三品以上官员及王侯之女,优先。其次,是各位小主的性情。最末,才是初试复试的成绩。”
刘淑妃听着,仍有些不明白,不禁又问:“这性情要怎么看呢?”
温尚宫合上典籍,俯下身,小声道:“各州小主不管是谁过了会仙封典,最后都是要留在宫中,和各位娘娘长期相处的。好与不好,自然由娘娘们自己评判。”
刘淑妃若有所思地愣了片刻,忽然一阵欢喜。
又问:“如此说来,若是本宫不喜欢的人,便是她选试的成绩再好,也是到不了会仙封典的,是不是?”
温尚宫沉默了半晌,似乎故意留了时间叫她细想清楚。
见她毫无意识,这才又提醒道:“现在由娘娘主持桃宴,娘娘说话自然算数。但最终结果,最好还要问问皇后娘娘的意思。”
刘淑妃这才意识到刚刚的话说得不当,自责地轻拍着自己的脸颊,直道:“罪过。”
温尚宫见她这般心急,倒是有些好奇,“莫非娘娘心中已有了不可选之人?”
刘淑妃为难地瞥向另处。
也不知这算不算不可选。
无奈之下,只好将事情先与温尚宫交了底,想请尚宫也帮着想想办法。
温尚宫听罢,反复于口中念着“郑灵儿”这个名字。
念来很顺口,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温尚宫问:“娘娘可有此人画像?”
刘淑妃点点头,命人将画像取来。
温尚宫一瞧那画像,顿时明白了。
什么县令之女?
这不就是前几日私逃出宫的罪婢么?
这年头,什么野鸡野鸭都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简直白日做梦。
温尚宫看着,忍不住锁紧了眉。
……
今日,宛心宫内来了位稀客。
盛玉儿坐在桌旁,饮着枣花蜜水,又叫婢女新沏了另一碗,送给圆桌另侧的齐寒月。
齐寒月粗粗扫了眼碗里,又将碗放下了。
“皇姐是不喜欢这枣花蜜么?”盛玉儿柔声柔气地问,“不如我叫她们换了去。”
齐寒月看着她,淡淡笑着道:“不必了。这些蜜本也是产自通州,我在家都喝腻了。在你这儿,换什么也是一个样。”
她执意拒绝,盛玉儿也不好自己喝下去,索性也将碗放下了,朝旁边婢女使了个眼色,命人将桌上闲杂之物全部撤了下去。
齐寒月此来,说是来与她叙旧,可自进门以来,要么便低头沉思不语,要么便对盛玉儿所说嗯嗯啊啊应上一两句。
她这般漫不经心,盛玉儿也看出来了。
“皇姐不是说叙旧么?”盛玉儿问。
“你我能在这儿坐着,不已算叙旧了么?”齐寒月反问。
自简如去世,齐寒月心里一直存着恨。像这样坐着,确实是许久没有过了。
盛玉儿很快便将这尴尬内化了,唤身旁的婢女抱了一个小婴儿过来。
齐寒月不消多问,便知那应是齐怀玉之子。
盛玉儿低头哄了哄孩子,自顾自地道:“我记得皇姐上次来宛心宫时,还大着肚子呢。转眼十六年过去了,未涵郡主都这么大了。”
“这些年怀玉被封了太子,也在外也设了府。平日事务繁忙不常能入宫。这孩子又孝顺,怕我一个人在宫里寂寞,这不又差人将皇孙送来了。”
盛玉儿盯着那孩子,竖着抱起逗了逗。
孩子笑了,盛玉儿也笑了,禁不住地道:“我们太子就是多子多福的。人老了,有几个孙儿在身边缠着,多好的事。”
说着顿了顿,刻意朝齐寒月关照地望了一眼,“本宫若没记错,康王妃入府以来,就诞下了一位郡主吧。”
齐寒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其实这孩子多了,也未见得是什么好事。皇后操心得还多了。我看你这身子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盛玉儿冷笑一声,将孩子交回婢女手上,似是不经意地又道:“我可是听闻皇姐的身子近来也不太好,病得严不严重啊?”
“是有些严重,”齐寒月接道,转而又道:“只不过再严重,也没有严重到被母后免了参管桃宴。”
盛玉儿脸上的笑逐渐僵硬。
齐寒月又笑了,“我听说今年非但皇后不能主持桃宴了,连温尚宫的协管之职都免了。这桃宴没了皇后插手,估计会少了不少看点。”
“没想到皇姐居于通州,对这宫内之事倒是知道的不少!”盛玉儿忍不住叹道,这话里却含着气。
“我不过是听到了些边角料,比不得皇后,连康王妃的事都打听到了。”齐寒月笑眯眯地看向她,又道:“不过,你这里消息不够灵通啊。如今我们阿迎身上又有了。这回也保不准是个儿子呢。”
盛玉儿尴尬地勾了勾嘴角,侧身而坐。
心里面真想将齐寒月直接赶出门去!
一旁的齐寒月反倒舒心笑了,朝身旁婢女招招手,“那碗枣花蜜呢?再呈上来吧,我倒是又有些想喝了。”
片刻后,新鲜的枣花蜜水呈上了桌。
小婢女刚放下碗,又朝盛玉儿禀道:“娘娘,温尚宫来了。”
齐寒月手里的枣花蜜停住了。
盛玉儿微微蹙了眉,又朝齐寒月瞥了一眼。
见她神色如常,自己这心里倒是打起了鼓。
这几日因为太后怀疑,盛玉儿早命人嘱咐过温尚宫,不要到宛心宫来。
她平日也一向听话的,今日这是中了什么邪了?
齐寒月瞧见盛玉儿一脸犹豫,忍不住劝道:“皇后为何不叫她进来?说不定是什么要紧事呢。你我闲聊,若是误了正事,总归不好。”
盛玉儿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心里也觉得堵得慌。
齐寒月言至此处,她就是不想放人进来都不行。
只好朝一旁婢女没好气地道:“叫她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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