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徽放下书信,下意识的捻了捻手指,仿佛指尖粘着厚厚的一层血。
德阳公主、夏侯琰焦急的看着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收到曹苗的书信后,她们手足无措,无奈之下,只得将夏侯徽叫了过来。在她们看来,处理这样的事情,夏侯徽是最适合的人选,比夏侯玄还要靠谱。如果只有一个人能解决这个问题,非夏侯徽莫属。
见到夏侯徽神情凝重,她们也不安起来。
“当初我就说,你们不要和他走得太近。”夏侯徽轻声叹息,环顾四周。“你们不仅不听,还一直住在这里,为他看守门户。现在你们知道了吧,他这门户不是那么好守的。”
德阳公主惭愧地低下了头。事实上,她也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贪图这山庄的静谧和美食,从隔三岔五的来看望,变成常住,造成了她与曹苗关系密切,甚至有打算将夏侯琰嫁给曹苗的传言。
可是事又至此,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夏侯琰不服气的说道:“这是阿兄送给我的。我可不是为他看守,而是为自己看守。”
夏侯徽瞥了夏侯琰一眼。“他是将山庄送给了你,却不是白送。不仅不是白送,还要大大的赚一笔。”
夏侯琰顿时红了脸,吱吱唔唔地说不出话来。
德阳公主劝道:“媛容,你就别说这些了,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恐怕无解。”夏侯徽看向案上的书信,冷笑道:“他躲在江东,却在洛阳放了一把火。弄不好,我们所有人都会被他烧死。依我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派人杀了他,一了百了。”
“可惜没人做得到,对吧?”夏侯琰撇着嘴,一脸不屑。“阿兄以武证道,谁杀得了他?就算是派大军征讨也过不了江,说不得又要折个骠骑将军什么的。”
“阿琰!”夏侯徽变了脸色,喝了一声。
德阳公主也瞪了夏侯琰一眼。夏侯琰委屈不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肯服输。“你就是怨恨阿兄毁了司马父子的前程一心想让他死。可是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大魏江山。若不是他,我阿兄能弃虚向实,成为洛阳典农吗?在你眼里就只有司马氏没有夏侯氏。”
说完,夏侯琰起身离席,掩面而去泪珠儿洒了一地。
德阳公主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夏侯徽愕然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她几次想起身离开可是看看德阳公主无助的眼神又不忍心。如果她不肯帮忙德阳公主只能去找夏侯玄。这件事一旦通报到夏侯玄耳中,事情就从后室走向前堂,很难遮掩得住了。
“阿母,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吗?”
德阳公主摇摇头,叹息道:“着实记不清了。建安九年秋天武皇帝攻克邺城当时你父亲随军征战我们还在许县不在邺城。建安十年陆续迁到邺城,武皇帝东征西讨,在邺城的时间很短太子守邺,形局不安,我们也没机会进宫,谁会想到有这样的事啊。”
“建安十年时,有谁能见到文昭皇后?”
德阳公主舔了舔嘴唇。“其他人,我还真不清楚。有一个人,她肯定见过。”
夏侯徽目光微闪。“太皇太后?”
德阳公主点了点头,却没说话。夏侯徽看着她,眉心渐渐蹙起。
“你问过太皇太后?”
“我没问过。太皇太后年近七旬,精力不足,有好久不见客了。逢年过节,我们虽然能进宫探望,却没有机会单独相处。再说了,文皇帝登基之后就有明诏,禁止后宫干政。若是被人知道私下打探陛下的事,只怕……”
德阳公主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眼中露出惧色。
夏侯徽眼珠转了转,心情越发沉重,越想越害怕。从种种迹象来看,曹苗的猜想都不是空穴来见。天子是袁氏血脉的传言,以前就有,只是没有根据,也没几个人信。现在冒出来一个袁嵩,又与天子派出的隐蕃有关,情况便大不相同。
如果天子真是袁氏血脉,而吴人又掌握了证据,对大魏来说,这无疑是一场灭顶之灾。
就算她想将事情掩盖下去,吴人能答应吗?
如果天子真是袁叡,他能相信曹氏、夏侯氏吗?当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时,他还可以冒充曹氏,继续重用曹氏、夏侯氏,尤其是夏侯玄这样的远支。如果这个真相有泄露的可能,他会怎么做?
最大的可能是先下手为强,除掉曹氏、夏侯氏,和世家达成妥协。
袁氏四世三公,对世家的号召力远大于曹氏。只要天子肯让渡利益,世家未必不肯装聋作哑,甚至暗中配合。对他们来说,袁氏代替曹氏问鼎天下,或许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这或许就是曹苗决定出海,而不是回洛阳的原因。
曹苗可以出海,其他人怎么办?
夏侯徽心烦意乱。聪明如她,在这样的困境面前也一筹莫展。
唯一的解决之道是证明天子是曹氏血脉,曹苗的担心子虚乌有。
这件事显然不容易,而且……看似不太可能。
曹苗的猜测有人证,有物证,有相对严密的逻辑基础。能证明天子是曹氏血脉的人却大多去世了,唯一了解当年真相的人只有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在深宫,一般人根本见不到他。
就算她能证明,也很难得到曹苗的认可。曹苗完全有可能认为太皇太后是被软禁,证词是假的,是受人胁迫,做的假证。
至于吴人,更不会相信,他们乐得魏国大乱,或者捏着这个把柄,要挟天子。
夏侯徽冥思苦想,忽然心中一动。天子无嗣,如果能让他立曹氏子弟为嗣,确保帝位在曹氏血脉中传承,不会旁落,天子姓曹还是姓袁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
天子虽然连夭二子,可是他还年轻,这时候让他放弃希望,立其他人的儿子为嗣,他能答应吗?
又或者,可以逼他就范。只要能阻止袁熙、袁尚的血脉入朝,天子就无计可施,只能立曹氏子弟为嗣。
夏侯徽权衡良久,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办法,而且几乎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阿母,我要给允良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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