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从云家院子跑出去之后,云玉娘便跟着跑出去了,按照云玉娘平常的脚程和力气,是不可能追不上她的,但这两日脚受伤了,这会儿还没完全好,跑了几仗远便跟不上了,怒得一把将手里的扁担掷出去,不偏不倚,就横着打在了林母的屁股上,她哪里还能跑得动,当下便摔了个狗吃屎摔在地上,手里的莲藕也咕噜咕噜地滚了出去。
林婶怒不可遏,回头等着云玉娘:“云玉娘,你杀人啊!”
云玉娘沉着脸,一撅一拐地走过去:“你偷我家东西,竟还有脸说我?”
“云,云玉娘,我告诉你,你你别乱来啊,什么叫我偷你家东西,这,这是阿莞孝敬我的,我来拿走属于我的那份,我怎么就,就偷你家东西了!”
林母神色慌张。
这边动静太大,路上的村民看着云玉娘追了林母一路,都不由得围了过来。
云玉娘被气笑了,“你还敢在我面前提我家阿莞?啊?你还有理了,你骂得我家阿莞上吊自尽,你个杀人的,若不是阿莞福大命大,她现在就该夜夜跟你索命你还敢提阿莞?”
林母一惊:“你胡说什么,阿莞是我未来媳妇,我怎么会骂她?”
“你还敢说,你还敢说阿莞是你媳妇,不要脸的,占我家阿莞便宜,我,我打死你!”
“臭婆娘!忒不要脸!”
村里两个女人对骂,看头十足,云玉娘气得脸都红了,操起扁担就要去打林母,扁担一棍棍打在地上,扬起一片黄尘。
林母一边躲一边骂道:“云玉娘你个泼妇!你快住手,你,你有了阿莞才嫁来云家,阿莞,阿莞还不知道是你跟哪个野男人生的孩子,我林家看得上她,是大恩大德,是她的福气!你竟然打我!”
“阿莞就是个贱命!我家阿远可是要考状元的举人!”
云玉娘最听不得别人骂云莞,尤其是提这句,气得理智全无,扁担高高扬起,下一刻就能往林母的身上打过去。
林母吓得抱头大叫了起来:“啊——救命!”
围观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却没人敢上来阻止在村里一向剽悍的云玉娘。
直到两个声音齐齐响起。
“娘——”
云莞匆匆赶来,满头大汗,拉着云玉娘,“阿娘!”
云玉娘气得满脸冰寒,胸口起伏:“阿莞,你别拦我,娘今天就打死这个嘴臭得吃屎的女人!”
“敢骂我女儿,当我云玉娘不敢砍了她是么!”
同一时间,从岳山书院回来的林志远也大老远看到这一幕,抱着书急匆匆赶过来,拉起倒在地上,冷汗淋漓的林母,少年不过十八九岁,模样清秀,气得额头青筋凸起,“云莞,你做什么,你看看你,一个泼妇的样子,成何体统!”
云莞这才注意到这个少年,抬眼看过去,便深深皱眉了。
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的画面。
少女跟在少年的身后,问他:林哥哥,我长大以后你真的会娶我么”
少年说:“你好好对我娘,大家不都说你是林家的媳妇了么?”
“云莞,你腹无点墨,粗俗不堪,以后怎么做我妻子?”
“我当然喜欢你,等你长大了,我会让你跟在我身边。”
“阿莞,我没钱买书了,我给我一些。”
“阿莞,你好好伺候我娘,我才有精力读书。”
“阿莞,今天我见了陈夫子家的小姐,她谈吐文雅、知书达理,你什么时候能成她那样的好姑娘?”
……
可真傻,云莞在心里想,那个少女可真傻,怎么会愿意为了这样的人渣付出自己的一切?
云玉娘听到林志远斥责云莞的话,正待发作,云莞却伸手拦住了云玉娘,“娘,别动气,让我来。”
她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神色冷峭,打量了一眼林志远,目光放在林母的身上,一些回忆的片段渐渐变得清晰,这位林婶,不知道曾多少次跟原身说,她不是阿爹阿娘的亲生孩子,以后定然将全部心思放在小琛和霜儿身上,一文钱也不留给她,只有林家才真正待她好,她要为林家做牛做马,原身这傻子竟然也信这种话。
再看林志远,少年也只能说是秀气,此刻看着自己,满脸愤怒和鄙夷。
不知道为何,云莞此时竟然想起了当日萧家门口,萧家大公子骂人的话,唇边含着丝笑意,语气却冷峭如霜:“你读的圣贤书都喂狗了么,半点规矩不懂?你娘骂我娘,你娘偷我家东西,还指望我夹道欢迎,双手奉上,笑脸相迎?”
林志远万万想不到一向对她言听必从唯唯诺诺的少女会说着这样的话。
登时脸红了,气得胸膛起伏,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林母大声喊道:“你乱说什么,阿莞,咱们一家人,我怎么会去偷你东西。”
云莞冷笑一声:“你家姓林,我姓云,谁跟你一家人,乱攀什么亲戚,你没偷我家东西?大伙都亲眼看到了,那些莲藕不是你从我家里拿出来?不问自取是为偷!林婶,都是一个村里的人,您这么大岁数了,还敢做不敢承认么?”
林母尖声大喊:“你乱说什么,你个死丫头,你将来是要嫁给我儿子的,现在就翻脸不认人!”
云莞冷冷看过去:“林婶,别乱说话,我们两家一没定亲、二没证婚书、三没纳过礼,四没合八字,不过是恰巧一起长大罢了,从前你家穷,我接济你,你竟以德报怨污蔑我清白,别忘了我上次我跟你说过的,这可是坐牢的大罪。”
“云莞,你到底在做什么?”林志远冷声道。
周围的人见到两家反目的这一幕,震惊的同时,也开始议论纷纷起来,云玉娘更是被女儿这一举动惊得傻眼了,阿莞这丫头,真的受刺激了?
云怀诚也从家里跑出来,刚好听到这句话,气喘吁吁地,还不忘把云莞拉到自己身后,却又恶狠狠地道:“姓林的,别欺负我家妹子,阿莞好好的黄花大闺女,被你家污了多少年清白,你竟还有脸读圣贤书!”
云怀诚说罢,将云莞护在了身后,一副随时可能掐着林志远的脖子,打起来的模样。
林母一看这架势,登时不干了,“好啊,好啊,你们这一家子,合起伙来欺负我是吧!欺负我孤儿寡母!”
云莞冷冷道,“你敢偷东西,就别怕被人说,今日仗着从前的情意,青天白日的就敢摸进我家偷东西,往后天黑了,还不是要摸进别人家?别说我今天欺负你,就是把你打个半死半伤官府也不能说我无理!”
“云莞,你别欺人太甚!”林志远怒道。
“谁欺人太甚?”云莞冷笑一声:“果然读得书都喂进了狗肚子里,你娘一污蔑我名声,二侮辱我娘的清白,三偷我家东西,你一个读书人,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光是污蔑我家名声,我若告到官府去,够她吃几年牢饭,至于偷东西,那几个莲藕,怎么的也有三五斤,我算你三斤三十文钱,按照律法,折杖五十!”
这还是今天云莞在集市上卖莲藕的时候听到人们讨论,说前段时间,抓了个小偷去了官府,偷了一两银子,却被杖打五十,差点废了。
林母倒抽了一口气,林志远也抿唇不语。
云莞一把踢起地上的扁担,“还不滚,等我被我打?”
林志远久久没有反应过来,眼神陌生地看着云莞。
林母一惊,忙拉着林志远跑回家:“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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