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阳城封城了。
陵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官府传出的消息是,北丘国的细作混入了陵阳城之中,至今没有发现踪迹,目前正藏匿在城内,陵阳城封城,不许进出。
城内的百姓出不去,城外的人也进不来。
突然的封城,容易让百姓心慌,还好周修文以最快的速度安抚了人心。
云莞自然也出不去,只能待在客栈,萧韫之的伤口包扎好之后,官府在客栈搜查了一通,没有找到人,而后便离开,并让客栈里的人如非要事,不可出门。
随后,萧韫之天没亮便出门了,留下了不知何时出现的萧家家仆下来,说是保护云怀礼和她。
云莞不知他究竟要去做什么,但直觉与这件事有关。
可是,萧韫之为何与这件事有关,还有他受伤又是为何,为何半夜出门,又是何时出门的,怎的不像前夜那般来跟她说一声。
心里萦绕着许多疑问,云莞无从得知真相。
不等她想明白这件事,没多久,周府来人,接她去府中停留。
来人遵的是周修文的夫人徐氏的命令,如今城内人心惶惶,周少夫人不知从何处得知云莞目前在陵阳城内,干脆直接派人来将人接去了周府。
她原本就喜欢云莞,将云莞当作自家妹子一般,自然舍不得让她在封城的时候留在客栈举目无亲了,再说了,客栈里,哪里有家中舒服。
云莞原本还想拒绝,但对方非常坚持,她只好跟着去。
“但是,我有位朋友还留在客栈。”
“云姑娘说的是萧家大公子吧?”前来的仆人善意地笑道:“不碍事,萧大公子已经知道此事。”
云莞诧异了一瞬,最后还是应下来,与云怀礼一道去了周府。
云怀礼有些忐忑:“阿莞,这样合适么?”
云莞显得镇定多了:“大哥,既来之,则安之,先这样安排吧,我们也出不去,这两日,若是找不到那位细作,恐怕事情没那么快解决。”
云怀礼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他心里却非常生气:“北境距离陵阳城这般遥远,怎会有北丘国的细作跑进了城内,莫非是想图不轨之事?”
云莞摇头。
这般大动干戈,比定不是一般的细作。
细作,只是官府对外的消息,而究竟是不是细作,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尚未可知,细作之话,不过是官府封城给百姓的一个解释罢了,具体究竟如何,云莞却觉得,还需另说。
而萧韫之似乎卷入了这件事之中。
云莞与云怀诚才刚刚被安置在了客院里,周少夫人徐氏便过来了,许久未见云莞,虽然是在此时,她面上依旧感到开心:“阿莞。”
云莞莞尔一笑:“周少夫人。”
徐氏走过来,嗔怒地看了一眼云莞:“阿莞妹妹才几月不见人,就生分了许多。”
云莞低头笑,弯眸笑道:“徐姐姐。”
“这才对嘛。”
*
此刻的陵阳城里,暗潮汹涌。
负责招兵的朱赞和陵阳县丞周修文坐在了一起。
朱赞脾气大,搜查了一夜之后仍旧一无所获,这会儿气得眼睛都红了,一拍桌子便骂道:“奶奶的王八羔子,他爷爷还在这儿呢,就敢跑进陵阳城,等找到了,爷爷非趴了他的皮不可!”
周修文是个斯文人,一般不这样骂人,闻言只冷肃着脸:“朱将军,城门已经封锁,接下来的搜索,还得借助你的兵马。”
朱赞一甩手:“搜呼延昊的事情俺老朱义不容辞,周大人,我就说这一路上,怎么屁儿事情这般多,原来是身后跟了个尾巴,俺老朱就把这尾巴给斩了,回去跟镇远侯请功,哼!只要他没有逃出陵阳城,老子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挖出来!”
说罢,朱赞猛的站起来,又气冲冲地出去了。
萧韫之从后边走出来,他身上还带着伤,看起来却半点异样也没有,笑道:“这呆头的脾气,还是这般大。”
周修文沉着脸:“没想到,东方敬竟做出这样投敌叛国之事。”
提及此,萧韫之冷声道:“有何想不到,当今年纪大了,身子不行了,诸皇子早就成年,太子有皇后的母族,铭王有贵妃母族有兵马,东方敬什么也没有,母族衰微,只能另寻其道。”
周修文冷声拍了一把桌子:“混账。”
萧韫之看不下去,“周大人一个弱书生,学什么别人拍桌子,疼死你算了。”
周修文不满地瞥一眼过去。
这时候,门外有人匆匆来报:“大人,寻到踪迹了。”
周修文和萧韫之闻言站起来,对视了一眼,眸色沉沉,皆往外而去。
陵阳城一处并不起眼的小院里。
东方敬正在想办法离开陵阳城。
之前事情部署周密,他是领了皇命来江南视察,但是来陵阳城,并非皇命所托,自己出现在陵阳城之事,决不能让人发现。
原本早已和呼延昊暗中联络好,不想昨夜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事情。
东方敬知道,绝对不能耽搁,只能尽快出城,可他没有想到,周修文动作如此之快,今早便关闭了陵阳城。
“六爷。”有侍卫从外边匆匆回来,低声道:“车船已经准备好,六爷尽快出发。”
东方敬沉着脸应下来,主仆两人正要出门时,院子外边,却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东方敬脸色大变,只见周修文穿着一身陵阳县丞的官府款步而来:“下官陵阳县丞周修文见过六皇子。”
东方敬的眸色变得阴鸷,面上却维持冷静之色:“周大人。”
周修文一身正气凛然,道:“不知六皇子到来,下官有失远迎,如今陵阳城内不太平,为保障六皇子安全,还请六皇子移步府衙暂居。”
“不必了。”一瞬间的慌乱过后,东方敬沉声道:“我奉命视察江南,因事来一趟陵阳罢了。”顿了顿,东方敬冷声道:“倒是本王一早就听说,陵阳城能混入了北丘国的细作,周大人,父皇信任你,将你派来陵阳这样的江南重镇,如今还是在战时,此事,你如何交代。”
周修文临危不乱:“下官正在核查。”
东方敬眯了眯眼:“具体事宜如何,你与本王说一说,如何得出的北丘国细作之事?有何证据,谁人见过。”
周修文道:“还请六皇子移步县衙,具体事宜,下官会与朱将军尽心解决。”
“周修文!”东方敬咬牙道:“本王问你话。”
周修文不卑不亢:“陵阳城内之事,下官自会尽责,不劳六皇子操心,请六皇子移步县衙。”
东方敬被气笑了:“你以为,本王不会将你如何。”
周修文当做看听不到,略微强硬地道:“六皇子请。”
东方敬早在京城的时候便听说周修文脾气非常硬,跟周家家主长袖善舞的性子如两个极端一般,当下见他这般,又因自己无皇命却现身陵阳城而心虚,不敢闹出大事,只冷笑了一声,拂袖而去。
府衙里有专门停留的地方,东方敬自知自己出现在陵阳已是不合规矩,如今被人横插一手,与北丘那边本就不牢固的合作,恐怕已是岌岌可危。
北丘国是他一半的倚仗,若是关系破裂了,不知日后还需等多少年,可他还有这么多时间么?
再想起昨夜突然出现的那个蒙面人,东方敬心中越发不安。
“六爷,接下来当如何?”黑衣侍卫问道。
东方敬抿了抿唇:“周修文不是个善茬,在京城的时候,本王便知这新秀,与京城周家那群怕死的老不死不一般,只是……昨晚那人,到底是谁还未可知,怕只怕,事情摘得没那么干净。”
“昨夜爷易容了,对方应当没有发现。”
东方敬摇了摇头,昨夜之事,越想越心惊,而后低声道:“你想个办法,与那边的人联系上,若是不行,莫要勉强。”
“是。”
*
陵阳搜城一日,依旧无果。
氛围略显紧张,期间,东方敬两次想出门,都被拦下了,就连他的侍卫出门,也被拦下了。
东方敬自然是气急败坏,但他也不敢有过分的表现,如今他人已是泥菩萨过江,只能坐等事情的风波过去,细想之后,干脆先坐下来写一份回京的折子,打算先于周修文的折子到达京城之前,上奏给惠帝,洗脱自己的嫌疑。
同样的,周府,周修文的私人府邸。
云莞已经一日未曾见到萧韫之,她捋清了这大半日的事情之后,心里慢慢有了一些猜想,恐怕萧韫之与周修文的关系不一般,而昨夜他受伤之后,偏又立刻发生了细作进程的事情。
那么,萧韫之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表面纨绔风流的贵公子,那副慵懒,万般不在意的表皮之下,又是怎样一颗心肠。
云莞有些烦躁。
“阿莞,你怎么了?”云怀礼问她。
云莞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你是不是在担心大公子?”
云莞本来想张口否认,但她确实在担心萧韫之,没法否认。
云怀礼也沉默了,良久之后,他才低怒道:“北丘国这帮蛮子,真希望有朝一日,杀尽敌人,老百姓过上生安生日子。”
云莞低眸不语。
天色渐黑,没有萧韫之的任何消息,云莞夜半难免,辗转反侧之后,只好披衣而起,出了房门,坐在檐下回廊边发呆。
也不知道何时能找到那个细作,若是找不到,陵阳城便一日不开,阿爹阿娘没有消息,怕是要担心了。
正胡思乱想时,头顶上掉下一个小松子,云莞抬头一看,便见一日不见的少年,正坐在屋顶上,含笑看着自己:“小财迷,半夜不睡觉,在想什么呢?”
云莞猛的站起来,眼里几分欣喜,正要开口说话,意识到什么,压低了声音,对着屋顶上的萧韫之低声问道:“你怎会在这里?”
萧韫之拍了拍手,站起身,轻轻一跃,人便已经到了云莞的跟前。
少年眼里分明的笑意,不知是月色太柔还是风太轻,让他的眸光在这样的深夜里,变得温柔了许多:“来看看你,半夜不睡觉,在想什么呢。”
说话间,萧韫之已经屈指,弹了一下云莞的额头,惹得少女不满地撅着嘴巴。
可到底担心萧韫之,云莞问:“城内如何,细作的事情,有眉目了么?”
萧韫之含笑道:“这两日依旧封城,放心便是,我已将消息传回镇上,让你家人放心,好好待在周府,过几日事情便过去了,到时候再回家。”
云莞皱了皱眉,仰头问萧韫之:“那个细作的事……应该不仅细作这么简单吧?”
萧韫之笑了,“小姑娘家家的,想得倒挺多。”末了,道,“总之,好好在周府待着,余事莫多想,知道没?”
云莞闷闷地:“哦。”
萧韫之笑了一声,云莞问道:“你的伤还好么?”
“不碍事,行了,回去休息,小姑娘家家不好好休息,长不高。”
云莞:“……”
好气哦!
她用力地踩了萧韫之一脚,轻哼了一声,回屋睡觉去了。
萧韫之瞧着她气呼呼离开的背影,无声笑了。
也不知是不是见到了萧韫之,看他安然无恙放心了一些,云莞一回去,没多久便睡下了。
然则第二日,封城的平静彻底被打破。
天才刚刚亮,周修文便接到了通知,陵阳城东西南北,分别有四人被杀害。
杀人手法极其残忍,直接拿着刀,砍断了脖子,将死者的头颅用绳子挂在房梁之上,血液乱七八糟地画满了屋子的墙面,触目惊心。
周修文很快就前往凶案现场,仵作验尸。
死者的家人哭得肝肠欲断,周修文做了好一阵安抚,询问了一些情况之后,只能将尸体带回去。
但封城之后,一夜之间连续发生四起命案。
便是百姓也后知后觉了起来,一时间,城内人人恐慌,闭门不出。
朱赞也赶到了府衙,看过死者的伤口之后,怒道:“是那王八蛋的手法,能造成这等伤口的,正是北丘国的弯刀,那兔崽子压根不隐瞒自己的杀人手法!”
朱赞气得走来走去:“王八羔子!等老子找到人,非趴了他的不可!”
周修文也有所猜测,这边在忙碌着,外面有小厮匆匆跑进来:“大人!府衙门口不知何时放了一封信!”
“拿来我看!”
小厮递上信封,周修文即刻拆开,只见信封上写了“开城门”三个字。
字迹龙飞凤舞,遒劲有力,只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也随着信封的打开,漫入了周修文和朱赞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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