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莞最后还是收留了陶伯父女。
她不是个心软的人,却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情,也为这父女两人的安危担忧。
因着陶伯妻子被害,在路上耽搁了两日,最后才换乘马车,带父女两人回了镇上。
待云莞再回到太平镇上的时候,已经将近十月底,她先将陶伯父女安定在了镇上,云珍儿得知父女两人的遭遇,又气又同情,将人留在了红颜坊的后院暂时住下,云莞想着待他们情绪稳定下来,再让他们在镇上或者去城里做些小本生意也好,反正陶伯先前也是做生意的,尚有积蓄。
她可没有让人父女给自己做牛做马的意思。
安抚好了父女两人之后,云莞才回村。
彼时,人们也换上了初冬的小袄,她走前还茂盛的高粱地,此时已经光秃秃的一片,高粱地里的高粱已经全部收割了,土地被重新开垦,种上了一些青菜,青青翠翠的颜色,蔓延了一大片。
云莞是突然就回到家的,云玉娘和大伯娘正在院子里忙活,听到外面马车的声音,心有所感地跑出来,一出来便瞧见了云莞:“阿莞!”
“哎哟,阿莞回来了!”
小琛跟霜儿耳尖,闻声也从屋里跑了出来,双眼兴奋地看着云莞:“阿姐回来了!”
云莞笑道:“阿娘,我回来了。”
云玉娘赶紧将女儿拉进屋里,上上下下地看,满眼都是心疼:“可算回来了,这一走,就是快一个月,让娘想得心慌!”
因为云莞的回来,全家人都聚在一起,围着她说话。
云莞笑眯眯的,也将这段时间外出的事情,捡了些有趣的跟家里人分享,忽略掉了在京城的一些不愉快,免得他们担心。
她这一走,便将近一个月,上林村的人也都知道她外出了,据说云家的酒坊,已经开到京城去了,云莞这一次,便是去京城办事的
那可是京城了,是东澜国人人都知道的,天子脚下,繁华之地,但却是上林村没一个人去过的地方。
跟云莞熟悉的人,也都上门说话,瞧着云莞,还有人说她出门一趟,回来人都俏了不少。
而云莞回来之后,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先前收了一大捆的龙须草回来,拿去浸泡之后,最后却因为要出发去京城而忙着安排后边的事情,因此没有造出第一张纸,而经过在江东的视察之后,云莞一回来,便将此事马不停蹄地准备了起来。
此前提醒过云玉娘,提前泡好了一缸龙须草,因此,倒也不用花费时间再去山上割草。
云莞以简陋的工具,当日便在云家的院子里准备了起来。
浸泡、煮料、捶打磨碎、培纸。
两日之后,新纸做成。
云莞小心翼翼地从炉子上将已经烘干的纸张拿下来,纤细的指尖轻轻触摸了,便觉纸张细腻,表面工整平滑。
虽然不如曾经用过的最好的纸,但是这样的质量,已经足够。
一家人也围在一起看她的成就,小琛小心翼翼地捏着纸边:“阿姐好厉害,还会做纸。”
“那当然啦,阿姐什么都会!”霜儿与有荣焉。
云莞笑了笑,看向云承德道:“阿爹,你看看如何,这纸张好么,与你平日所用,可有区别?”
云承德全程看云莞怎么将一张纸做出来的,连龙须草都是他帮忙浸泡的,这会儿不知为何,心情亦带着些许激动,“不用试,单是摸着,爹便看出来了,比我们家用过的所有纸张都好,阿莞,真是好本事。”
第一次尝试就能得到家人这样的称赞,虽然知道其中一部分知识源自亲情无条件的认可与信任,还是让云莞开心,“阿爹,你就试试嘛,写写看,效果如何。”
云承德一笑,磨了墨,提笔便在白纸上写字。
纸张洁白稠密、光而不滑,墨迹收而不晕,在墨色的晕染下,纸面纹理可见,墨韵清晰,墨色稍有深浅变化,尤其美观。
云承德见此,更是惊喜交加:“好纸啊!阿莞。”
小琛也过来:“阿爹,我也要写我也要写!”
云承德换了一只笔,手把手地教小琛写字: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小琛身量不齐,看着自己被阿爹握住手写下的漂亮的字儿,发出长长的惊叹:“哇……”
云莞笑道:“你叫什么呀?”
小琛仰头看着云莞,双眸清亮:“好写,阿姐真厉害。”
云莞笑着揉了揉小萝卜头的发顶:“以后阿姐给你造纸写字,让小琛用上最好的纸好不好呀?”
小琛眼睛一转:“小琛也帮阿姐!”
云莞笑着应了下来,道:“这次尝试便造了十几张,等裁剪好了,能写好几次呢。”
云承德笑道:“这样好的纸,爹都舍不得拿来用。”
“这有什么。”云莞笑道:“阿爹尽管用,不够的,阿莞给你造出来便是。”
话听得云承德大笑。
*
第一次尝试造出来的纸张质量非常好,给了云莞不少信心,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如何大规模的生产了。
家人支持她做生意,知道她想法多,加上资金也不紧张,自然不会阻拦云莞。
但现在的问题是,到底在村里修建一个造纸坊比较好呢,还是在镇上买一块地直接开起来比较好。
这事儿,要跟云怀诚商量商量。
一早去人间至味没见到云怀诚,云莞一想,便知道人在哪里了。
果然,一进彩丝阁就看到云怀诚和桃花两人正坐在一处,低头低声说着什么话。
两人太过专注,都没有注意到云莞过来,但见桃花脸颊晕红,云莞就知道,她二哥肯定在哄未来嫂嫂开心呢。
云莞玩心起,悄悄凑近了几步,就听到云怀诚说:“这是我去陵阳城专门给你带回来的,据说城里的姑娘都喜欢那一家首饰坊的首饰。”
桃花面上开心,嘴里却否认:“做什么破费啊,还要在城里开分店呢,买什么簪子。”
云怀诚:“我乐意给你买,你带着好看!”
桃花不语,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开心。
云怀诚低声道:“我给你带上,日后你日日带在身上,若是我外出,便当做我陪在你身边。”
“谁要你陪在我身边了!”
“我想……”说罢,已拿着簪子插入桃花的发髻。
云莞在后边偷听地忍不住发笑,二哥也很会撩女孩子嘛,情话满分。
“咳!”她轻咳了一声,打趣道:“在二哥眼里,一时半会见不到嫂嫂,都要思念如隔三秋啦。”
两人被她吓了一跳,桃花站起来,满脸红晕:“阿莞,你怎么来了?”
云怀诚脸上也不自在,给云莞使了个颜色:“去去去!”
云莞弯眸笑:“嫂嫂的簪子真好看,二哥慧眼识珠哦。”
桃花被她打趣得不行,明明她跟云怀诚只是定亲了而已,还没有拜堂成亲呢,云莞每次见了她都叫她嫂嫂,她到现在还没有习惯,每次都被她闹了个大脸红。
这次也一样,瞪了云莞一眼:“我不与你说了,我去忙了。”
说罢,便红着脸离开了。
云莞捂唇笑,云怀诚一头黑线,细看脸上还有些薄红,“阿莞!”
云莞眨了眨眼:“二哥。”
云怀诚警告:“下次再欺负桃花,找你算账!”
云莞瘪嘴:“二哥有了嫂嫂就不疼妹子了。”
云怀诚:“……瞎说什么呢,你永远是我妹子,不疼你疼谁?”
云莞哼了一声。
云怀诚好笑道:“你倒好,从京城回来之后,神秘兮兮的,一天往这儿跑,一天往那儿跑,便没有消停过。”
确然,云莞自回来的第二日与云怀诚说起了京城的生意之后,这几日几乎不怎么出现在人间至味,但云怀诚也知道她在忙活着造纸坊的事情。
这方面,云怀诚一窍不通,光是人间至味和陵阳城分店的事情,便足够他忙活了,最多日后做起来,能帮忙做些销售的活儿,但他也关心这件事:“造纸坊的事情如何了?”
云莞道:“我来就是找二哥商量这件事的。”
“怎么了?可是钱不够?二哥这里还有些。”云怀诚忙道。
云莞不由失笑:“二哥你想哪里去了,钱怎么会不够,我想跟跟你商量,工坊放在哪里比较好一些。”
云怀诚:“……”他忘了,妹妹的钱不可能不够。
“阿莞是什么想法呢?”
云莞道:“虽然咱们家手头上能流动的资金不少,但陵阳城的分店,从买下到开业,七七八八的事情,怎么着也要有两千两的余钱做准备,这部分的钱,是不能动的。我算了一下,造纸坊与别的店不一样,需要个大院子,工具之类的也要重新修造,若是在镇上买个足够大的院子,先不说院子如何,次些的也得花费三五百两,再往后工人的、工具的、再修建的费用,加起来也得有七八百两了。”
云怀诚听罢,沉思了一会,也点头同意了云莞的话,接着道:“若不是在镇上呢?”
云莞道:“造纸坊的兴致与酒庄差不多,都是大面积批量生产,若是不在镇上,在村里花费二三十两银子随便买一块地,简单修建成一个工坊,再采买置办工具,定然比镇上要少花费不少银子,唯一的不好便是不太方便交通和雇请工人,但却离材料产地近,尤为方便生产,山上的龙须草来得快,且距离河流不远,引水工程无需花费大力气,比起材料,水才是造纸坊最重要的部分。”
云怀诚听罢,点头道:“阿莞,你考虑得周全,但我想,即便在村里,若是不太方便,也只是往来罢了,连酒窖都不成问题,何况造纸。”
云莞笑道:“二哥说得是,所以我也倾向于在村里,就不知道村长肯不肯再帮我将村里的地儿买下来了。”
“这有啥问题。”云怀诚道,“说清楚了,村长自然肯帮忙!”
云莞点头:“我看上了一块不错的地方,回去找村长说说。”
云怀诚道:“晚间我回去跟你一道去!
兄妹两说完了正事,云莞想起了什么,眨眼道:“二哥,我听大伯娘说你想在城里买个宅子?”
“咳!”云怀诚轻咳了一声,道:“这不是为了日后城里的分店方便么,待陵阳城开了人间至味,我必定要有一段时间在那边照料的,顺便着,我想日后我们家生意主要还是开往陵阳城的,桃花说你也有明年将彩丝阁主店迁往陵阳城的意思,那日后咱们住进城里,也方便许多不是?”
云莞笑眯眯道:“二哥打算周全。”说罢,又悄咪咪地道:“莫不是为了嫂嫂?”
“去去去,人小鬼大!”云怀诚挥开云莞。
云莞道:“也没什么不好呀,等二哥跟嫂嫂成亲之后,便住在城里,总方便许多不是?”
“那是,到时候咱们全家一起过去,明年最迟年尾,重心便都能迁往陵阳城了。”但是,说到这儿,云怀诚些许皱眉:“不过奶奶不太愿意去。”
云莞了然,老人家讲究落叶归根,奶奶与爷爷感情好,将上林村当成了家,一辈子不曾离开过上林村,临老了,自然也不肯走。
“别急,二哥,到时候有合适的宅子咱们先看看,慢慢来。”
“也是。”
兄妹两人说完了事情,云莞在彩丝阁、人间至味和红颜坊之间来回走动忙活了小半日之后,才跟云怀诚一起回了上林村。
她看上的是一块山脚下的地。
上林村临河而建,地势狭长,山脚下便有好几处空地,云莞看上的地方,便是距离山洞酒窖约一里远的一块地方。
与家人商量好的选址之地后,她便跟云怀诚去找村长了。
村里的土地,并非村长所有,而村里公有的,除非早年土地分配或者买卖的时候已经获得地契了才是私有,所以想要获得一块土地的使用权,必须经由村里的公印决定。
果如云怀诚所说的,与村长说清楚了之后,村长并不反对。
但是,他有个不情之请。
“阿莞,你看,若是你开了个造纸坊,能不能,让村里的人去帮忙?”
村长大约觉得提出这个想法有些为难人,因此,五十多岁的人了,说话的底气不太足,“我没别的意思啊,只是瞧着,这一年来,你先是开了个酒坊,后来带大家种了高粱,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有见过哪时村里的生活这样好过,你看着这小半年,好几户人家都建了新房,我想着,你要是开造纸坊,肯定需要工人,村里现在还有不少人,庄家种下去之后,也没多少事情做,你看能不能先从咱们上林村里找人去干活,这……也让大家的生活更好过一点嘛,若是人人都能像你这样出息,那该多好。”
其实云莞多少能理解这个想法,闻言笑道:“村长这样看重我,我自然是愿意的,我也愿意给大家些机会,让咱们村的日子越过越好。”
村长一听,眼前一亮:“真的?”
云怀诚也笑道:“自然是,总不能我们自己日子好了,就不管别人,能帮的,自然要帮,都是乡里乡村的,平时大家也都帮我娘砍柴,帮我地里除草呢,知根知底的,用起人来,也让人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村长高兴道。
“但是……”云莞弯唇道:“但是,毕竟是做生意的,村长,我们一向遵从能者劳作,虽有心帮助大家,但也不能什么人都往里边塞,不然最后总不好做事,工坊也做不下去呀。”
“这是自然!”村长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谁不是自吃自家饭,做多少,吃多少,做不了,便没得吃,哪能让你供着别人,我只是瞧着,你若是开了作坊,便需要人,你就看着,谁愿意帮你,谁有能力,你就多给些机会!”
云莞笑应:“好,听村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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