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纨绔灰溜溜地离开了,楼下也渐渐恢复了安静。
虽然东澜国民风开放,但不少闺中少女,仍旧以传统规训着自身。
像这般出门在外,却被纨绔弟子调戏欺凌的,自认是非常让人脸上无光的事情,也对女子的名誉,造成了极大的影响,甚至被人误认为不安分,与男子的关系不清不白,若是再贞烈一些的女子遇上这样的事情,大约要从此削发为尼了,夏雨莲自然也非常难为情。
可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也并无应付这些事情的经验。
全程只诧异于萧韫之的出现,感到难为情的同时,却又忍不住去看萧韫之。
那青年俊逸潇洒,俊美如斯,高高在上,举手投足之间,任是谁家的姑娘见了,都会怦然心动。
在这样看着便觉得近乎完美的人面前,夏雨莲便越发感到难为情。
她被那纨绔欺凌,茶楼里许多人,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援助之手,只觉得绝望非常,萧韫之一双筷子,轻飘飘的两句话,便能将人将那纨绔子灰溜溜地吓走。
且方才那人,似乎也非常怕他。
她心中是非常感激的,萧韫之的举动,无异于雪中送炭,更是让她绝处逢舟。
夏雨莲心中感激,却又心乱如麻。
眨眼间,萧韫之和云莞已经走到了楼下。
云莞瞧着那姑娘神色之中似还有害怕之色,笑问了一声:“姑娘没事吧,放心,那人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夏雨莲听声,连忙朝着云莞看过来,见到云莞含笑的神色,矜持地摇了摇头:“无事。”
说罢,又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萧韫之,轻声道:“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
萧韫之向来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他行事随意惯了,从前还在太平镇上,便不知做过多少这种事情,做这些,也只是顺手为之,闻言只随意地摆了摆手,甚至都没怎么正眼瞧上夏雨莲一眼。
倒是云莞道:“不过姑娘一个人出门在外,还是多带上一两个丫鬟侍从的好,再遇上这些事情,还能有个帮衬的人。”
夏雨莲小声道:“原本是有车夫的,但我差车夫去买了些东西,所以才……”
云莞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萧韫之原本也不是有意救人,只是看不惯那纨绔子,前些日子被他踹了两脚,竟还不长记性。
云莞点头道:“那就好。”说着只与夏雨莲点了点头,便跟着萧韫之离开。
直到云莞和萧韫之的背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夏雨莲才收回了视线,低垂着眉头,唇角微微弯了弯。
那丫鬟松了一口气:“幸好遇上了这位公子,不然,还不知那人怎么欺辱人呢,不过小姐,你说这是什么人,奴婢看着,便不是一般的人,我方才听到那人叫他什么上将军,还是世子的。”
夏雨莲摇了摇头:“暂时不知,可能是朝中哪一户权贵人家的公子吧。”
丫鬟认可地点头,“就算不是,能称之为将军的,必定也不是一般人。”
继而又不满道:“方才那人也实在太无礼了,等咱们见到了老太妃,一定要与老太妃说此事,让老太妃给小姐做主!”
夏雨莲笑了笑:“再说罢,这份恩情要记得了,下次若是还能见到这位公子,一定要好好感谢人家。”
“记住了,小姐咱们快些走吧,再晚便误了时辰了。”
*
茶楼里发生的事情,萧韫之和云莞都不放在心上,只当做一个小小的插曲。
离开了茶楼之后,萧韫之回宫当值,云莞也并不着急回府,倒是半路拐去“有一阁”去了。
却不知,此时,她的府邸上,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云玉娘刚从外边回来,小琛和霜儿便双双扑过来:“阿娘!”
这段时间,两小只越发懂事,似乎晓得今日云莞和云玉娘出门是为了什么,留着在家中便惶恐不安。
“阿娘,我们家是不是要出事了?”
霜儿不安地问。
小琛虽不说话,但也固执地看着云玉娘。
云玉娘摸了摸两小只的脑袋:“我们家没出事,阿娘与你们阿姐,只是去做些事情,事情过了,便好了,是不是听到外面的人说什么了?”
“外面的人说,阿爹被人害了。”霜儿哽者声音道。
“你们还小,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没事,阿娘与阿姐在给你们阿爹讨回公道呢,外边的人说什么,都莫去管他们,相信阿娘便好,知道么?”
两小只重重地点头,互相对看了一眼,相似的眉眼都里都出坚定的神色:“嗯!小琛(霜儿)也会帮阿娘与阿姐的!”
云玉娘不禁笑出声来,牵着两小只回了后院。
坐了一会儿后,府上的管事便来说,有一位夫人来访,请见一见云玉娘。
云玉娘稍稍疑惑:“一位夫人?可有说是什么人?”
管事的既是云宅的管事,自然晓得云家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神色也有些复杂,“是孔夫人,刑部侍郎孔大人的夫人。”
因为被控告扰乱科举,昨日的早朝过后,惠帝已经下旨,将孔言方暂时关押进刑部的大牢,待此事查清,孔府如遭雷击,孔夫人娘家已经无人,也寻不着能帮自己那主意的人,在家担忧了一日。
她毫无办法,思来想去,只能厚着脸皮来云宅找云莞母女。
云玉娘来到前厅的时候,便见孔夫人坐在椅子上,眸色略显焦急。
见到云玉娘过来,孔夫人立刻站起来,“云夫人。”
云玉娘性格直爽,骨子里也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孔言方做出那样寡廉鲜耻的事情,她心中对孔夫人自然也不会有好感。
闻言面上也没有多少迎客的笑意,便道:“孔夫人来我府上,不知为了何事?”
孔夫人也知晓,自己不会受到云家人的待见,苦笑了一声道:“我听闻云夫人今日早晨去了大理寺,想必云夫人已经知晓我的来意。”
云玉娘道:“我不知晓。”
孔夫人一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想请云夫人和云姑娘,放过我家老爷,放过我们一家。”
云玉娘闻言,抬眸看着孔夫人。
孔夫人是京城里标准的书香人家养出来的女子,身上总带着一股柔婉的气息,那柔婉之中,又有着书香人家的一丝清高,大约从小到大,从未求过人,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便非常难为情。
云玉娘如听了什么笑话一般:“放过你一家?孔夫人,我听不太懂这句话。”
“我家老爷被曾御史控告收受贿赂,如今已经进入刑部大牢,日后案子还会继续审查,我知晓,曾大人提供了证据,虽然案子尚未审理,但……”
孔夫人说到这里,眼圈便红了:“事已至此,我家老爷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恐怕会官职不保,这对我孔家而言,已经是非常大的惩罚。”
说到这里,孔夫人又顿了顿:“当年的事情,我真的不知晓,但我家老爷到了这个地步,真的已至绝境,能否请夫人和云姑娘网开一面,莫要将我家老爷赶上绝路。”
云玉娘忍着怒气,道:“孔大人既然做出收受贿赂扰乱科举之事,多我家这一事与少这一事,有何区别?”
当然是有区别的,孔夫人看得明白:“云姑娘与萧世子即将结成连理,此事便与萧世子的相关,夫人,不论如何,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久远,这些年来,云家也不曾提及此事,如今我家老爷也因此而受罚,那惩罚,无论如何,已经足够了。”
云玉娘便不言不语的看着孔夫人,脸上的神色更显冷漠。
孔夫人神色哀戚道:“我也是毫无办法,不得已才来求孔夫人和云姑娘,何况,我家老爷与云先生,当年还有同窗之谊。犬儿年纪还小,云夫人同样也是母亲,定能理解我的心情,为人父母,谁不为自己的孩子想得深远一些,看在我们同是母亲的份上,也看在,我娘家已无,若是我家老爷再出了什么事情,叫我们孤儿寡母,如何过下去?”
云玉娘听明白了,孔夫人此番前来,与其说,是为了让云家放过孔言方,不要再继续追究当年的事情,因为她知晓,云承德事情,已经不单单是云家的事情,还与萧韫之相关,与萧韫之相关,以康宁大长公主对萧韫之的关爱程度,必然也会请求陛下谨慎对待此事。
孔言方收受贿赂,扰乱科举,只是与曾大人之间,私仇公仇一起算,最后官场复杂,或许只是贬职罢官,可若是萧韫之和云莞再追究,以萧韫之曾经救过陛下的恩义,陛下必定也会答应他的要求,到时候,孔府的灾难,便会更大。
与其说,孔夫人此来,是为了孔言方,不如说,为了孔公子而来。
她不想毁的,更多的是自己儿子的未来。
云玉娘心有怒气,正要反问孔夫人,你要为自己的孩子计深远,我便不为我的孩子着想么?
可她尚未开口,门外便已经响到一道少女含笑的声音:“孔夫人懂得为了孔公子着想,你让我阿娘理解你的为母之心,你可能理解过我阿娘?”
云莞负手从外面进来,神色有几分讥诮:“何况,说起从前的同窗之谊,敢问孔大人可曾珍视过这份同窗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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