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杜里美说出这话,罗南的脸色就变了。
这几日来说的人实在太多,她已经烦了,便冷冷道:“原来杜老板是来做说客的,你觉得我就是那么好骗的。”
“什么叫骗,我这是对你的关爱,咱们这不是在协商吗?”
杜里美振作起精神,将自己在商场纵横了一辈子练就的话术通通端了出来。道,你是不是担心龚珍信到时候要以龚家的名义把你的钱扣住,放心好了,宋书记和村两委干部可以签字担保。还有,钱到手后直接买成房子,装修了,我可以帮你装修,打个八折,你住进去了还能赶你走?
他接着说说孩子是自己的,咱们赚的那点身家将来还不都要留给孩子,无所谓呀!
罗南说,问题是孩子现在还小。房产证上写不了他的名字,怕就怕龚家人会占,或者直接写成村两委的名字,跟上次赔的保险费一样,说到时候再还给孩子。
说到这里,她想起上次被龚珍信等抽的一记耳光,吓得浑身发抖。
杜里美道法制社会怎么可能乱来,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人。
罗南说是我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你。
同样的车轱辘话村干部们这两天不知道说过多少遍,毫无新意,罗南已经听得审美疲劳,早就就免疫了。
不过,听的次数多了,她心里也烦得很,说话也不客气起来,隐约有送客的味道。
杜里美正要厚着脸皮深入浅出和罗南交流,电话铃响了。
是市建材市场苟老板打过来的:“喂是杜老板吗?”
“我是杜里美,苟老板你有什么事?”
苟老板:“杜老板是这样,你买的材料我正在配,明天中午应该能送到,麻烦你到时候在红石村村两委等着收货。另外,你要的环保型寸板我和商家联系过了,暂时缺货,要等一周。”
杜里美:“缺货……太好,要不我不买了,你把钱退我。”
罗婆娘这边死活不肯把房子租给白马,房子到不了手,白老师人家可就不来投资了。
做生意你不能不考虑到最坏的情况,如果白马不来自己又将背上一大笔债务,现在能减少一点损失尽量减少一点损失。
苟老板一楞,然后笑道:“杜老板说笑话呢,你要的规格和尺寸我可都跟厂家说好了,那是特制。”
杜里美心气不顺,说话也不客气:“我看你才是说笑话,什么时候板材要定制了,不就是一个扳子而已,你当我什么都不懂?实话同你讲,我做建筑设计一辈子,比你懂行。不废话了,你把钱退我。”
苟老板:“你也别跟我鬼扯,环保型材料价格昂贵,可不好找买主,你不要,我砸手里卖谁?”
杜里美:“我管你卖谁,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你这什么态度,我的所有东西我都不要了,退钱退钱。”
苟老板大怒:“退钱,你是不是在调戏我。不退,明天我送货过来,你要也好不要也好,到直接把材料扔村两委。反正材料款你已经全额给我了,老子管不着。”
杜里美也开喷:“你什么意思,强买强买欺行霸市,我看扫黑除恶先把你给扫了。”
苟老板:“那我不送,我也不退款,你来咬我卵。”
当下,杜里美也顾不得和罗南说事,就跟苟老板在电话里大吵特吵。
杜老板原本以为自己也算是在商场上打滚了一辈子,和人争吵的经验异常丰富,对于在嘴皮子上战胜苟老板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却不想强中自有强中手,人家苟老板开装修材料门市,直接面对的是普通客户,一般人一辈子只买一套新房,对于装修那是异常的上心,容不得半点瑕疵。特别是婆婆大娘们,鸡蛋里都能给你挑出骨头来。
和太婆们战斗了二十年,苟老板的掐架本事炉火纯青,却不惧杜里美。
一时间,二人在电话中你问候一句我的直系女性亲戚,我问候一句你母亲身体健康。
你想和我娘发生不道德关系,我想不道德你娘。
两人这是彻底撕破脸皮,怒火越烧越旺。
整个门市里全是杜里美铿锵有力的咒骂声,他骂起人来还不闲着,一手执电话一夸张比画,在屋里走来走去,气势逼人。
杜里美好歹也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大学生,那时候大学含金量极高,个人的文化素养挺高的。
他平时也以文化人儒商自居,即便做了骗子老赖也是个雅贼,说起话来言必子曰诗云,按照村里人的说话,那就是“不说人话。”
但今天噩耗连连,杜里美精神趋于崩溃,当下心中的负面情绪都释放出来了。
只见我们的杜老板面容扭曲,眼睛红如发怒的公牛,神色中全是杀气。
他想咆哮,他想发泄。
罗南本就胆小,此刻更是惊得缩在门市一觉,颤抖如鸡。
那边,苟老板也情绪失控,吼:“姓杜的,你少跟我废话,有种来我门市,我拼着不做生意也要揍死你……不,老子直接到村里来打你,大不了拘留十五天,大不了赔钱,你等着,我马上开车。”
杜里美:“你来,你来,我跟你拼个鱼死网破,这世界谁又怕过谁!”
“轰!”他一拳砸在货架上,货架玻璃碎了,垮了。
“啊!”罗南惊叫一声,倒了下去。
“你怎么了,怎么了?”杜里美顾不得苟老板撕,忙去扶。
只见罗南面容煞白,眼睛都直了。
“怎么了,怎么了?”旁边的林路涛急忙跑过来,他旁听很长时间了。
急忙用已经积了黑垢的指甲在罗南的人中上猛掐。
杜里美:“别掐了,再掐就会见血,要发炎的。”
罗南终于醒过来,眼睛里包着两泡泪,生无可恋叫一声:“黄天,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怎么所有人都在逼我,你这是不让我活下去吗?”
林路涛心中同情,谴责地看了杜里美一眼:“杜老板,你就别逼她了。”
杜里美:“罗南,你怎么了?我说的那事你看……”
“头疼,我头好疼!”罗南低声喘息,痛苦地叫:“我不能呼吸,我要窒息了。”
林路涛用两根拇指压着罗南的太阳穴:“杜老板,别刺激她啊,要不你先回去?”做人要善良。
杜里美无语,该叫黄天的是我呀!
你罗南大不了不租房子,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我如果做不成这笔生意,人生就是彻底地毁了,我倒是想吼一声。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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