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燕云歌已经坐不住了。”
崔植崔大人一眼看透了燕云歌的打算。
沈书文微微一躬身,“请大人解惑。”
“老夫问你,燕云歌她想要什么?”
“她想要权柄。”
“是也不是。她真正想要的是地盘,是人口。有了足够大的地盘和足够多的人口,还怕没权柄吗。”
“她已经有七郡地盘……”
“对她而言,七郡地盘,远远不够。甚至令她产生朝不保夕的感觉。想要做一方诸侯,世世代代延续,又岂能满足区区七郡地盘。然而,往北是北梁,往南是南魏,怎么办?换做是你,你怎么做?”
沈书文被难住。
换做是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似乎并没有燕云歌那么大的野心,他只想恢复家族昔日荣耀,并无抢占地盘做一方诸侯的打算。
所以……
他想不出来。
崔植崔大人捋着胡须,“如果老夫是燕云歌,想要更多的地盘和人口,就只能打仗,从别人手里劫掠。”
“大人的意思是,她想开战?”
“有何不可?她兵强马壮,有钱有粮,加科举储备了足够多的读书人,只要时机一到,随时都能开战。她现在所缺的正是一个时机。
这个时机,可以来自北梁,也可以来自南魏。所以,胡先生在建州城内活动,不出意外北梁那边也有她的人在活动。”
沈书文紧皱眉头,心中越发发愁,“她如此野心,大人似乎并无任何偏见。”
崔植崔大人哈哈一笑,“不错。老夫对于素未谋面的燕云歌,不仅没有偏见,而且颇为看好。这年头,像她这样做事有恒心有毅力又有野心抱负的人不多了。
凌长治算一个,她算第二个。老夫很好奇,当凌长治和她对,谁输谁赢。等到那一天,若是老夫还活着,老夫一定要开盘坐庄,开个赌局。”
画风秒变,沈书文都惊呆了。
明明一秒还说着正经事,万万没想到,下一秒就聊到开盘做赌局。
思维要不要这么跳跃。
他嘴角抽抽,“若是燕云歌挥兵南下,攻打南魏,抢占地盘,大人也不在乎吗?”
“老夫为何要在意?老夫已经退出朝廷,不问朝政。那些地盘和人口,落入燕云歌的手中未必就不好,说不定百姓还能少却三五成盘剥。”
这……
话题还怎么聊下去。
沈书文肯定是坚定地站在朝廷这边。
在他眼里,燕云歌是表妹,更是乱臣贼子,野心勃勃。
这样的人,必定要严防死守。
崔植崔大人看出他内心煎熬,于是拍拍他的肩膀,“你做好本职工作即可,天下大势,纷纷扰扰,无需操心。”
沈书文低头苦笑。
要说完全不操心,那是不可能的。
“先生果真看好燕云歌?”
“五五分吧!她现在显露出勃勃野心,就看接下来她的表现是否配得她的野心。所以,下一战对她而言至关重要。若是她能成功夺得地盘和人口,这个天下啊,又是另外一番局面。老夫很好奇啊!”
沈书文不能理解。
于是,他问道:“难道在大人心目中,陛下不是正统吗?”
“天下王朝,盛极而衰,再被人取代,这是规律,何必执着。陛下当然是正统,却不等于他有机会统一南北。且看着吧!”
“晚辈无法赞同。”
“你不必勉强自己。老夫活了几十年,早已经看开。而你,遵从自己的本心即可。”
……
秋收过去,天气渐凉。
萧逸整军备战。
以前两日一操练,如今都改成了一日一操练。
以至于,他得长时间留在军营,不能回平阳郡团聚。
燕云歌关注着北梁,在她眼里,北梁的机会更大一些。
谋士马先生却建议,“夫人何不兴兵南下,在南魏边境试探一番。山多水多,边境的地盘,南魏未必稀罕。”
“南魏不稀罕,但是南魏皇帝萧成文一定十分稀罕。山多水多,对南魏军队是障碍,对我们而言何尝不是障碍。”
“夫人坚持要遵守对南魏皇帝的承诺吗?当真十年之内不兴兵南下?”
“本夫人只是力求利益最大化。若是能拿下北梁,同幽州接壤,两边一打通,整个北地尽入我手中,岂不美哉。”
“真到那时候,夫人如何处理幽州?幽州燕氏家族是该对夫人称臣,还是平起平坐?”
“此事将来再商议。你是替本夫人解决麻烦,不是给本夫人制造麻烦。”
马先生躬身一拜,“请夫人恕罪,学生身为谋士,自然要替夫人考虑到方方面面的问题,为夫人提早谋划好一切。
南魏富庶,即便多山多水,好歹矿产丰富。若是夫人拿不定主意到底是往南出兵,还是往北出兵,学生建议往南。
可以花费更少的代价获取更多的支持。博郡和东阳郡就是榜样。
南魏百姓,其实更认同夫人。北梁那边,因为南北隔绝,那边的百姓多认为夫人是乱臣贼子,对夫人没有丝毫认同。
夺地盘容易,稳定人心,同化人心难啊!一如沿海四郡,暗地里各种涌动,比不博郡东阳郡稳定。”
这些事实,燕云歌何尝不知道。
但她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她的内心深处,更愿意率先拿下北地地盘。
因为,她打心眼里不认同刘氏父子的统治,分明就是暴政。
北地虽贫苦,也正因为如此,才大有所为。
只需要作出一点点成绩,就能耀眼世人,让全天下看见她的功绩。
如此,人心归顺,是迟早的事情。
至于南魏,那可是正统。
她去攻打正统,就算作出了成绩,天下士人也不会认同她。
说到底,还是名分问题。
所以……
她还是否决了马先生的建议。
“在本夫人成为正统之前,又如何能去攻打南魏,抢夺南魏的地盘。那样做,就真的坐实了乱臣贼子的身份,会遭到天下人的反对。我可不想有朝一日,落到刘章的地步,不得不采取杀戮平乱。”
马先生愣了一下,“夫人地担心也有道理,那么就往北出兵。其实,夫人是否有考虑过,往西兴兵?”
“你是说对石温出兵?”
“正是。”
燕云歌笑了起来,这个马先生果然胆大包天,只要他想不到,没他不敢干的事情。
她说道:“我还没到走投无路,不得不和大姐姐反目成仇的地步。往西出兵一事,休要再提。”
“学生明白!夫人重情重义,学生佩服。”
“少拐着弯骂本夫人。打北梁不容易,但本夫人有信心打下来。只要我出兵北的时候,南魏别出来捣乱即可。”
胡先生在建州城搅风搅雨,防的就是南魏出兵进犯。
其实,燕云歌也考虑过和南魏朝廷联合出兵北,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放弃这个计划。
她担心联合出兵不成,最后反目成仇。
与其和南魏朝廷联合,不如何石温合作,亦或是同幽州燕氏合作。
……
天和六年,永袭二年年底。
刘宝顺终究忍不住,连下三道圣旨,召刘宝平班师回朝,否则扣押粮草。
刘宝平听调不听宣,拒不奉旨。
甚至本恳请刘宝顺,允许他常年驻守边关,为北梁镇守边防线。
刘宝顺当然不同意。
边军人数众多,都交到刘宝平手中,那还得了。
谈不拢,气氛剑拔弩张。
一时间,北梁境内都流传着朝廷要攻打刘宝平的消息。
兄弟二人起内讧,恐怕一场内战不可避免。
为了避免掣肘,刘宝顺选择对燕云歌妥协,放平阳郡主萧氏南下,双方维持商贸来往。
林小宝再一次出任使臣,代表北梁护送平阳郡主萧氏回到平阳郡。
当船只靠岸,时间已经进入这一年的腊月。
今年冬天暖和,只下了两场不大不小的雪,河面都不曾冰冻。
故而,大冬天还能行船。
燕云歌带着两个孩子,亲自到码头接人。
林小宝在一旁赔笑,燕云歌都没给他一个正眼。
“母亲受委屈了!是女儿无能,让母亲被刘宝顺扣押如此长的时间。母亲放心,这笔账迟早要和刘宝顺算清楚。”
萧氏很坦然,“本宫不委屈,刘宝顺也不曾真的为难本宫。除了不能南下外,其他方面他都不曾限制。”
“天冷!女儿扶母亲马车,我们先回郡主府。母亲别提刘宝顺说好话,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若非局势逼迫,他只怕还不肯放母亲回来。”
“这一回,是本宫连累了你。”
“母亲说这话做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女儿自会找刘宝顺算账。”
母女二人,外加两个孩子,一起了马车。
弟弟燕七斤,已经不认得外祖母,陌生得紧。
哥哥燕九斤一直记着外祖母,了马车,就扑进外祖母的怀里撒娇。
萧氏高兴坏了。
没有什么比外孙的热情更令她高兴。
她又将燕七斤抱入怀中,一手一个,舍不得放手。
“本宫的乖孙,有没有想外祖母啊?七斤都长这么高了,还记不记得外祖母?九斤也长高了,已经有做哥哥的风范……”
祖孙三人欢快娱乐,不时从马车内传出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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