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乐心里发笑,现在齐大当家恐怕是在等殷明渠来吧?故意要做出这般松懈的景象。可惜,她的二叔似乎迟了一步。
或者说,被抓的是严若水,二叔嫌功劳太低,干脆不来了?
一曲过罢,殷乐甩了甩鹅黄色的袖摆,两手交叠,背过身去缓缓唱。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再唱,唱的是李太白的《将进酒》。
丈下人欢饮,草垛摆在了四角,正中摆着篝火,烧得正旺。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殷乐一手向前探出,另一只手缓缓抹上袖箭,绑在手指上的火石摩擦,火星迸发。
“五花马。”她唱。
殷乐的音色极好,只要是听曲的人,内心纷纷赞叹。“千金裘。”
“呼儿将出……”她转过身来,手指勾弦,箭已在弦上。手指松开,箭发,“……换美酒。”
箭端燃着火焰,稳稳地射入了其中一个草垛。那草垛早被张志埋下了炸药,火箭甫一射入,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美酒,佳肴,在人仰马翻中纷纷砸落在了地上。
“与尔同销万古愁。”至此,曲中,人入场。
离戏台近一些的人最先反应过来,正打算冲上去,却看见那唱曲的人从衣摆下方抽出两把弯刀,挥舞着冲入人群中。与其同时,像是响应这声爆炸一样,外围等候的董家人纷纷冲去。
董大笑得张扬,一把大砍刀舞得虎虎生风,前一秒还在哈哈大笑的众人瞬间慌了神。而齐大当家齐威也是“腾”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这波人,不是殷明渠的人。殷明渠的人,不是以这种方式出现的。
是谁?他粗略扫视了一圈,发现两边虽然乱哄哄地骚动着,却并没有什么目的。
唯一目的明确的,是那位前一秒还在看台上的戏子。她整个人如穿云箭,飞奔至被五花大绑的姑娘身前,挥刀挡住前来的追兵,折刀捅入血肉,再度抽出,砍断了严若水的绳索。
好刀法,齐威抬手格挡住他人的攻击,暗自赞叹。只是这刀法虽然凌厉,但并不浑厚。
严若水看着自己满身的鲜血,浑身一哆嗦,随后手就被人轻轻勾住。她冷静下来,哭得更大声了。
“别哭。”她的脑袋被人拍了一下,严若水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她红着眼睛,目光惊讶,定定地瞧着那名面白腮红的戏子。
“跟我走。”殷乐转眸看向门口,那儿有张志等在那儿。齐家寨的水贼都被董家人手缠住,散落在周围的也只有寥寥几人。以她的本事,想要带走严若水……
可以。
她下定决心,往前迈出一步,却看见严若水依旧站在在原地,手捂着腿表情痛苦。
“脚痛?”殷乐问。她就说没事裹什么脚,你看,跑不快了吧?
严若水点了点头,泪眼模糊地要紧牙关:“没,没关系,我能走的。”
殷乐手中拿着双刀,没法腾出手去拉严若水,只能半转脑袋喝了声:“跟紧!”
严若水:“呜呜呜呜呜……”
殷乐给严若水松绑后,大部分人都注意到了她们两人。
眼下,已经有人挣脱了董家人的纠缠,往她这边赶。
殷乐毫不犹豫,上前就是一刀。
礼教,优雅,严若水此前对殷乐的所有印象,都在殷乐挥刀之间全部被打散。殷乐穿着唱曲的戏服,手中的双刀灵活转动,来一个砍一个。
此时的殷大小姐,厚重的衣摆上溅了不少的血迹。她迈的步子很大,并未裹起的脚上穿着鹿皮靴,看上去就如寻常男子一般。
长刀闪着寒光,裹挟着在前方开路的姑娘。殷乐冲在严若水面前,回过头冲她嫣然一笑,轻声一句:“别怕。”
那句话,直撞入严若水的心底。
……
……
严若水正发着呆,突见一身形高大的壮汉冲到了殷乐前面,和殷乐双刀对撞,突然抽刀去砍严若水。
严若水惊叫一声,往后蹿去。她心发慌,刚刚将“瑾瑜”二字喊出口,就见殷乐不知何时转到了那壮汉身后,冲严若水比了个手势。
严若水又哭又叫,摔倒在地上。那壮汉眼见云安郡主倒地,连忙蹲下想把她提起来。
可他还没碰到严若水,脖子上就突然一凉。
京城里的老人们曾经说,人的后脑勺有两块骨头,骨头连着整个人头。刽子手杀人,不是用蛮力去砍断死刑犯的脖子,而是找准两块骨头之间的交接点,轻轻一推……
睁大眼睛的脑袋掉在了严若水脚边,严若水拼命地往后挪位子,这次她是真得又哭又叫,被吓的。
殷乐踩在那壮汉倒地的尸体上,暗暗腹诽自己跳不高,必须人家蹲下才能一刀毙命的惨痛事实。她冲严若水扬了扬手中的刀:“起来。”
那刀上还滴着血呢!严若水差点儿失声。
齐家寨的水贼们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们抓郡主的时候,并没有受到什么阻力。原本以为这小子是殷明渠的人,可和董家寨勾结在一起,又杀得这么狠,一看就是外人。眼看云安郡主就要被他们带走了,各个心急如焚,却苦于被董家水贼纠缠着,一时间脱不开身。
严若水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殷乐的衣摆,紧紧贴着殷乐。
殷乐在前,严若水在后,两把弯刀开路,带着她往帐外走去。
突然之间,殷乐回身砍向身后。严若水吓了一跳,杵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只听得金铁之声响起,殷乐一双眸子陡地睁大。她的弯刀,砍在了一个人的手臂上,可这人的手臂并没有被砍断,反倒牢牢架住了她的弯刀。
“小子,你很不错。”齐威笑着。
他反手抓向殷乐的刀,殷乐抽刀,松开左手,双刀顿时变为单刀。在齐威打算一掌拍中严若水的时刻,殷乐伸手拉过严若水,背过身去将她护在怀里。
“瑾瑜!”严若水吓得惊叫,但殷乐并未露出痛苦的神色,反而通过立刀在背,结结实实挡下了齐威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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