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后，皇将几个儿子都叫进了御书房。
“差不多得换个地方了，”皇抿了一口茶，问，“想好之后去哪里观政了吗？”
朱茂答道：“儿臣想去礼部。”
六部观政，已经过半，等全部轮完时，差不多是年末了。
先前因着春闱，朱茂对礼部避而远之，但他总得去。
现在不去，等到了最后一轮去……
来年，朱桓、霍以骁都及冠了。
朱桓的冠礼倒是好办，霍以骁的冠礼，那是烫手山芋，谁搭谁倒霉。
皇认也好、不认也好，冠礼照这么规制来办、怎么办，所有这些，朱茂肯定插不手，同时，他半点不想沾。
等个结果就是了。
他若在礼部，不得不参与其中，那真是好处一点儿没有，反而是一堆麻烦。
既如此，不如趁着事情提议程之前，赶紧就去礼部待足三个月。
朱茂话音一落，朱钰转头看了他一眼。
大殿下在琢磨什么，朱钰一清二楚，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此刻叫朱茂抢了先，不得不说，心中颇有怨气。
当然，气归气，也没到了非要抢的地步，便只冷冷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朱桓接着朱茂的话，道：“儿臣想去吏部。”
“儿臣，”朱钰的首选被抢了，此刻只好道，“儿臣去户部。”
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除去礼部，朱钰只剩下户部、兵部还未曾观政。
兵部被朱桓和霍以骁搅和了一场，他现在过去，别说做出些成绩来了，恐是学都学不到什么东西。
“既然都有想法了，”皇看着他们，道，“那就如此定吧。”
敲定了之后，皇也没有放人，问了他们这些时日的体会和长进。
几人答得中规中矩。
如此乏善可陈，皇听得十分不得劲儿，想训诫一句，外头来人通禀，说是高方到了。
高老大人要在京中多留两日。
毕竟岁数大了，接连赶路恐身体撑不住，需得缓一缓。
皇得知他的到来，亦使人去请他进宫一叙。
“请进来吧，”皇交代下去，又瞪了朱茂等人一眼，“朕与你们一般年纪时候，先皇考校功课，极其严厉，为了答得好，朕没少请教老大人们，你们刚才那样的答案，别说让先皇点头了，哪位老大人听了都不满意。”
因着高方进来，皇训了一句，也就算了。
他也没让高老大人行大礼，简单问候之后，赐了座，又让皇子们先行退出去。
高方目送着几人离开，这才落座。
皇笑着道：“当时桓儿和以骁拿这么一份折子出来，朕一看，颇有水准，朕早该想到，是你在背后指点。”
高方谦虚着道：“不瞒皇说，那时候，是夏太傅的外孙女来探望老臣，那孩子念旧，四公子陪着一块来的。
臣一个老头儿，和四公子这么个年轻人，实在不晓得说什么，就只能说些朝事。
一说，臣就管不住嘴了。
告老之后，实在太寂寞了，有个人能说说老臣在行的事儿，这滋味，还真不错。”
皇哈哈大笑。
高方也笑。
“你既然闲不住，不如长住京中，给朕这几个儿子好好说说政务。”皇道。
高方摆手，道：“岁数大了，偶尔说两句，那是享受，日日说，老臣就惦记家里的曾孙、玄孙了，臣这把老骨头，就不给皇您添乱了。”
皇摸着胡子，道：“你好福气，五代同堂，不似朕，连个孙儿的影都没瞧见，心里痒啊。”
“殿下们还年轻。”高方道。
“年轻，还不懂事，”皇叹息着摇了摇头，“朕有时候看着就来气。尤其是以骁，气性大，朕轻不得重不得，偏几个替他说好话的，说他最像朕。”
吴公公笑了声。
皇点了点他：“说的就是你。”
吴公公忙讨饶，又与高方道：“老大人您看，像与不像。”
“自是像的，”高方机灵人，这种事情从不会出偏差，当即接了话，“回在沧州，老臣还不知道他身份，就觉得这年轻人眼熟。
倒不是说五官与谁相像，而是那股子说话、举止的气度，总是很熟悉。
后来一问，老臣就明白过来了，原是跟皇您相像，您在四公子这个年纪时，一言一行，也是差不多的感觉。”
皇挑眉：“朕自己倒是没有觉得。”
“您十**岁，说话做事时，难道总有一面镜子立在跟前？”高方道，“这事儿啊，始终是我们边看着的人，最知道了。”
皇笑着道：“倒也是。”
高方陪皇说了会子家常，又答了些政务的看法，两人说得尽兴，还留下来用了午膳，这才告退出宫。
待回到驿馆，高方歇午觉，迷迷糊糊地想着四公子的事情。
先前皇问起，高老大人自然不会傻乎乎地说“四公子还像别的什么人”，他就说像皇。
当然，四公子和皇还是有些相像的。
毕竟是两父子。
御书房里，几位殿下退出去时，四公子的侧脸，与高方印象里，二十年前，还是八皇子的皇从先帝的御书房里出去的身影，多多少少，能对得。
可正是因为今日在同样的情景下，看过这个画面，高方越发明白，自己心中以为的像，并不是与皇。
大抵，还是像四公子的母亲那一支。
那厢身份提不得，高方当着皇的面，当然就不会说。
“像谁呢……”高老大人叹了一声。
他也没与陈正翰说笑，这人呐，岁数大了，好奇心很重。
一点儿事情没想明白，就搁在心里，七八下的。
可惜，高老大人直到离京那天都没有想出来。
他最后再到夏家宅子里转了转，才不舍地坐马车，回沧州去了。
京城郊外，有人行车、有人骑马，亦有不少人步行，高家的马车缓缓行了两刻钟，才算驶出了最拥挤的一段。
迎面，有一辆马车过来，车厢擦肩而过。
那辆车一直了西山，最终停在了一座小庵堂的后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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