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意点头:“也好,带路吧。”
小半个时辰之前,吴恙使人给她传信,道是乔必应今夜会被带至茶楼藏身
她听了,自是就赶在宵禁前过来了。
乔必应被救出宫,尤其是于此时被救出,这其中怕是大有内情在
这或许是同她祖父之事有关,她必须要先去问一问。
寿明提灯在前带路,来至后堂内,将人带进了一间密室里。
这密室平日里不知是作何用,其内布置倒也齐全,设有床榻矮几等物,此时室内点着盏烛灯,淡黄色的光芒将不大的空间填满。
“姑娘。”
室内,莫先生同小七都在,见女孩子进来,皆上前施礼。
“先生。”许明意还礼,也未提及莫先生姓氏,视线越过小七看向矮榻的方向。
“刚将此人安置妥当。”莫先生也看过去,道:“姑娘可在此稍坐,在下去命人沏一壶茶来。”
这便是要留给许明意单独和对方说话的机会了。
“有劳先生了。”
莫先生施一礼,带着小七和寿明走了出去。
暗室的门被合上,室内一时间安静至极,只能听得那坐在榻上的人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许明意走了过去,在离榻边尚有三五步远处站定:“乔太医可是有何不适之处?”
说话间,视线扫过坐在床榻上的人,一眼便看出了异样来先前她只当对方是盘坐于床榻之上,现下看来却非如此。
原是身体残缺不全
但她此前却并未曾听闻这位乔太医身有残疾,而身有残疾者,也是断不可能入宫为太医的。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了对方的双腿,应是在被皇帝囚禁之后所失去的
许明意自心底升起寒意来。
随着知道的越多,她便越发觉得这狗皇帝不仅不配做君主,甚至不配为人,不配活着。
“不过是略犯了些旧疾而已,不妨事的。”乔必应咳了两声,唇色略有些苍白,这些年来他身上早已是旧疾无数,一日一夜的躲藏与颠簸之下难免有些撑不住。
这时,暗室的门被叩响,阿珠上前将门打开,自寿明手中接过盛放着茶水的朱漆托盘。
阿珠倒了两盏热茶。
许明意端过其中一盏,递到乔必应面前:“乔太医不妨先吃杯热茶吧。”
暂且不论其它,一个有着如此遭遇,实际年纪应比不得、但看起来却比她祖父还要苍老的老人,难免会叫人心生触动与不忍。
“多谢姑娘”乔必应有些怔然地接过来,他不知道面前的姑娘是谁,但他并不曾想到过自己这个错事做尽之人,还会被人如此客气相待。
茶水温热,入口触齿是陌生又久违的沁香之气。
只是这口茶,便叫他捧着茶盏的双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他太久不曾像个人一样做过什么了。
“是姑娘救了乔某,还未请教姑娘贵姓”乔必应捧着茶盏,抬起头看向坐在椅中的少女。
“倒不是我救的乔太医”许明意道:“我姓许,镇国公是家中祖父。”
乔必应颇有些意外:“原来是许将军的孙女”
既是许家人,且又是第一个来见他的,即便不是直接救他的人,也显然是知晓内情者,想来也一定知道他家中之事!
“许姑娘可知我家添儿与他母亲现下可好?”乔必应微红的眼睛里透着忐忑与急切。
“放心,乔先生与乔家太太一切皆好。”
见女孩子答得不假思索,乔必应道:“我是担心添儿他娘会不会是中了毒就在昨夜,皇帝突然让人将我秘密带去养心殿”
他此时既身在此处,一切都需依仗他人,且彼此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敌人,故而便也没什么好自作聪明去隐瞒的
是以,乔必应便将昨晚在养心殿里与庆明帝的谈话俱说了出来。
许明意听得心中有一束光在渐渐亮起。
庆明帝以为何中毒之人未死来向乔太医发难,那是否便足以说明她祖父的毒已经解了?
“皇帝称同样的毒用在了我那老妻身上,以此让我写出解毒的药方。”乔必应往下说着:“我恐皇帝有心试探来证实什么,便将其中最紧要的几味药换掉了。”
皇帝要解毒的药方?
许明意眼神微闪,忙问道:“乔太医可将那味灵樗芝换下了?”
乔必应闻言看向她,点了点头:“换成了血莲。”
那就好
许明意微微松了口气,皇帝会问及药方,多半是对国师讨要灵樗芝炼丹一事起了疑
如今她许家倒是已经没有再顾及这狗皇帝的必要,管他怎么猜疑都已无需理会,若是被这疑心逼疯气出个好歹来也是怪叫人乐见其成的但皇后娘娘和国师却不同,他们身在宫中,生死甚至都在皇帝一念之间。
“好在乔太医足够警醒,否则此事怕是就麻烦了。”
疑心与疑心被证实,这二者的区别是极大的前者意味着尚有自救的余地在,不至于立时陷入过于被动的境地中。
乔必应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皇帝的为人我大致有些了解,只怕我纵然写了可用的方子,他也不会拿来替我家中老妻解毒”
这句话许明意是赞同的。
由此也可看出当一个人不做人到一定的程度之后,便是使诈时说句人话都没人轻易敢信。
“乔太医大可放心,我一直使人于暗中保护乔先生母子,近日并不曾听闻乔太太曾接触过异常的人或物。且依乔太医方才所言,皇帝是深夜将你召去了养心殿,料想彼时那必是刚得知我祖父脱险的消息不久,急怒之下的迁怒与试探之举”
她相信,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皇帝一定是沉不住气的。
“既是临时之举,他又断无未卜先知之能,怎么可能做得到提前向乔太太下毒?想来不过是一贯疑心重多使个心眼,恐乔太医不会如实写明药方,故以此作为套取实话的筹码罢了。”
女孩子言辞条理清晰,乔必应听得心中又安稳不少。
“接下来之事,乔太医亦不必过于担心,乔先生与乔太太的安危,我许家会保证到底。”
当日乔先生既是选择了同她合作,纵然没有明言约定,她也必须要做到这最基本的一点
除此之外,此时将此言说明,亦的确是有收买人心之意。
她准确来说是吴恙,接下来还有极要紧之事,需要从这位乔太医口中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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