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皈城!
易风曾张贴告示上的第五城!
他再次动手了?!
毒灭?
这是什么意思?
满城无青烟!
寥寥数字,言简意赅,已经足以传达出许多东西了,只是当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映入眼帘,令人完全无法相信自己脑海中浮起的第一个念头——
溯皈,灭城了?!
想到这种可能,连华安都无法保持淡定,脸红脖子粗,额上青筋毕露,强行压下心头的震荡和骇然,闷声道:“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安的手在颤抖,手上那张薄薄的纸如有千斤重,即便强行抑制了心头的怒火,透出的气机仍令人心颤,气氛压抑到极致。
余休哪敢怠慢?身为龙堂一员,并且被安插在南楚北安城这等险要之地,足以证明他的能力。这些年来谨遵大周皇室之令,不可谓见识不广,可在这个时候,跪倒在地的他也是身体震颤,手脚发凉,声音颤抖道:
“回元帅,这件事是这样的……”
余休不敢隐瞒,顾不得捋顺气息,连忙把自己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故事很简短,溯皈城名列那张告示之上,被李云逸盯上,而排在它之前的数座边城都已经被虎牙军拔掉,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华安一时间顾不上,溯皈城当然要极力自保,提防神出鬼没的虎牙军会突然出现在城墙之下,溯皈城主黄尚在一天前就向周围数座边城申请援助。
“今天辰时,黒崖城增援一营抵达溯皈城北门,却遥遥发现城外寂寥,本是做饭的时间,溯皈城满城寂静,不见人烟,靠近后发现,北城门竟然城门大开……”
当余休说到这里的时候,包括华安在内,周围寂静无声,尽显压抑,一双双充满莫名惊恐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此时此刻,甚至无需余休多说,联系那张纸上寥寥数言,他们已经猜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却无法接受,更无法承受!
“死了!”
“溯皈城内遍地尸骸,人人面色乌青,散发恶臭,如饮剧毒身亡!偌大的溯皈城,清点之后,存者不过一千,个个精神恍惚,如同疯癫,一些是城里的流浪汉,一些是昨夜宿醉刚起……”
余休表情麻木地说着,似乎在来递传消息的路上,他整个人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了,就像是溯皈城那些幸运存活的人一样。
幸运?
天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幸运。
一觉醒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熟悉的家园化为一方死城是幸运?恐怕没人想要这种幸运!
就连饱经风雨,见过各种大场面的余休,只是得到这封密报就令他近乎心神崩溃,可以想象,这等祸事是何等的凄凉悲惨。
残忍!
无情!
毒杀一城?
这是一个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么?
余休在刚才阐述的过程中绝对没有半点夸张的描述,甚至连对当前溯皈城内部的景象描绘都没有,可只是从他的寥寥数言中,众人已经足以感受到他心头的那份绝望!至于细节……不敢想!更不敢问!
“易风!”
华安口中爆出不似人声的低声闷吼,其中蕴藏的杀意如狼烟蒸腾,直上九天,令人闻之不寒而栗,浑身冰冷!
哪怕余休刚才压根就没有提到易风和虎牙军的名字,但出事的地点是为溯皈城,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他竟然用毒?
阴损!
毒辣!
毒藏于水源之中,毒杀一城!
纵观整个东神州,何曾发生过这等惨绝人寰之事?五大王朝,数十诸侯国,可以说战争的阴影始终笼罩在东神洲每个角落,民不聊生已是老生常谈,流离失所也不再令人感到痛惜,尤其是在场各位,领军多年,早已熟悉战争带来的种种残酷,就是类似屠城这种事他们也不是没做过,但是……
毒杀一城!
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且不说有没有这个想法和心思,就是其中的技术含量也太高了。关键是毒!
想要毒杀一城之人,必取水道,掌控水源,下剧毒方有可能,这也是几乎所有城池的主要水源都掌控在军方手里的重要原因。人可以七天不吃饭而不死,但绝不能三天无水!可要灭杀一城数万人,得需要多少毒物?
溯皈城竟然没有任何察觉?
军队呢?
看守呢?
那么多毒物,李云逸又是如何送进溯皈城城,将其融入各大水源中的?
除非他在此之前就已经渗透了溯皈城的军方!那该是何等缜密的心思?那张写着六城的告示是五天前公布的,岂不是说,李云逸在五天前就已经准备好这件事了?!
如果不是渗透,那只剩下了一种可能,绝对比渗透军方更令人感到恐惧,那就是……易风掌握着一种无需大量人手筹备的毒物,只需丝毫,就能毒杀一城!
“嘶!”
这简直令人细思恐极!
到底是哪一种?!
易风是早有准备,还是另有奇手?除了技术含量外,更令众人恐惧的是——
“他竟然真的有这个胆量!”
这可是屠城啊!比两军对战一方被尽灭带来的影响恶劣太多了!他难道就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地位,不顾忌天下人的看法么?
“人屠!”
人人胆战心惊。如果今日之前,他们从李云逸身上领略到的只是筹谋万千,手段鬼神莫测,奇巧惊人的话……当然,只是这些就已经足以令人震惊了,但是今天,李云逸对溯皈城的所作所为赫然已经远远超过了震惊的范畴。
惊惧!
恐怖!
这只是溯皈城,他们大周南境的一座普通边城而已,如果李云逸此次盯上的不是溯皈城,而是腹地某一座繁华的郡城……
“啪!”
想到这里,人人毛骨悚然,只感觉浑身发冷,如坠冰窟,鸡皮疙瘩疯狂冒出。华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涨红几乎要滴出血来,还未等他从余休这番禀报中醒来,突然。
“报!”
又是一声传令从远处传来,众人心头一颤,华安更是身体一抖,尤其是看到传令兵手上那熟悉的信件纸张和上面的虎牙军大印。
嗤!
不等通禀,华安一把扯下信笺,林睚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还未等周围众人看清,突然。
“噗!”
“易风小儿,你欺人太甚!”
一口浓稠的血雾从华安口中喷出,其伟岸挺拔的身影似乎在这一刻再也无法承受这些天不管灌来的压力,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倒塌!
“元帅!”
众人飞扑上前,堪堪在后者倒地之前将其扶住,但见华安的脸上,哪里还有半点先前驭大军出击围剿的战意腾腾?有的,只是萧瑟、悲愤!这时,有人捡起了被华安抛开的那封信。
“我早就劝过你,可是你不听。”
“溯皈城之事,完全是你一意孤行的结果,无论是我说,亦或是大周皇室必然都会如此定论。我虽破大周五城,但已经很仁慈了,这些只是大周边城而已,但若是你要继续执迷不悟,独行其是,下一座,可就不是大周边城那么简单了。”
“当然,即便你想要一意孤行,怕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如果我是你,必然要好好考虑后半生养老的问题了。”
简短。
清晰!
一如老友的寻常问候,刚识字的七岁孩童都能看得懂这些,可当这些字迹映入眼帘,周围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心头震荡。
早就劝过!
他们蓦地想起就在今日凌晨,天还未亮,华安突然大发雷霆,更直接更改军令,宣布提前杀入大阴山脉。他们本以为这只是华安气恼的缘故,此时才明白,原来,还是因为易风!因为易风的劝阻,他才勃然大怒,更改了帅令!
仁慈……
看到李云逸对自己的评价,众人更是头皮一麻。被盯上的是溯皈城,这真的是一种仁慈么?以他的角度去看,这确实是,但是对大周而言……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字里行间,满满都是杀人诛心!对大周是如此,对华安更是如此!尤其是它最后一句话。
后半生养老的问题。
人人脸色微变,满脸死灰的华安突然两眼一突,怒视余休道:“你已经把此事传给了周京?!”
余休闻言身体一颤,趴地更深了,整个身体都差点埋进土里,颤抖地声音传出:
“请元帅莫怪,我乃龙堂之人,所以……”
已经不需要余休往下继续说了,华安脸上已满是苍凉,那是绝望至极的颓然,出现在傲世一生的一介元帅身上,更令人不由心生凄然。
“哈哈哈哈!”
“身在龙堂,为我大周效命,你做的不错,很不错!”
“哈哈哈……”
伴随凄凉的大笑,众人眼睁睁看着华安颓然转身,朝他一人独属的特制马车走去,步履踉跄,这样的步伐就根本不该在一个大宗师身上出现,但是现在,它不但出现了,华安在靠近马车时还险些被绊倒,一把推开一个欲要搀扶他的属下,整个人近乎以撞的方式冲入马车。
“做得好,做得好啊!”
凄凉地声音还在不断传出,外面众人面面相觑,看到彼此眼底的惊慌恐惧,四肢都在颤抖。因为他们知道——
华安,完了!
不止是因为溯皈城被毒灭一事,它只是一个引子而已,逼迫余休不得不把此事通禀大周皇室,但这样一来,余休也不得不把这些时日大周南境发生的所有事一一阐述清楚,包括此事华安的意志和动向,也包括——
他的执迷不悟!
他的错误筹谋!
他使得数十万大军身处险境,连对手一根毛还没看到,自家都已死伤超逾万人!
他们在华安身边,自然能设身处地的体会到他的无奈,他的怒火和不甘。但是大周皇室……他们真的会这么想么?
不!
作为权利最顶端的掌控者,他们最为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过程,而是结果!
五大边城被破!
大军死伤数万!
其中溯皈城还是被满城毒杀……
还有陨星箭……
原本只是一场王朝之间的兵马对峙,如今却发展到了这种局面,大周皇室岂能允许?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的。如果说在周延前来之时,他传达的只是来自大周皇室对华安的告诫,毕竟华安作为大周四大元帅之一,更是大周南境的绝对统帅,地位稳固,即便是犯了小错也不可轻易脱去他元帅的帽子,更何况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来替代,尤其是在这等和北越交战的紧要关头上,一个有经验的老将镇守本土最重要。但是现在——
局面到了这等程度,大周皇室,真的忍得了么?
皇室的意志没人能揣测的清楚,按道理说,真正的诏令下来之前,任何结果都有可能。但有一点是亘古不变的真理,那就是——
距离权利中央越近,越能够猜到一件事的结果。
正如此时的华安。
他这番颓然的表现,难道还证明不了什么么?
华安,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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