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柠站在门外,都替俞习娟揪心。
可是她没有立场掺和别人的家务事。
决定先看看俞习娟怎么处理应对。
俞习娟性子软,更不是个善言辞的人。
她内心愁苦又悲哀,便像往常一样,沉默地坐在缝纫机前看,干着自己的活计来发泄长年以来的痛苦。
戚常鹏说:“你看看能不能劝劝戚尧那孩子跟我们回家认祖归宗?总是跟你在乡下生活也不是个办法。”
戚尧是他们戚家的长房长孙,家里的老爷子盼着他能回去呢!
同样作为孩子的爷爷奶奶,自然是希望把孩子带回家亲自抚养。
俞习娟不知道该怎么应,只是默默流着眼泪。
戚善坤看着女人流下的眼泪,心里只觉得自家哥哥实在是个混蛋。
他以前最崇拜的人就是自己的大哥,可是这一刻,他为此感到惭愧。
沈柠见不得戚家人这么逼迫俞习娟,于是走进来说:
“为什么戚善文能对他的妻子负责,却不能为一个替他生了孩子的女人负责?他现在甚至连站在这个女人面前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如此品性,还不如就让戚尧继续待在农村,农村虽然远不如省城,可是这里的人大部分品性纯良,丝毫不比你们城里的人差!”
沈柠的一番话让戚常鹏夫妇俩十分尴尬。
戚善坤被沈柠震慑了一下,这个仿佛浑身有光的女人好犀利。
他好半天反应不过来,弱弱解释道:“我哥不是不来,只是因为工作……”
“工作?”沈柠冷笑,“十年了,每天二十四小时候都在工作?连来一趟乡下看看苦苦痴守他的女人都没有空?”
沈柠的言语过分犀利,把戚善坤后面的话都给堵得死死的。
沈柠问俞习娟,“俞姐,这钱你要吗?”
俞习娟停下手里的活,满面泪水地看向沈柠,然后沉默地摇摇头。
沈柠明白了她的意思,然后对戚家人说:
“钱你们拿回去,我们虽然不富裕,但是我们有自己的尊严,要想带孩子回去,可以商量,但得让戚善文亲自来!不管是道歉也好,磕头也好,犯了错就得像个爷们一样认错!如果他连一个男人最起码的担当都没有,这样的人也不配做个父亲!”
戚家人被沈柠的言辞刺得十分难堪。
戚常鹏有些不满,“这位同志,这是我们的家务事,烦请你不要添乱……”
沈柠皮笑肉不笑道:
“我是这个大队的妇女主任,有责任和义务调节和解决妇女的问题,俞习娟为了生下孩子,被父母不理解,被兄弟姐妹疏远,辗转来到我们大队讨生活,却依然摆脱不掉受白眼受嘲笑的悲哀。”
“但是她为了曾经存在过的爱情,为了生下的孩子,忍气吞声,一直在坚强地生活,你们倒好,轻轻松松就想来摘取胜利果实,你们作为长辈,作为知识分子,有真正尊重过一个女人的付出和不易吗?”
戚善坤一直觉得自己巧言善辩,但是现在实在找不到一个点去辩驳。
首先的确是自己的哥哥做错事在先。
其次,这个乡下女人的言辞和逻辑都无懈可击。
有条有理,有根有据。
戚常鹏夫妇阅人无数,可也被沈柠说得哑口无言。
俞习娟悲伤地抹着眼泪,“我就是想见见他。”
戚常鹏夫妇一脸难色,就先带着小儿子出去再商议商议。
顾光镰牵着大安小茹的手又回来了。
大安小茹和盼盼嘴里都吃着糖,手里各自拿着自己喜欢的玩具。
顾光镰问戚家人,“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
戚常鹏摇头叹气,“这个妇女主任太强势了,我……”
看了看走出来的沈柠,戚常鹏只觉得老脸一阵热烫。
羞愧难当。
顾光镰挺了挺脊背,“人家做干部的维护社员也是应该的。”
沈柠走了过来,说:“让人家先冷静冷静,要是不介意,你们可以先到我家去坐会儿。”
现在天气炎热,他们大老远来,肯定是有些吃不消的。
顾光镰牵着俩孩子,帮衬着说:“这种事让人家突然间接受也不容易,总得给人家点思考的时间,我们先去其他地方坐会儿。”
杨青四下看了看,“戚尧那孩子去哪儿了?”
沈柠领着他们先出门,“他平时要么就在学校上学,要么就是给大队放牛放羊的。”
大安说:“今天戚尧哥哥又逃学出来玩了。”
戚常鹏夫妻俩脸色悄悄一变,孩子必须得带回家去,要不然放在乡下养,肯定得养废了。
小茹说:“戚尧哥哥可聪明啦,学会了知识就出来干活,才不是为了玩。”
沈柠:“是啊,戚尧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在学习之余一直在帮助家里减轻负担,俞姐全心全意的付出换来了孩子的孝顺和懂事,这是多少课本知识都轻易教不会的东西。”
戚家夫妇又是一阵沉默。
戚善坤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沈柠。
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妇女吗?
还挺漂亮的。
沈忠实和吕建设这时走来,毕恭毕敬地邀请省城里来的大人物去食堂吃饭,“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午饭,有啥事吃了饭再聊。”
顾光镰就对戚常鹏说:“戚院长,你们先去吃饭,我先送俩孩子回家一趟,随后就来。”
戚常鹏是省中医院的副院长,妻子是医生,小儿子在机关工作,有一定的社会地位,而戚家老爷子也曾经是建国前的银行行长,积极支援抗战前线,为民族和国家做出非常大的贡献。
只是时局变化,也难以逃脱被诬陷的命运。
好在现在平反,在有生之年恢复了名誉,受到了国家的优厚待遇
戚常鹏说:“顾厂长,真是麻烦你亲自陪我们来一趟,感激不尽。”
“应该的应该的。”顾光镰来这里主要是为了借口来看看闺女和两个外孙,可不是专门来陪他们认亲的。
客套了一番,戚家便跟随沈忠实和吕建设一起去吃饭,顺便讨论讨论接下来的事情。
吕建设喊:“大安他娘,回头你也带着顾厂长一起来啊!”
沈柠说:“顾厂长就在我家吃一顿吧!”
“那怎么行,饭菜都做了,鸡也宰了,也省得你做了。”沈忠实道:“要是罗铮回来,你也带他一起过来!”
沈柠:……
顾光镰心里一喜。
他难得这次来,要是女婿能回来,他就可以正儿八经跟女婿好好聊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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