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其他几个大部来说,教育部的工作就简单了许多,教育是百年大计,五年十年看不出什么成效来,无非就是多建了多少所新校,招录了多少学生而已。
至于性质上更类似与后世国资委的国有资源部,那汇报起来就恍如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
大事小情一大堆,拿着奏本一开腔都能说上一个时辰。
“煤产量、铁产量、钢产量。”
这三大项算是国有资源部的重要成绩指标,也是朱允炆最关切的三点考评要素。
在铁产量这一项上,大明亦或者中国这个概念来说,自唐朝之后一直稳居世界第一,而到了建文十年这个时间线上,全年产出高达三千五百万斤。
而这个数据也不过才刚跟洪武二十八年仿上仿下。
不是大明这十几年一直原地踏步,而是因为洪武后期,全国的铁产量实在是太高,导致太祖不得不下令关闭了大量的官办铁厂。
建文朝这些年,朝廷一直在支持民间自营铁厂的发展,官营矿场完全被封存,只要保证不被倒手变卖就成。
国营变私企的事是内阁无法允许的,而且这些年,山西的煤矿买卖也开始被监管,大片新发现的煤矿都被内阁收走了所有权,山西布政使司不再拥有自主买卖权。
“诸卿辛苦了,双喜,让尚膳局做些饭菜送过来。”
汇报就这般从清晨一直持续到中午,草草吃了顿朝会简餐后又要继续。
后世有句词,叫做会山会海,朱允炆就曾经一天参加过大大小小十几个会,虽然现在在大明当皇帝没有那么多的会,但架不住一个会的时间长啊。
总参的会还好些,雷厉风行,军队只负责服从就行,内阁的会议就冗沉繁琐了许多,更别说一五计划收官汇报的会议了。
大家伙一开始还坐着汇报,等到了下午便改成了站着,连朱允炆都是来回走动着听。
“这几年大理寺做了统计,发生一起案件中致多人死亡,或多人参与的凶杀案,高发地便是两广和贵州,其次则是辽东。
这几个省都是土汉夷混居,风俗争执情况严重,而且两广的宗族观念根深蒂固,极易引发大规模,甚至是一个村庄跟另一个村庄集体械斗的情况。
地方的军卫所弹压还会发生被反击的情况,造成过不止一次地方卫所兵死于戡平暴乱中的现象。”
作为最后一个汇报的大理寺,高肃说的事算是最微不足道的疥癣小事,但却又是最难处理的问题。
“用水权、渔猎权、地权甚至是通婚权,都会成为这几个省发生严重争执的祸根,地方府县组织过当地耆老之间的沟通,但往往都是一阵风,能老实几天之后,紧跟着又大打出手。”
广东闹乱子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连攻占广州府,劫掠广东布政使司衙门这么严重的造反案都出过两次,足可知民间械斗死人性质的案件更加频繁。
“当地的民族情况复杂,除了土民和南迁的汉民,这些年随着广州商会的发展和海外贸易,南洋人、阿拉伯人在广州也是日趋增多,这对该省治安造成了很恶劣的破坏,基本上是三天一小打,十天一大打,只要打大了,就一定会死人。”
朱允炆负着手在殿内来回走动,高肃的目光就跟着挪来挪去,却等不到一丝回应。
皇帝压根没有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指示。
“这样的事,内阁持什么意见?”
建文朝不是洪武朝,朱允炆也不是太祖皇帝,能狠下心派大军平叛,一杀就是上万人,因为事实证明,除非你杀光那片土地上的所有人,不然这种影响地方治安的事还会持续发生。
杨士奇开了口:“臣建议,从南洋抓一批南洋人迁到广东去。”
这个提议别说朱允炆了,整个谨身殿都一片哗然。
本来广东就打的如热窑一般,还要往里添一批南洋夷。
这不是火上浇油是什么?
“说说你这个想法的理由。”
朱允炆看向杨士奇,颇有兴致。
“土汉之间的冲突由来已久,前后持续了几百年而且愈演愈烈,不过臣发现,自打广东愈加繁荣,开始出现南洋人、阿拉伯人之后,土汉之间的冲突虽然还有,但部分矛盾开始转移,毕竟土也好、汉也罢,都是大明人。
以前是自己内部人打,有了外夷,还是可以摒弃前嫌一直对外的,这也是臣这个建议的目的。”
外夷数量一旦增加,土汉就会寻求一个合作点,一致对外的去跟外夷争执,打上几年十几年,在大方向上就达到了一致,内部也会开始互有合作。
不得不说,杨士奇的脑回路还挺清奇。
而这种转移矛盾的手法,朱允炆却隐隐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不是后现代,有所谓的人权,迁外夷与广东,都不用朱允炆猜,也知道这群外夷的结果会有多么的凄惨,杨士奇这是打算拿这群外夷的命,来做土汉寻求融合的基石。
“这件事不能贸然施行,以免出现外夷祸乱血统的情况出现。”
细想想,朱允炆还是觉得杨士奇的建议存在可行性,但又怕出现南洋猴子满街走的情况,所以决定先挑个试点。
“将广东眼下的南洋人、阿拉伯人集中管理,挑一个既有土民也有南迁汉民的地方安顿,内阁监管一下成效,看看是不是确实能够起到效果。”
如果牺牲一批外夷,能够起到粘合剂的作用,让土汉之间的矛盾减少并且开始相互合作,那么这群外夷的牺牲就有了价值。
毕竟帮助大明稳固了地方的安定统治。
“贵州还闹着呢?”
说完广东,朱允炆又对贵州的治安上了心,看向内阁有些诘责:“这么多年过去了,贵州土司还闹呢?”
“没有。”
杨士奇忙回道:“这几年,贵州一直推行陛下提倡的贵人治贵,贵州同知司衙门也开始任命土司官,地方土司也在自发领导各自土部深入汉化学习以期通过每年的考核,总的来说,成绩是相当斐然的。”
“要加大点力度,让贵州土司们尝点甜头。”
朱允炆想了片刻,突然说道:“改贵州同知司衙门为贵州布政使司,咱们设省,放出风给那些土司官,谁做的好,就让谁做第一任左布政使。”
贵人治贵,让土司做左布政使!
这可是大明破天荒的头一例了。
“朕记得,西南山地军当年有一个叫周云帆的小旗官,是先登清化的尖兵,好像就是贵州的山民,调他去贵州做都司的都指挥使。”
让土司做行政主官,汉民做军事主官。
土汉合作,同保地方的安定和谐。
这是贵州和广东迥然差异的不同性,贵州的土民跟汉民并没有太过激烈的矛盾,主要争端还是在土地使用上,洪武年,贵州第一次搞改土归流运动的时候,辅以严正的刀兵迫胁,拒绝授予土司任何权力,这就是太祖皇帝严重的民族主义。
朱洪武身上带有浓厚的民族主义,在他早期登基的很多道谕天下檄中都有体现,尤以处理贵州、两广的问题上最突出。
大汉本位制,权力尤其是地方的审判权那主官都是汉人,加上普遍的重汉轻夷社会观,相等案件判罚上,判土民就远比判汉民重。
这就加剧了贵州问题。
“贵州不是广东,贵州土司更不是祸国叛贼,他们只不过想要追求相等的权力而已,所以臣附议陛下的意见,贵州置省,让那群土司去争吧,谁更心近朝廷,能够率领土民学***的治国精神,就让谁来做这第一任布政使。”
拉拢和分化,绝对是处理贵州问题最好的方式。
“好了,这些暂定如此,说说辽东吧。”
这个时候朱允炆的脸色就变冷了不少:“辽东闹什么,朕和朝廷已经对他们够宽仁了,还折腾啥?”
“还不是改牧为种的事。”
高肃苦笑:“这群游牧民自打迁到辽东后,这种变换民族几千年习性的一时半会哪里习惯的了,早两年的时候饿死了不少人,大量的游牧民便卖儿卖女,确实出了不少惨事,而这些卖掉的狼崽子这两年都成了十来岁的少年郎,就搞出了不少的血案。”
“不会种地,朕当年不是明令,要地方派专人去教吗,还专门批复户部,每年要调近两百万石粮北上储备,用以应付这种现象,怎么还会闹出这种事来。”
朱允炆有些恼怒。
“辽东布政使司主观上存在怠政问题,而储备粮的事,前两年辽东受了一次灾,这批粮食用作赈灾,但大多数还是给了当地的汉民,仅有小部分拨付给夷民。
而实际上,因为习性的问题,当地的汉民家中都有存粮,而这些夷民并没有,所以前后饿死了好几万。”
杨士奇叹了口气:“当年这个事内阁已经处理过,时任的辽东左布政使已经被撤职,但祸根种了下来,今年不过是爆发了出来而已。”
“朝廷可以给予一定的补偿。”
思忖片刻,朱允炆开口道:“眼下不少的各族牧民被征调去西北打仗,这些矛盾要抹平掉,等明年初,内阁就跟辽东地方拟个章程,看如何进行补偿,不要怕花钱和花粮,要补偿到位。
同时传令辽东按察使司,对于暴力犯罪的绝不手软,对包庇同族犯罪的亦坐同罪。”
温言在口、大棒在手。
做顺民,朝廷给钱给粮,一应补偿切实到位。
反正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还要好好活下去不是?
“对于那个撤职的辽东布政使,仅仅撤职不行,太轻了。
如果要是内陆省,赈灾不及可是死罪,不能因为他的怠政害死的只是异族就从宽处理,这般不公,自然会容易引发争执。
有道是一人蒙冤,邻里知而生怨怼之心,百人蒙冤,糜烂十里之地。
辽东的事何止一人百人,简直就是万人蒙冤而死,导致辽东一省糜烂,所以不能仅仅是撤职,把人抓去辽东问斩,以抚民心之怨。”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人头有了、补偿有了,还闹事,那就别怪朝廷的刀要见血。
“诸卿还有其他亟待解决的问题吗?”
见所有人都摇头,朱允炆复又笑了起来。
“既然没有了问题,那咱们接下来就聊聊,二五该做哪些事吧。”
众皆相视苦笑,该来的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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