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对方不但当众打脸廖家,还要与他人定下这桩买卖,罗爷只能再次试着一争。
至少,也得拖到廖家那边回信吧?
“真没想到堂堂将军府如此没有气度!”
罗爷再次煽动民众:
“当着大伙儿面,出尔反尔可还行?你家告示可没说这铺子不卖廖家人,刚刚不还口口声声说这是买卖,是价高者得吗?此刻我真金白银拿出来,我的价格就是最高,你们却反口不卖?将军府如此气度,如此信用,难以服众啊!你们这么办事,丢的是虞家的脸,虞将军的颜面!诸位给我评个理,是不是这样?”
“你——”管事憋了一脸红,既为难又难堪,看了那东子一眼。
“我出一千四百五十两。”东子又挺了一把。
管事冲他抱拳。
罗爷直磨牙:“一千五!”他露出了个非拿下不可的表情来。
东子被他一瞪,倒是没再加价。
罗爷得意。
“行了,你家主子可来了?赶紧办手续吧。”
“找我啊?”荣安露面了。“来了!”
罗爷再次强调了他出一千五百两买铺子,请荣安跟他赶紧去官府走文书。
“别急。”
荣安站立铺子门前,转头冲向了围观群众:
“诸位皆知,我虞家与廖家关系已然破裂,而且还闹得不怎么愉快。若不是这廖家以我将军府颜面做拿捏,我家是万万不愿将铺子转卖给廖家。我们将军府虽不富裕,可也是有那么一点骨气的!所以……”
荣安向众人连连抱拳:“在场若有能出得起一千五百两的,还请慷慨解囊帮个忙,买下我虞家这间铺子。”
罗爷闻言冷笑之余又是嗤笑。
出得起一千五百两?说笑呢吧?这又不是主街,能被吸引来的,全都是路人,谁特么身上还随便带个几千两玩?即便有他将军府交好的,也不可能砸银子明亏买这破铺子啊!即便真有傻子,也不会忘了廖家后边站的是谁!廖家买铺子已被揭穿,此刻谁从廖家手里抢铺子,就是明着得罪太子!
罗爷不由冲荣安咂舌,这么大庭广众要人买铺子,真丢人!她是叫花子吗?将军府的脸面啊,都被她丢完了!
不过很快,罗爷的得色和笑意便消失殆尽。
因为虞荣安正在叫嚣:“只要谁能解我这个燃眉之急,便算是我将军府欠他一个人情,将来必当相还,这话我撂下,大伙儿可作见证……”
将军府的人情啊!
已有人开始议论了。
虞将军手握重权,想求他帮忙办事的人能从城北排到城南!此刻虞荣安当街应承,又口口声声言明是“将军府人情”,自然不能抵赖!哪怕借着这个人情,与将军府搭上关系也是好的,毕竟虞二小姐说了,是“燃眉之急”!
这个人情用好了,可换回的好处,或是无价的呢!相比区区千多银两,算得了什么?——这是不少人的心理。
一时间,人声鼎沸。
人群里竟是不少人叫唤让虞荣安稍待,他们这便回去禀告家中主子,让主子这便来相帮,一定帮着将军府解了“燃眉之急”。
荣安当众谢了又谢。用不了多久,这事就将传遍京城了吧?晚些时候,有人想要遮掩也过不去呢!……
罗爷面色发青,这才觉得这虞二是真卑鄙,他暗生预感,今日这煮熟的鸭子怕是吃不上。
他刚要开口再施压,却被一声洪亮之音给憋了回去。
“哈哈哈!虞二小姐好久不见!”朱永泰终于出现,他的上场时机到了。
人群里,侍卫开道,一翩翩公子气度不凡而来。
“原来是泰王殿下。”怕老百姓不认识这位爷,荣安还很贴心介绍了名号。
可不正是泰王!
人群再次炸了。
近日的朱永泰风头正劲,瞬间引发了百姓最大的关注。
原来大名鼎鼎的泰王,也是个倜傥公子呢!早先被太子光芒掩盖,还真有许多人有眼不识泰王。
此刻看来,泰王也不差啊!虽不像太子那般温和近人,但也是俊朗不凡,更多一丝英气。此外,这泰王还很有礼貌,冲众人频频抬手免礼,带笑点头,倒是没什么架子。
一人身兼多职,年轻有为,听闻最近朝堂每日都被皇上夸赞,是皇子里难得得用的。本就是一表人才,还娶了赵阁老家千金,真是前途无量……
朱永泰将众人议论听在耳中,面上笑意更深。
“本王愿意帮虞二小姐渡过难关!”他毫不犹豫。
罗爷简直想死一死。
这瘟神,哪里冒出来的!
这是皇子,自己如何去争?
也不知廖家可来人了?接下来自己这戏……要不就不唱了吧?
“泰王怎会在此?”荣安笑问。
“路过!本王见这里热闹,听闻虞二小姐需要帮忙,自不能袖手旁观。”
罗爷暗呸。只觉晦气!
“泰王殿下要帮忙?”荣安问。
“本王准备用两千两银子买下这间铺子。将军府的人情,那可是无价之宝!”
朱永泰冲着罗爷直挑眉。“而且这间铺子……既然廖家这么上心,又是从廖家那个谁,弃妇夫人手中漏出来的……”
朱永泰话没说完,“弃妇夫人”四个字一出,已是引发了众人大笑……
不远处的街角马车里,廖文慈闻言身子一个大晃。她恐惧流言,久未出门。所以当这些尖锐刺耳的嘲笑和议论亲耳听见,她还是没法接受那种被人捧着到踩着的落差。这些言辞,皆如刀子,一下下扎着她……
她和老太太都来了。从传话回去说廖家已经暴露到明面,她们下意识就觉这事怕难善了,更只怕有中计可能。所以赶紧来了这一趟。
而见朱永泰出现,她们更估摸上当了。
路过?谁信!
廖老太心头更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那边朱永泰问到:“这铺子,廖家要回去,莫不是要当做虞大小姐的陪嫁吧?”
荣安:“有可能。极有可能是要跟着陪嫁入太子府的!所以泰王您要争取这铺子吗?”嗯,您要和太子争吗?
这句话一出,直接将这铺子之争直接上升到了两位皇子之争。
稍有脑子之人都能听懂。
“本王一向对二哥恭谨,自然不能去争抢。”
“是争取,不是争抢!”
荣安笑:“好东西,自然大家都想要。总不能因为先入为主,就让其他人都失去了公平竞争之机。天下万物,有能力者居之,天经地义!泰王以为如何?”
虞荣安这话,让围观者越嚼越觉意味不寻常。
这说的,究竟是铺子还是……那个位子?
而罗爷脸色已是铁青。
到了这个地步,他是走也不行,不走也不行了。
不争,那便等于主动败下阵来,他和廖家无所谓,可已经被当众架上火堆的太子怎么办?这无异于太子败给了泰王。他丢了太子颜面名声,晚些太子会不会找人弄死他?
可要是争,这……和泰王?他争得过吗?
只一瞬,他的脑门已是一层薄汗……
那边泰王哈哈笑。
“确实!好一个天下万物,有能力者居之。成!今日本王便不客气,拿下这铺子了。”
朱永泰见人群里还没动静,补到:“正好,我家老管事要从王府退下,这铺子本王便买来给他养老了。”
荣安:“两千两的铺子赠奴,泰王果然良善正直,叫人钦佩!不知老管家打算开什么铺子?”
“棺材铺!”朱永泰和他的管家一本正经。“取个升官发财意!”
……
廖老夫人听着回禀,摔了一套茶盅后,传话让继续抬价争取铺子。
之后,马车里静得可怖。
她们没有选择。
第一,对方抖出这铺子是给荣华陪嫁,不管真假,话一旦传出,众目睽睽,假的也会被宣扬成真的。太子被拖下水,便事关太子颜面。若太子连个到手的铺子都保不住,更何况皇位?在这种敏感时候,除了颜面,更似乎关乎了某种信号。
第二,一旦失手,太子必定怨怪廖家偷鸡不成还把他拉下水。届时不但廖静和荣华都要受拖累还影响大局。
第三,绝对不能让将军府人情落在朱永泰手上。虞博鸿油盐不进,往日谁都没机会也就罢了,一旦给朱永泰这个机会,那还得了?万一因着廖家缘故使得虞博鸿暗中助力朱永泰……再冲虞荣安刚刚那番意有所指的话语,不管是真怂恿还是真威胁,总之,廖家不敢赌,
第四,什么?棺材铺?廖家的祖产成了棺材铺?原本打算“陪嫁太子府”的铺子成了棺材铺?这事一旦发生,廖家或许还能承受,太子呢?晦气到想想就不寒而栗!太子能忍受?
太子这人看似宽和,实际小肚鸡肠,真要成了笑话,他会怨愤死吧?到时候,倒霉的还是廖家!
而就凭虞荣安胡天胡地的性子和朱永泰乘胜追击的趋势,这话既被抛出,她一点都不怀疑他们真会开出个棺材铺来!
鉴于这几条,廖老太太根本没办法。
硬着头皮也得上!
此刻这是摆明逼着自己将银子打水漂,成为冤大头啊!
廖家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太狠了!
可恨明知看穿了对方,也不得不认栽!
老太太气不过,一巴掌冲廖文慈抽了出去。
“你究竟是怎么养的那丫头!恶毒到了这种地步!”
恨啊!她不明白虞荣安养在乡野,哪来的心机手段,她更不明白孙女分明一直贤良淑德态,也没对虞荣安做什么实际相害之举,怎么就让那丫头攀咬到这种地步?
因为解释不来,所以这只能是孙女的锅!自然是她失误无能,才能让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蜷缩角落的廖文慈连声都没敢吱。她一无所有,连家都没有,哪里还敢说“不”字?……
姜还是老的辣。
廖老太眼一眯,便计上心头,让人迅速又取了银子去支援罗爷,并叮嘱让罗爷稍安勿躁,慢慢加价。
加价?怕什么?
老太太心有盘算,又找人来开始散布泰王一掷千金,挥霍无度,不务正业,搅乱市场的言论……
与此同时,她还让人赶紧将这边发生的一切去传太子。
玩吧!
她倒要看看,朱永泰敢不敢一直砸银子!可以!砸得越多越好!到最后怕兜不住的是他!区区泰王,竟然有那么多银子?
证据确凿后,太子就能安排人好好查查他的账,看他的银子哪里来,看他可有徇私舞弊贪/腐行为!看他怎么一人三职务!
塞翁失马,究竟鹿死谁手还不一定!若能为太子扫除泰王这个障碍,不但太子前途无忧,太子妃之位说不定也还能回来!
对,还可以咬死了泰王与虞家勾结,只要手段得宜,说不定还能给他们弄个营私结党的罪名。如此,虞家也得倒霉。
将计就计,即便这计不能全方位成功,但泰王受挫,风光到此为止就够了。
老太太哼笑。到时候,作为始作俑者的虞荣安,都不用他们再出手,泰王就第一个想要弄死了她!
廖老夫人心下大定,笑了起来……
于是,另一边收了消息又得了支援的罗爷硬着头皮再上了一把。
那边朱永泰言之凿凿给了两千两,这边罗爷又添了二百两。
荣安与朱永泰一个对视。
朱永泰笑容略浅,又加了一百两。
很快,这数目在你来我往里升到了泰王报出的两千八百两。
全场哗然。
一个小铺子而已,卖了快三千两?
匪夷所思啊!
疯了!
都疯了!
虞荣安见罗爷还要加价,赶紧叫了停。
她冲罗爷笑:“您别先忙着加,不仅仅是我,大伙儿都开始怀疑了,您该不是如我先前猜测,在故意坏我买卖吧?这铺子已经加到快三千两,不是我看不起您,您有三千两银子吗?要不要拿来我瞧一眼?”
罗爷刚得到了支援,又收到了婆子的转达,正是底气十足时。
他甩了甩手中银票。“瞧好了,这三张可都是千两一张的银票。那么,我能否继续加这个价?”
荣安讪讪。
罗爷自得:“三千两!”
他单独抖了抖那三张千两银票。
他一点都没瞧见,那边荣安和朱永泰有一个微不可查的对视。
随后,朱永泰“哎哟”了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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