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南那里,常茹菲的书信一直来得频繁。
她从不报忧,但从她的只言片语和常家庆南传回的消息来判断,其实她的烦心事也不少。
朱永泽从他父王那儿开始拿权后,便隐隐出现了些许阻力,使得他最近并不是很顺利。他知道,很多势力都在观察他,也有不少人因为他先前对元平的态度和他这次对元平的作为而反对他。
这些人里,自然也包括了他的母妃。
在庆南王妃眼里,这个儿子自然是不够听话的。
所以,他们将另两位王子视作了备选。
尤其是朱永泽的二弟朱永韬,只比他小了两岁多。
乖巧听话得很,还平易近人,从不端架子,自然讨人喜欢。
朱永韬也十八了,在朱永泽大婚后的第三个月,即上月,也娶上了媳妇。媳妇姓祝,即朱永泽看不上的元平生母娘家,庆南第一大族祝家的女儿。
这个结合,一细品下,便有些膈应了。
怎么看都是不满意朱永泽的选择,所以才有了这桩略带抗衡,转移实力的婚事。可以说是巩固王室实力,也可以说是对朱永韬明晃晃的扶持,更是对朱永泽的一种不听话就取而代之的威胁。
然而这结合对庆南王室来说是好事,所以朱永泽和常茹菲,甚至是庆南王,也没法提出反对来。
王妃并未正面与常茹菲交恶,可常茹菲的处境却是尴尬起来了。虽空有皇帝赐婚,太后庇护的美名,但不管哪方面,都比不上弟媳,也帮不上朱永泽。
压力重重,必然不易。
好在这次回去后的朱永泽尤其强势,庆南王对他比较支持,所以实际上,他的地位依旧是不可撼动。
而常茹菲的肚子也很争气。
八月中的时候,庆南那里来了信。
常茹菲有孕了。
……
而这个消息终于让朱承熠坐不住了。
下月,陶云也要成婚了。
而再过两个多月,颜飞卿的孩子都要呱呱落地了。
可自己成婚最早,却连怀孕的打算都没,他如何能不急迫?
燕安也来信问了,宫里太后也关心过这事,就连贵妃也主动说,她最近在帮着始终未有孕的赵氏调养,要不要帮他们一起配副药?
是,赵王妃还是没怀上。于是贵妃今春给朱永泰收了个妾——她自己的侄女。不过几个月过去,这位新来的苗侧妃也没能怀上。贵妃没办法,只能继续四处求药。
而显然,荣安也是正被归于“生不出”的那一类人。
就算自己不给压力,旁人给的压力也受不了。
加上燕安子嗣一直不枉,所以燕安王妃比一般人更着急。
朱承熠终于与荣安好好谈了一次。
荣安知道再躲不过去,便点了头。
反正这会儿开始准备起来,等到怀上,至少还得几个月。
朱承熠真的认真了。
为了孩子,他连酒都不喝了,而缠着荣安的时间也比先前多了多。
于是,荣安揉着每天腰膝酸软的身子,暗叹她的第三间铺子开起来怕得遥遥无期了。也好在眼下两间铺子全都走上了正轨,生意好得很,挣的银子除去善堂和各人的支出,还有不少结余。
银子上,她已攒下了不小的一笔财富。
……
也是八月,朱永宁的婚事终于定下来了。
谁能料到,兜兜转转,他的王妃人选依旧是殷馨。
他对自己能力有深刻认识后,便与泰王和好如初了。他歇了乱七八糟的念头,乖乖回到了全力支持泰王的老路,也再次选择了殷馨。
皇帝本有此意,一口应下,并敲定半年后成婚。
中秋宫宴,荣安与殷馨聊了几句。
“你不高兴?”荣安发现,殷馨对这婚事根本没多少热情。
“你该明白的,上次选妃事之后,我就看不上他了。”殷馨的笑不达眼底。“不是每个女儿家,都能像你们那样,有办法选择自己婚事的。我被家族养大,所以被家族选择,都是顺理成章的。”
泰王需要宁王,殷家作为泰王外祖家,自然要无条件支持泰王。所以她这样的女儿,自然是用以维系各种关系的存在。对殷家来说,宁王妃的位置没有委屈,属于门当户对。
“我很羡慕你们。”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殷馨闷闷笑:“你别一副古怪模样。放心,我只羡慕你,却没有嫉妒之心。你没法与我走太近,我都理解的。”
“以后,等局势平稳,我们可以做朋友的。”荣安是喜欢殷馨的。性子近,很投合。大概到新皇登基,她们之间没有必须避讳的立场后,便能一起玩了。
这些日子,皇帝对兴王之子朱宏文越发看重,常常亲自抽查他学业。
朱宏文是真的争气,陶老说这孩子悟性极高,虞爹也说这孩子能吃苦还有耐性,就凭这一点,只要肯练武,成绩不会差。而朱承熠对他也夸赞有加,直言他骑马的水平比荣安强。
荣安心里不服,上次还丢人巴拉带着小白去与朱宏文比了一场。荣安虽赢了,但她也清楚,这大半还是源于自己身体素质好,对马匹的掌控力更强。不用多久,她便将被朱宏文甩下了。
因着朱宏文的缘故,荣安前去兴王府的次数也多了。毕竟这样文武全才,性乖嘴甜的孩子,谁能不喜?
当然,只除了一种时候:那便是朱宏文每回见她都盯着她肚子看,然后问她,为何他吃了那么多蛋,她的肚子还没动静?随后,荣安便要接受周围众人无死角的上下打量……
朱宏文的出色,令得朝中上下对他都另眼相看。
总之眼看着,兴王一脉上位的希望越来越大。可这却不代表泰王那里会死心。毕竟,太子还没立不是?
这也导致荣安更不想搅进夺嫡风波里。
所以她与赵王妃和殷馨等人关系虽不错,却还是不得不保持了适当的距离……
荣安拒绝殷馨很多次了,此刻见她情绪低落,也不由安慰她几句。
“我等着我们可以成朋友的那一天。”殷馨笑得灿烂。“荣安,我可喜欢你了。”她没叫她“世子妃”,她就想这么叫。整个京城里,她最羡慕的就是虞荣安了。完全打破了束缚,还能不妨碍家族利益,得到了所求所愿,真的很好。
……
日子过得飞快,汛期如约而至。
状况比去年还更严重些,许多地方的情形都不容乐观。朝廷派出了好几批的巡察员,就连兴王泰王宁王也都一个个被外派去巡视灾情了。
星云也早在春日便再次离京。
他算到灾情,提前去各地救济,发动行善并度化人心去了。京畿的善堂则由朝廷和白云寺共同负责接管。
荣安问他归期,他说不定,挥挥手便离开了。
七月初七,兴王还在外地主持赈灾。
宫里办了大祭。
一众皇亲皆出席。
这天,出了一桩悬案。
午宴之时,小皇孙,朱宏文,净手擦手后直盯着自己的左手,拿帕子使劲搓着。
搓着搓着,小小的人儿,就在席上突然倒下,眼白一翻便晕死过去,吓得众人惊呼,兴王妃也直接坐倒在地。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中毒!
皇帝暴怒,命全力救治。
这可是他的嫡长孙,是他打算委以重任的孩子,却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
御医们第一时间齐齐施针,皇帝开了库房,让随意取拿珍贵药材。
拔出的银针皆如炭发黑,中毒无疑。
一番救治,毒被逼出大半,暂时保住了朱宏文性命。
若非及时发现,迅速救治,这孩子几乎就一命呜呼。
可朱宏文依旧昏迷,唇色虽退去了黑沉,却依旧发青。还有余毒未解。
“是何毒?”皇帝问。
“尚不清楚。但据微臣猜测,应该是种混合毒。”
“施了针,为何小皇孙的状况不见好?”皇帝沉了脸。
“毒虽第一时间往外逼,可毕竟已有部分侵入并游散于周身。臣等正在合计出一个清毒方案。”
“毒能全都清干净吗?”
“臣等不敢保证。”
“若清不干净会如何?”
“尚不清楚,但多半会影响小殿下的身体健康。”
看着久久不醒的朱宏文,皇帝的脸更黑了。
他会要一个身体不好的继承人吗?
于是一边救治,一边彻查。
朱宏文左手食指指尖整个都呈黑色,先前他反复搓手大概就是以为这些黑色是脏秽,其实却是中毒的表现。
而御医已经确认,毒就是通过直接接触,从指甲缝沁入的。
显然,是有人想要下毒,可通过饮食有难度,所以只能选择皮肤接触的方式。但这样的方式明显毒性也就差了。这也导致朱宏文捡回了一条命。
可此刻连毒都不知是何物,怎么去清?若清不干净,朱宏文是否就废了?朱宏文没了或废了,对谁最有利?……
所有人心头都盘旋着这些念头。
众人都被禁在席面,不许走动,不让离开,等着追查凶手。
御医们开出了药,但将毒素清干净的把握却只有不到五成。
这时候,有人挺身而出了。
是元平。
她说,她有庆南带来的百毒清,她有八成把握清干净余毒。又说,那药是当地巫医族供给祝家和张家的,每年就五颗。早年她爹行军时都会带着这药以备不时之需。这次她带了五颗,可以拿出来给小皇孙试试。
人群里有人想起了朱永泽的虫,那虫就能吸取毒血。也有人想起了庆南多毒,那里的人确实对待毒物很有办法。
御医们请示皇帝,询问是否让姝嫔一试。毕竟他们口上说有近五成把握,实际却连三成都无。
元平看着皇帝,直言不勉强。
最终,皇帝还是点了头。
御医嗅了嗅解毒药,药香扑鼻,很是醒脑,他们大概嗅出了几味药的气息,确实都有解毒之效。
直接两颗药下去,又在朱宏文指尖放出了数十滴黑血后,姝嫔表示,基本毒清了。她又拿了一颗解毒药,说一颗分三顿伴着每天十碗水,吃完应该便毒性全解了。
只几刻钟后,朱宏文的面色便好看不少。
这么神奇的吗?
那一刻,包括荣安在内的很多人都不由多看了元平几眼。这毒,解起来这般顺溜,不会与她有关吧?但众人又都挥散了这念头。众所周知,此刻元平基本是人憎狗厌,谁都不睬,她在宫里也没人脉,只大宴她才有出席的机会。
她连接近朱宏文的可能都无,若说谋害,那基本难于登天。所以不可能是她。
因此,大概是她真有奇药,想要收获帝宠,所以忍痛割爱换取功劳了。
朱宏文没事,皇帝便开始了彻查。
兴王妃要求严查,表示这次毒害分明是趁她家王爷不在而下手,对方心思龌龊,必须严惩不贷。
朱宏文并未与外人接触。今日吃的喝的用的,有的是兴王妃给的,有的是他自己桌上拿的,还有的是宫女统一送的。他桌上所有东西都翻查了一遍,全都没毒。今日他就只在御花园溜达过,哪都没去。
捋来捋去,什么可疑都没找到。
只除了……泰王妃在半个时辰前与他说过话,还拍过他的肩,给他擦过汗。
赵氏傻眼,急忙分辩这事与自己无关。
她一直怀不上,所以许多所谓的高人都让他去沾沾孩子气,多亲近孩子。尤其是那种聪明可爱的孩子。她盼子已久,见到朱宏文心生欢喜,就是没有这些所谓高人的指点,她也会对朱宏文多看,多说,多笑。
今日朱宏文贪嘴,躲在树后偷吃柿子,刚好被她瞧见。见小皇孙吃得一嘴黄,她就拿帕子帮着擦了擦。结果就出了这事……
然而,查来查去好几遍,唯一可能和疑似出手的,便只她一个。
各种怀疑的眼神在她身上扫过,赵氏心累不已。
谁又不明,其实最大的疑点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的立场。
朱宏文是此刻皇位最有力的候选,次之便是她的夫婿。只要朱宏文出事,那么自然,她的夫婿便是最大的受益者。
赵氏跪地,掷地有声:“我出身名门,一向严于律己,我一颗心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今日中元,苍天在上,厚土在下,祖宗在天,我赵姣若有一字虚言,愿受五雷轰顶!”
她的模样,实在不像撒谎。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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