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气候果然不一样。”
宋北云已经来到海州七日了,早上起来时推开窗户便是一口咸腥跟着春风一起灌了进来,猛的吸一口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海州是一个新港口,他没有广州港、杭州湾那样成型的体系,之前就有人觉得为什么不利用现有的港口而非要使用一个全新的区域,这岂不是画蛇添足。
对于此,宋北云一般是直接把地图摊在他们的面前,然后让他们用尺测量一下泉州港、广州港、杭州港到这里的距离。
港口之间的距离其实也是一门学问,如果说直接就在山东半岛上开凿了,那么从南方运来的物资就要绕一大圈才能抵达,而且因为没有海上跳板所以海运的风险也会增加数倍。
要知道现在要干的事不是说造一条船就完事了,而是要从造船、补给、战斗等等开始一条龙的运转下去,这其中涉及到的产业几乎包括宋辽现阶段所有能触及的东西。
物资会像大坝决堤一样涌到这个地方来,以数十万的人力和举国之力来打造一个稳固的海上霸权。
换而言之,就是如果要打造一支万人舰队,那么背后所有参加的这项事业的人数将达到一百万人,整条产业链都会因此健全和发展。
然后再以这条产业链带动整个区域的繁荣,这就是海上霸权的真正意义。
所以海州港从现在来看,它必然是一个承上启下的焦点,以它为基础才能更好的往北方发展。
“宋大人,船厂那边的人都已经到了。”
“嗯,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他披上一件衣裳,转身走下小楼,而他出去之后,放眼望去不见边际的都是一片大工地,数不清的人正在这里忙碌穿梭,远处的水泥厂日夜烧制水泥、新建的炼钢厂则火光冲天。
“宋大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别来这一套了。”
见到来者之后,宋北云将外套脱下扔到椅子上,自顾自的坐到了最前头:“从五年前立项,两年前就开始开港营造,到现在还是这个鬼样子,你们都是在干什么吃的?每年给你们的钱都花到女人肚皮上去了吧?”
“宋大人冤枉啊!”
一众船厂的筹建者面露惊恐,他们纷纷起立用最诚恳的表情看向宋北云:“宋大人,你要知道此地如今还未成气候,工人没工人、材料没材料。那水泥厂,去年八月才投产,钢铁厂更是经历好一番坎坷才终于点起了炉子,这港口营造之事,我们可都是一刻没有耽误。”
宋北云冷哼一声,却是没有说话,而下头的人那可是吓坏了,纷纷上前开始叙述自己遇到的困难。
反正进度慢了跟他们虽然是有关系,但却也的确不能全怪他们,毕竟这个港口的工程量实在太大了,他们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行了,事到如今都已经是这副样子了,我难不成还能把你们都宰了?”宋北云的语气也不是很好,他甩了一下袖子:“四月,东海新军的舰队就要出发前往东边。可现在连个补给港都没,你让我怎么跟上头交代?还有,新船厂到现在也就建了一半还不到,铁甲船的进度你们到底要给我延误到几时?如今不是你们的任务完不成,而是我的任务完不成了!十年之计还剩两年,可两年你们就把这么一个烂摊子留在我面前,让我该如何处置?”
下头的人一个个都不敢言语了,而宋北云却还是在骂,骂得气顺了才算是停了下来。
第二个五年计划如今已经还剩下两年了,本来他构想的蓝图现在却只完成了不到一半,这让他有些暴跳如雷,按照这个进度来说,如果是在新中国模式的话,再过不了几年原子弹都要爆了。而按照正常的穿越者模式,这个时候就算没有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那也一定是汽轮机轰轰作响了。
可现在他却依然要跟一条能经得住风浪的远洋船只斤斤计较。
“行了,我知道现在别说骂人了,就算宰了你们也无济于事,但现在我得让你们立下军令状,若是在今年六月之前,如果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你们就全部去大西北放羊。”
宋北云说完便拂袖而去,之后他一个人站在工地之上,看着那些忙碌的工人,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第一个五年计划是解决内部重大问题,他办到了。第二个五年计划是一定程度上解决外部矛盾和工业点亮四个支线的技能树,而第三个五年就是要彻底解决青少年文盲、饥饿和私斗成风和工业体系革新等问题。
可就现在的进度来看,他的第三个五年恐怕是完不成历史使命了。
他急啊,因为一旦过了第三个五年,那么他的年龄就会直接被推到三十五岁这个尴尬的关口,也就是说他小宋也便是会在不远的将来能够自称老夫。
这无疑对他来说是一种惶恐和压力,总之……心态是要炸裂了。
“大帅,你看上去挺上火啊。”
大黑牛看出了宋北云现在的急躁,走上前却是安慰了起来:“要不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肯定带大人去快活一下了。”
“少烦我了。”宋北云不耐烦道:“滚一边去。”
“唉,好嘞。”
大黑牛知道这个点不能招惹宋北云,所以便蹲在了旁边扔起了石子儿。
这地方的确是无趣,方圆百里都没什么人烟,最近的镇子都是那种破破烂烂的地方,看上去一点人气都没有,而且镇上大多都是老人小孩,年轻人都跑去金陵、庐州那边务工去了。
种地的也都是农场承包,看上去人丁稀薄的,更别提什么青楼红楼了,就是特娘个酒楼都没有。
宋北云其实也愁的很,他变相的把自己流放到了这么一个大工地上来当监工,大当然还是他最大,可是这地方别说跟姹紫嫣红的长安比了,就是比那个山沟沟里的延安府都是天差地别。
别说整那些个花天酒地了,就算是想吃一顿好的都得提前跟军需那头张罗,虽然不至于挨饿,但整体条件太恶劣了。
但是就现在这个情况看来,他不来是真的不太行,现在的大宋可没有那么高效的执行力度,能让官吏像个人已经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再想让他们高效有组织力,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这玩意没有个二十年选拔积累,基本就是个白扯。
所以既来之则安之,宋北云虽然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但这点事情他适应起来还是不那么费劲的。
只是宋北云日记里的内容就变得有些单调了。
如果给他记录一本流水账,那么在这个地方,他的轨迹就变得极简单。
一般情况就是早起去工地,转一圈回住处,然后练练字就到中午了。中午吃饭,大多数时候有白米饭和面条,还有一些罐头食物,味道不怎么样但量大管饱。
吃了午饭,午休一个小时,然后去工地,转一圈回住处,练练字就到了晚上,晚上的时候他会写点东西,接着便是睡觉。
每三天听取一次进度报告,每七天开一次会。每一个月就会着急各级工匠和研究人员进行一次座谈会,谈谈他们在实际工作中遇到的困难和有那些亟待解决的问题。
接着便会进入下一个轮回。
书信倒是通的很勤,在他来到这里的第五天时,金陵的革命爆发了,轰轰烈烈的那种,赵性俨然就成热血青年,整天在街头给人演讲,讲的内容还都是一些背叛阶级背叛皇权的东西。
而被他蛊惑的百姓也开始疯狂起来,开始对各级乡绅进行讨伐,金陵也展开了轰轰烈烈的砸宗祠盖学堂活动。
现在那些士族都已经被折腾的不成样子了,甚至不少人都跑来求宋北云的庇护。
不过对于此宋北云却没有任何制止的意思,看这个架势很大概率今年内会出现一阵风暴,针对各级乡绅的风暴。
这是宋北云不太想看见但却也没有什么更高明的解决办法的事。
长安么,倒是还好。毕竟大西北因为天气、交通、政治等方便的诸多原因并没有被太多的波及,而且相比较金陵那片来说,长安周围的一片区域其实已经进入了准工业化时代。
这对于整体还处于农业社会的其他地区相比,长安的先进甚至可以达到降维打击的程度。
特区毕竟是特区嘛,有些事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至于长安之所以能这么快的跑步前进,严格说起来还是得感谢三个人的,一个就是把长安里的“老爷”宰了个精光的黄巢、一个是让整个国家政治、经济中心南迁的赵匡胤,以及那个现在还在病床上嗷嗷的李荣昊的父亲,上一代的西夏王。
一个让长安破了,一个没把它修起来,一个破罐子破摔。这导致长安的一切都是破的,而重建的长安一切都是新的。
所以说历史这玩意嘛,不好说。每一个被载入史册的人,都是一个掀起了巨大蝴蝶效应的人,结果是好是坏先不论,但光是他们引发的效应却是非常有趣的。
而除了金陵,辽国那边也不太平,辽国那头在正月十五时,时任洛阳学督、北院侍同,简单说就是相当于大宋丁相的辽国四相之一的丞相耶律恩称其洛阳老宅一夜之间长满灵芝,被视为祥瑞,并借此邀辽国皇帝陛下耶律佛宝奴前来观赏。佛宝奴自是欣然前往,可刚走出大殿,就见外头响起嘈杂之声,还有兵器交鸣之声。佛宝奴感觉事态严重后立返,登上宫城时,发现耶律恩家处火光四起,院内藏有士兵、还埋伏有弓手。佛宝奴大怒,当天处死耶律恩等一百七十五人,后命人彻查此事。
时至今日,洛阳城乃至整个辽国已被牵连一千七百五十余人,而且人数还在增加,从洛阳到新都,每日都有新死之鬼,被称为辽国灵芝大案。
中原双霸都动乱了起来,但说乱却还没有完全乱。因为长安还没乱,长安没乱,它就如一头猛虎一般蛰伏在那里死死盯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动?谁敢动?倒是有人蠢蠢欲动,但却也只能够是蠢蠢欲动了。
而就在这天下风起云涌之时,宋北云正跳在一处地基上,蹲在上头看水泥注浆。
他一身尘土,看上去有些狼狈,但神情却专注,只因为今日新的浇筑之法要开始试验了,而只要浇筑之法能够成功,提前九百年实现大都会。
“唉唉唉,细致点细致点。”宋北云摇晃着胳膊对上头的工人说:“你们这倒粪水呢?”
“宋大人!宋大人!外头有人找您。”
工头大步流星的跑来,蹲在坑前对宋北云喊了起来,宋北云按住安全帽抬起头道:“谁啊?”
“说是家眷。”
“家眷?”宋北云伸出手让他将自己拉了出来:“不会吧?碧螺不是还有三日才能到么?这来的是谁?”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了大工地的外头。
外头停着一辆马车,宋北云歪着头看了一阵,却见里头帘子拉开,露出了一双明媚的笑眼。
“操……”
宋北云骂了一句:“怎么会是你?你来这干什么?”
“不想见到我?”
接着就见妖尼姑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站在了宋北云的面前。
而宋北云旁边的大黑牛眼睛都看直了,他本身就喜欢这种熟透的果子,妖尼姑赵橙本身就是很妖娆的类型,又骚又软。三十岁的人,丝毫不减老态,反倒是因为喜欢穿小一号的衣裳而显得无比娇俏。
“回去。”
“我此来是奉命而来,你不能让我回去。”赵橙轻笑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北云:“本来我也不想来,但父王让我散散心,我想来也无处可去,便来找你了。”
“你是不是哪里有病?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非要找我?”
“是啊,我也无处可去。”赵橙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我需要一个住处。”
宋北云转身就往回走,而大黑牛连忙跟了上来:“大帅大帅,这你能忍?”
“忍什么?”
“这是天下之极品!这放在醉春楼,少说五十贯一夜呢。”大黑牛咂摸一下嘴:“带劲的很。要我说,就这送上门来的,大帅倒不如舒服一下再说,管他个三七二十一。”
“滚!”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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