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妹儿出生以后不会哭,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麻家的人就知道这孩子不正常。一直以来,各种流言蜚语便围绕在这个可爱又可怜的孩子身边,身为爹娘,自然就更加疼爱着了。
麻二只知道大哥大嫂对幺妹儿不友善,却并没有真正亲耳听过爹娘说这样的话,所以即便分了家,即便分家时啥也没得到,他也对爹娘抱有一丝希望和感恩,逢年过节还会带东西回去孝顺爹娘。
但现在,他发现他错了,他错得很彻底。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麻二的表情很机械,语气都僵硬了,听得麻老太后背微微一凉。
不过再怎么凉这也是亲儿子,难不成还能揍了自己?
但一想到等着要债的美丽等人,她就心虚了,命可以没了,但钱不能丢。
“咋?我说的不对吗?她就是个哑巴,是个灾星!哑巴是病,她刚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说过要把她扔掉你们非得不听,活该,现在被一个灾星拖累着,这个家过得还像个家吗?”
“扔掉?”麻二将幺妹儿小心地递到媳妇儿手里,瞪着自己娘亲,“所以当初幺妹儿刚生下来丢了的那次,其实是你这个当亲奶奶的把她给扔到山里去的?是不是?”
美丽一个激灵想起了一件事,她记得两年前全村人曾经一起各个地方找过孩子。她当时不记得找的是谁的孩子了,只记得说是有人看到狼进村了,还叼走了一个刚出生的还没足月的女婴。
现在想来,那孩子就是幺妹儿了?!
麻二嫂也没想到亲奶奶居然这么狠心把孩子给扔掉,当即又气又伤心,浑身都哆嗦起来,抱着幺妹儿就喊:“你,你,真的是你?!是你扔了我的闺女?是你!”
麻老太一开始有一瞬的慌张,不过反正已经撕破脸了,她也就不再隐瞒,反而挺直了腰板儿承认了:“咋?就是我!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灾星,这种哑巴病是要传染的,我可不想我的宝贝孙子们也成了哑巴!”
说幺妹儿就是哑巴灾星,说老大家的儿子就是宝贝孙子,这亲奶奶都偏心成这个样子,也是无可救药了。
“你!”
麻二脾气上来,抬手就冲了上来。
麻老太吓坏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麻二终究是没有下去手,毕竟眼前的人是他的亲娘,是养了他二十年的亲娘。
他蹲在地上,抱着头呜呜地哭了起来:“老天爷啊,你怎么这样对我啊!我的亲娘,我的亲娘啊,居然要杀了我的闺女!这还是我的娘吗?这是啥人啊!”
麻二哭,麻二嫂也抱着闺女哭了起来,美丽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这可怜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大门吱扭一声响了,美丽一瞧,是周迟来了。
她赶紧跑过去,却难受地说不出一个字来。
周迟拍了拍她的后背,带着她站到了旁边。
此时美丽才发现,周迟身后,大门口那里已经围了好些村民了,刚才麻家的事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了麻老太当年扔掉了自己亲孙女的事。
“我的天哪!这还是人吗?虎毒还不食子呢,这老太太居然把自己的亲孙女给扔进山里去了,这不是杀人吗?”
“我记得那天可冷了呢,幺妹儿就裹着一个薄薄的小单子,发现她的时候浑身都冻僵了!哎,能救回来已经是万幸了!”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孙女,怎么能因为是哑巴就不要人家了?”
“就是,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传出来的,说哑巴是病,会传染,这老太太肯定是偏心老大家的孙子才把孙女给扔了的!”
“还能是谁传出来的?那话就是麻老大和他媳妇儿传出来的。反正我就光听他们两口子说过了,别人可没听过!”
这么一来,所有人都明白了。敢情是老大两口子故意散播谣言了,若是纯粹担心自己的孩子也就罢了,若是还有别的私心,这两口子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你,你们知道啥?这是没落到你们头上,要是你们家里出了个哑巴,看你们会不会害怕!”
麻老太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就是来老二家里扫个秋风的小事,怎么就演变成了这么大的事?还把自己当年做过的龌龊事也给抖落出来了,真是丢死人了,丢死人了!
不过丢人事小,她还没有意识到另外一件更严重的事。
美丽突然对周迟道:“相公,她故意扔掉自己的孙女,是不是有故意杀人的嫌疑?咱们要不要去请村长?然后把她送到镇上的衙门里去?”
杀人?衙门?
麻老太的腿顿时软了:“不,不,我不去,我没杀人!幺妹儿这不是还好好地在这里吗?干啥要把我送到衙门里去?不去,我不去!”
去不去衙门还真不是麻老太说了算的,现在这事已经闹得这么多人都知道了,不让村长知道肯定是不行了,要不要去衙门最终还是村长说了算。
当然苦主麻二两口子若是不想追究的话,这事也是可以了结的。毕竟是亲母子,估计村长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走!找村长去!”
蹲在地上的麻二猛地站起来,拽着麻老太的胳膊就往外走:“找村长!我麻二要跟你们断绝关系,从此形同陌路!生不养死不葬,你要是不同意,我就让村长把你送去衙门!”
啊?!
麻老太蒙了,这个她从小不怎么待见的二儿子,这个一直以来都对自己顺从的二儿子,居然要把她送到衙门里去!
麻二嫂也站了起来,跟丈夫生活多年她自然了解丈夫的心性,让他亲手送亲娘进衙门肯定是做不来的,所以丈夫肯定是想跟麻家断绝关系的。
这么大的事,她得跟过去看看。
只是幺妹儿......
“嫂子,你去吧!幺妹儿交给我就行了,我帮你看着。”
美丽把幺妹儿接过来,跟麻二嫂说了一声。
麻二嫂鼻子一酸,点点头,亲娘还不如毫无血缘关系的邻居靠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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