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打了四日的腹稿,有一堆的话要说,但只说得出两声,溃不成军。
他自暴自弃地闭了口,捏着和离书的手甚是稳重,但细看颤抖不已。
盛娆沉默地看了他一会,伸手去拿和离书,她的指尖刚碰到和离书,薛崇浑身一颤,指头险些戳破薄薄的纸。
盛娆感受着和离书上传来的力道,柳眉一挑,好整以暇地注视着薛崇。
薛崇被她看得头皮发麻,脑子是清醒的,但手脚不听使唤,在盛娆宛如实质的视线下,他逐渐狼狈。
“少将军就是做个样子?”盛娆淡薄地道。
薛崇乱了心跳,心尖像是被人砍了刀,狐狸眼黯淡死寂,他慢吞吞地嘶哑道:“不是。”
他怎么会用和离做文章?
他张了张口,解释的话终是咽了下去,他看向不争气的手,费了全身的劲儿松了力道。
盛娆没有理会他的挣扎,当着他的面展开和离书,眼神微微一变,道:“少将军还真是敷衍。”
和离书上除了居上的“和离书”三个字,只有右下角署了薛崇的名,其他地方空空荡荡。
薛崇垂着头,俊朗的容颜掩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只有哑到极致的声音传了出来:“这样挺好。”
再写一个字都难如登天,不如给他一刀。
他这几日像行尸走肉一样,连呼吸都是疼的,那日清晨如魂出窍般写下和离书,一直放在心口,重如巍山,压得他透不上气。
盛娆指尖摩挲着那个一笔一划的“薛”字,而旁边的“崇”字却龙飞凤舞,潦草得像要飞起。
仅从字里她就能看到薛崇的挣扎,因为犹豫到想要放弃,所以快刀斩乱麻地断了自己的后路。
她心底发烫,竟有些承受不住薛崇的情了。
要是早知道他浪子回头是个痴情种,前世她不会招惹他,也就没有这一世的纠葛了。
盛娆心里叹了口气,正要起身,薛崇却会错了意,他同手同脚地挪到床边,差点被锦被绊倒。
盛娆拧眉拽住他衣角:“去哪?”
薛崇没有回头,眼眶猩红,佯装镇定:“去拿笔墨。”
“……”
盛娆被他的自觉弄得一阵无奈,原来还想折腾折腾他,此刻忽然没了心思。
连带着和离的事都纠结不起来了,她承认,她心疼薛崇了。
他这也算是种能耐了。
盛娆抚了下眉心,撑起身体,好笑地开了口:“转过来。”
薛崇不明所以,僵硬地转过身,听着盛娆又道:“抬头。”
薛崇没有照做,正想插科打诨过去,余光就看到了节莹白的指尖,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节指尖停在他下巴上,轻轻用力。
他无从抵抗地顺着那点力度抬起头,红得仿佛要滴血的眼睛骇人得很,上头不知道是血光还是水光,泛着湿润。
盛娆轻啧了声,端详着他凄惨的模样,想打趣声没狠下心,她纤手向上,抚过他耷拉着的眼角。
“本宫说要笔墨了?”
薛崇怔怔地看向她,狐狸眼逐渐睁大,里头真真地有了水色,折射着动人心魄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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