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地狱之火”？
沉沉的夜色之下，茫茫的风雪之中，薛涛和王东壁怔立于铁木城头，遥望着北蛮人营地里突然爆开的那一团团恰似幽冥鬼火般的绿色火光，震惊不已，但旋即两人不约而同地扭头对视，神情振奋。
大人……大人做出来的那个东西竟然真是“地狱之火”！
在他们身旁，陆沉也在怔怔地望着那一团团诡异爆开的幽幽绿光，心中有惊涛骇浪在涌动。
这火……莫非真地来自地狱？
否则，它为何会起得如此诡异？
否则，它为何是幽幽的绿色……正似传说中坟地里的鬼火？
当然，最觉震撼恐惧的还是那些亲眼目睹那地狱之火是如何诡异地烧起来的北蛮人。
“呃啊……呃啊……”
北蛮人中军大帐里，两具绿色的火人在地上拼命地翻滚着、扭曲着，凄厉的惨嚎声让人毛骨悚然。
“噗噗……”
两个侍卫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两张湿漉漉的毡毯，正在奋力扑打着两具火人身上那绿色的火苗，可是，转眼之间，那两条湿漉漉的毡毯竟然也被引燃了。
那绿色的火苗虽然看似幽幽地透着森冷之气，原来温度却极高，竟然沾上就着，两个侍卫好似也发现了这一点，扑打的动作顿时一滞，慢了下来。
见状，帐中其余几个将领慌忙又往后退去，就连高据主位之上的步六汗阿古柏都面有惧色。
他们可是亲眼目睹了这两个千夫长是如何化作两具火人的，看了那诡异可怖的一幕，纵使他们有铁打的胆子，也难抑惧意。
就在刚刚，趁着风雪乍起偷袭铁木城的计划失败了，一干参战的千夫长纷纷聚到了中军大帐，各自汇报着所部的战损情况，帐中炉火正旺，暖意浓浓，所以，纵使刚刚偷袭失败，帐中的气氛倒也不是十分压抑。
两个千夫长都是在前线督战的将领，虽然战败了，但也不算狼狈，只是身上脸上都沾了些泥污，而所部将士也只是损失了先行攻上城头的一些死士，但心中憋屈，汇报起战况来皆是杀气腾腾，那个叫腾腾格的千夫长甚至当场请战，扬言要率部再战，一雪前耻。
发完言的腾腾格仰头望向了高据主位之上的阿古柏，可是，就在此时，他的脸上毫无征兆地蹿出了一丝绿幽幽的火苗，随即蔓延开来，瞬间就将他那张杀意未消的大脸整个都包裹住了。
“呃啊……”
那绿幽幽的火苗泛着森森的寒意，腾腾格却是一声凄厉的惨嚎，慌忙抬起双手就去拍打脸上的火苗，可是，一拍之下，一双手竟然也被引燃了，而那甲胄上随即也蹿起了绿幽幽的火苗。
“啊……”
不待阿古柏和其他将领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和腾腾格一同在前线督战的另一个千夫长也是一声惨嚎，脸上、手上、甲胄之上也凭空冒起了绿幽幽的火苗。
阿古柏腾地一下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其余几个将领纷纷后退，他们可是亲眼看到了腾腾格用手去拍打那绿幽幽的火苗落了个什么下场。
这火，沾不得！
“啊啊……呃啊……”
那绿幽幽的火苗在腾腾格两人身上欢快地跳动着，转眼之间就让两人化作了两具火人，任他们如何拼命拍打、翻滚，那火势都没有半点而减弱的迹象，倒是在他们翻滚过的地面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那种绿色火苗。
“呃啊……呃啊……”
当两个侍卫匆匆找来湿漉漉的毡毯之时，两具火人的惨嚎已经不似人声了，整个大帐之中也早已充满了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
“噗噗……”
可是，两个侍卫手中那湿漉漉的毡毯才在两具火人身上拍打了数下，也被点燃了。
这火……根本就无法扑灭啊！
看到此时，阿古柏和帐中其他将领怎能不怕？
“啊……”
就在众人慌忙后退之时，又是一个惊呼响起，听得众人心中一抖，连忙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将领正软软地往地上栽去，好似已烂醉如泥。
“啊……”
“呃……”
不待那人栽到地上，又是两声惊呼响起，又有两个将领软软地往地上栽去，其中一人还死死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麒麟烟！”
众人不明所以，阿古柏却猛地一声惊叫，“快捂住口鼻……出去！”
麒麟烟，有剧毒，可用来杀敌……
阿古柏最近在读《韩公兵法》，书中就有关于麒麟烟的记载。
“咯哩……”
情急之下，阿古柏用的是大黎官话，但，说完之后却想起其他人听不懂大黎官话，只得连忙又吼了一嗓子，这才从座椅后拿起两个西瓜般大的紫金锤提上，朝大帐门口冲去。
“咯哩……咯哩……”
众人陆续反应过来，连忙搀起那三个已经倒地的同伴，就跟着阿古柏往外跑去。
“嚯咿……”
阿古柏堪堪跑到大帐门口，厚厚的帷幔便被人从外面撩开了，一个侍卫满脸惊恐地冲了进来，一见阿古柏连忙就开始禀报，“咯哩……”
“咯哩！”
阿古柏哪里还有心情听他禀报，连忙一声怒吼，猛地就往帐外冲去，肥胖的身躯爆发出的惊人能量直将那侍卫撞得倒飞出帐外，踉踉跄跄地退出三五米远才勉强稳住了脚步。
“呃……”
那侍卫有些懵了，连忙晃了晃脑袋，稍一犹豫，又凑了过去，“嚯咿……”
虽然搞不懂大人为何如此惊惶，可是，事态紧急，必须马上汇报，他也就顾不上这么多了。
“咯哩！”
不曾想，不待他讲话说完，阿古柏又是一声断喝，调头就往后军的方向冲去，直似被火烧了屁股的大猩猩，“咯哩……咯哩……”
其实，不用侍卫汇报，阿古柏一冲出帐篷就看到不远处有十多个绿色的火人正在四处乱蹿，附近两座帐篷已被他们身上的火苗点燃，周围的人也早已乱做了一团，再举目四顾，只见前军、中军、左右军的营地里已然火光冲天，而且还有一团团的幽幽绿光夹杂其中，直将茫茫的风雪和沉沉的夜色都照得雪亮，唯有后军的营地里没有那种绿色的火光，所以，阿古柏当机立断，撒腿就朝后军的营地跑去。
“咯哩……咯哩……”
见状，反应快的连忙高呼着撒腿跟了上去。
“哇啦……哇啦……”
也有人还在拼命地扑打着被引燃的帐篷，试图抢救出一些物资。
奈何，火借风力，渐成燎原之势，如何还扑得灭，倒是不断有人栽倒在了浓烟之中。
火势已盛，北蛮人的大营里浓烟翻腾，人吼马嘶，已然乱做了一团。
“大……大人，”
营地东北面三五百步外的雪地里，苟富贵怔怔地望着火光冲天的北蛮人大营，脸色发白，声音也有些颤抖，“这就是地狱……地狱之火吗？他……他娘的……”
他和韩庭虎率部跟着李汗青出了铁木城北门，一路潜行至此，可是，亲眼看着那一团团幽幽的绿色火光爆开，随即便将北蛮人的大营引燃，化作了一片火海，前后……不超过一刻钟！
“算是吧！”
李汗青也在怔怔地望着冲天的火光，随口敷衍了一句。
这场火火势之大，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毕竟，这不是真正的“地狱之火”啊！
在他原来生活的那个世界，的确有一种被称作“地狱之火”的武器——白磷弹。
李汗青在铁木城头偶然发现了碳磷灰矿，也正好清楚制备白磷的工艺，可是，以铁木城的条件根本做不出铝热剂，所以，他根本就制不出真正的“地狱之火”。
不过，就是那种用白磷和胶泥制成的简陋武器，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也如“地狱之火”般诡异恐怖了吧！
“大……大人……”
一旁的韩庭虎虽然神色还算镇定，但一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涩，不禁一怔，狠狠地骂了一句，“他娘的！大人，趁他病要他命……干吧！”
“不！”
李汗青紧紧地盯着那冲天的火光，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们是来夺马的……”
李汗青带着两百多号兄弟出城，本来是准备趁火夺马的，不成想，这火一起火势竟这般凶猛，可是，若要他带着这两百多号兄弟去劫北蛮人的大营……李汗青还没那么莽！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伙北蛮人少说也还要七八千之多，就算被这场大火烧去大半，也不是区区他这两百多人就吃得下的。
更何况，那白磷燃烧生成的烟可是有毒的，剧毒，此时趁火劫营岂不是找死？
“大人，”
韩庭虎连忙打断了李汗青，“蛮子已经乱了阵脚，机会难得……”
“庭虎兄弟，”
不待韩庭虎说完，一旁的苟富贵连忙嘿嘿一笑，“大人说的对，我们是来夺马的！至于蛮子……这把大火一烧，他们已是丧家之犬，我们又何苦去和一群丧家之犬拼命？让他们自生自灭岂不省事得多？”
“呃……”
韩庭虎一滞，依旧有些不甘，“可是……”
“来了！”
正在此时，始终紧盯着北蛮人大营方向的李汗青突然精神一振，“准备抓马！”
“希津津……希津津……”
昏黄的火光中，一匹匹脱缰的战马已经嘶鸣着冲了过来，马蹄翻飞，惊惶不安。
怕火，是所有动物的天性，即便训练再有素的战马也难以克服对火的恐惧。
正因如此，李汗青才敢带着两百多号兄弟冒险出城，准备趁火夺马。
只是，火势比他预料的要大得多，这些狂奔而来的战马显然被惊得厉害，抓起来并不容易。
“啪哒啪哒啪哒啪哒……”
看着狂奔而来的马群，李汗青不禁暗自有些懊恼，早知道，就把罗罡侯近山他们都叫上了！
比起韩庭虎和苟富贵这些兄弟来，他们更懂马性，更擅长抓马！
“出城抓马去了？”
铁木城头，西北角落前，罗罡听得城头喧哗，也发现了城外的火光，便匆匆地凑了过来，却听陆沉说李汗青带人出城抓马去了，顿时忿忿然，“狗日的李汗青，也不知会老子一声……当了校尉，就把以前的兄弟都忘了？”
“你这臭脾气！”
陆沉无奈苦笑，“你们不是走不开吗？”
李汗青所部被调去增援西门了，北门的防务就交给了陆沉所部，虽然北门受到攻击的可能性不大，但陆沉所部只有三十来号可战之兵，往各处岗哨上一分也只勉强够用，哪里还有多余的人手跟李汗青出城？
“呵呵……倒也是！”
罗罡讪讪一笑，随即眉头一皱，“不行！这火烧得这么大，战马受了惊吓，岂能好抓？大人，让我带些兄弟出城帮忙……”
铁木城头风雪茫茫，但此刻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将士，一个个对着城外那冲天的火光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火烧得好旺，烧得好妙，烧得好解气啊！
“唔……”
西门门楼上，伏案而眠的夏伯言被城头的喧闹声惊醒，猛地坐直了身体，举目一望，正好看到武安国凭栏而立，似在远眺，便问了一句，“安国，怎么回事？”
“大人，”
武安国连忙回头望向了夏伯言，面有喜色，“起火了，北蛮人的大营起火了！”
“呃……”
夏伯言一怔，猛地站起身来，一抖身上的毡毯，大步流星地奔了过去，“无缘无故的怎么会起火呢？”
“唔……”
武安国稍一犹豫，“先前都是绿色的……何校尉说那是地狱之火的颜色……”
“地狱之火？”
夏伯言已经奔到了武安国身边，举目朝那火光望去，闻言一愣，猛地扭头望向了武安国，“就是姚仲义送过来的那东西？”
“正是！”
武安国点了点头，“何校尉说，他在城中之时见过地狱之火，确实是绿色的……”
“何畏呢？”
武安国话音未落，夏伯言连忙扭头冲侍立于楼梯口的卫兵一声吩咐，“把何畏给我找来……”
“噔噔噔噔……”
夏伯言话音未落，一人便从楼下冲了上来，正是右臂耷拉，一脸焦急的何畏，“大人，李校尉出城去了！”
“李校尉？”
夏伯言听得一头雾水。
“李汗青？”
武安国反应了过来，顿时脸色一沉，“谁让他擅自出城？他心中还有军法吗？”
“呃……”
何畏一滞，硬着头皮辩解了一句，“听说他出城……是为了夺马！”
“夺马？”
武安国皱了皱眉，神色却缓和了下来，扭头向脸色阴沉的夏伯言解释起来，“李汗青就是那个搞出‘地狱之火’的骁骑校尉，人很年轻，刀法犀利，作战十分勇猛，先前一战也多亏了他……还望大人酌情宽恕！”
“哦，”
夏伯言神色稍霁，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转身望向了城外，神色变幻不定，良久，突然一咬牙，“武安国，立刻集结部队……”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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