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山也在大巴上,陶然一上车就看见了,而且他身边的座位空着,她直接走过去坐下。
“苏老师。”她忍不住问,“你不是说今天开会的吗?”
“嗯。”他仍然没有否认,而且十分笃定的语气。
“谁说的啊!我都问周主任了,他说没这安排!”
“不是周主任安排的。”
“不是?”她更不明白了,难道她还要下车开会?“那……是谁主持的会?几点开?”
“就今晚,具体时间等通知。到时候我叫你吧。”苏寒山并没有回答她第一个问题。
陶然这才没问了,寻思着应该是回驻地开会。
至于生日这回事,她已经忽略了,靠着座椅靠背,疲惫涌上来,渐渐开始打瞌睡。
到驻地宾馆的时候,她睡得迷迷糊糊的,被苏寒山叫醒,两人一起回房间,陶然一路打着呵欠,差点跟着苏寒山在四楼就下了。
回房一顿消杀后,她正打算去驻地餐厅吃点东西,她手机响了。
是她舅舅来了!
“陶啊,生日快乐!”舅舅在电话里说。
陶然嘿嘿一笑,“谢谢舅舅。”
她寻思着,舅舅不会给她送吃的来了吧?
结果还真被她料中了,舅舅让她赶紧下楼,他给她准备了吃的。
已是夜幕四笼,蓝舅舅的车停在驻地楼下,车灯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
她小跑着过去,舅舅从车里出来,双眼含笑,递给她一个大塑料袋,还有一个蛋糕盒子。
“哇,还有蛋糕啊!舅舅你自己做的吗?”舅舅厨艺也是相当了不得的,她家小餐馆后来不开了以后,舅舅还接受了一段时间呢,不过,做蛋糕应该是第一回吧?
蓝舅舅笑着点头,“可真不容易,浪费不少面粉,你舅妈和你弟弟说,再也不想吃蛋糕了。”
“谢谢舅舅!”可惜,现在这特殊情况,也不可能请舅舅和她一起吃蛋糕了。
陶然看着舅舅的车离开,直到车灯变成一个小亮点才回身,低头看着手里的塑料袋,是几个餐盒,应该是舅舅做的拿手好菜吧。
她两手拎着东西,口袋里手机又响了。
又是谁啊?
她只好一手拎俩,空出手来接电话。
这回是苏寒山啊!
是开会了吗?
她一接电话,还真是!苏寒山低沉的声音说,“下来,来食堂。”
“开会吗?”她问。
苏寒山顿了一下,“嗯。”
“好,稍等啊,我上去放个东西就来。”
“你在哪儿?”苏寒山声音蓦地一高。
“我……我就在大厅啊,准备搭电梯呢,我一会儿就好!”
苏寒山却道,“不必上去了!直接来食堂吧。”
食堂就在一楼,如果不是她提着蛋糕,她肯定就直接去了,可……
她想了想,算了,还是开会重要,别耽搁了。
就这样去了食堂。
食堂就是宾馆餐厅改的,此刻用餐时间已临近结束,几乎没什么人了,而事实上是,就算有人陶然也注意不到,她的目光完完全全被中间那张餐桌吸引。
餐桌铺了白色的餐布,亮着一盏烛光,而苏寒山穿着件黑色毛衣,烛光映在他脸上,虽然带着口罩,但光影全落在他眼中,倒是显得他眼睛更亮了。
像夜空里的星星。
这是什么会啊?
她走近,看得更清了,一朵花型的蜡烛,浮在杯里被,随着水波浅浅摇曳,更重要的是,桌上还摆着一个蛋糕,很漂亮,雪白的奶油堆积成皑皑白雪,几颗草莓点缀,蛋糕旁边压着一张小卡片,雪白的纸张,拿起来,发现就是A4纸剪裁而成,但边角整齐,干干净净,打开,里面碳素笔画的一个小女孩儿手里举着一个小牌子,上写:我25岁啦。
卡片空白处,特别漂亮的字体一本正经写着:祝陶然生日快乐。
落款:苏寒山。
陶然觉得心里咕嘟咕嘟冒着甜蜜的气泡,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坐下来,小心翼翼地问,“苏老师,莫非你说的开会,是给我开生日会?”
苏寒山目光深幽而柔软,一朵烛焰在他瞳孔深处跳动,他一向温和的眼神仿佛都有了火的热度。
陶然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脸上发热,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粘稠起来,“苏老师……”
“生日快乐。”苏寒山忽然低低地道。
还真是给她庆生啊!
“谢谢!”她欢喜极了,再次把卡片打开来看。
简约却精致到极点的卡片。
难怪别人总说大道至简,苏寒山可是将简约之美发挥到了极致,卡片的气质完全贴合他这个人,她送给他的卡片跟这一比,就跟小学生简笔画似的。
早知道会有今天,她小时候该学学画练个书法就好了。
思及此,她眉眼都耷拉下来了。
“怎么了?不高兴?”他注意这丫头的神色萎靡下去了,实在是,这丫头喜怒变化都写在眼里,太明显。
陶然摇摇头,啧啧赞叹,“苏老师,你这字和画真的太漂亮了,而且,你是怎么做到将一张白纸保持得这么平整干净的?”她看了眼蛋糕,打了个比喻,“就跟早上起来打开门,满世界新下的白雪似的,完美得都不忍心去破坏。”
说完,沮丧的情绪又上来了,“不像我画的那些,一看就觉得很草率,可是我明明很用心地制作的。”
她话音一落,苏寒山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陶然心里更没底了,“你看你看,你又笑是不是?我……我写的明信片……的确很丑吗?”
苏寒山笑而不语。
这是什么意思?这不就是“的确很丑”的意思吗?
陶然脸上挂不住了,气鼓鼓的,“那你把我以前写给你的还给我得了!”
苏寒山却看着她笑,“那可是……没法再还了。”
陶然心都凉了,“是……给扔了吗?”
不过,她自动又给苏寒山找了理由:她又不是人什么人,画的也不是啥艺术品,丑丑的东西,看了就扔也没啥大不了。
苏寒山却道,“没有。”
“没扔?”她一愣,那怎么不能还了?
“没扔。”
“那……”
苏寒山微微叹了一声,“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
“什么……傻呀?”一句“你才傻呢”险险蹦出去了,还好他是苏寒山,她控制住了自己。
苏寒山看着眼前这双懵懂的眼睛,只好说,“我收起来了。那不是你送我的吗?送出的东西哪有往回收的?”
陶然原本还有有些低落的心忽而窜了老高,转眼笑意盈满双眸,“真的?可是……我画得那么丑啊……”
“你也知道你画得丑?何止画得丑,字也丑!”苏寒山毫不留情。
“那……那……”陶然又想往回要了可怎么办?“那你留着干什么?”
苏寒山都愣住了,一口气卡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这天聊得,比当年啃一米多高的医学书还难。
他缓缓平息了一下,缓缓呼出一口气,再缓缓说,“我得找宁主任来了。”
“啊?为啥?”
“或者叫任主任来。”任主任是心内科主任。
“任主任在北雅没过来呢!”陶然懵了一瞬后,顿时着急了,“苏老师你哪里不舒服吗?”
苏寒山微微摆手,表示没事,而后闭了闭眼,捋了捋思路,明明已经计划好怎么说的,这话题是怎么劈了叉越来越偏的?又是怎么越来越乱,现在他拉都拉不回去的?
“你送我那些……”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试着再往回拉一拉,“我打算留下来,以后给孩子看。”
“啊?”陶然一愣,转瞬笑了,“苏老师,你是要拿我做反面教材吗?”
“对,我会告诉他们,如果不从小好好写字,以后长大了写出来东西就是这么丑,追对象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不行不行!”陶然急了,“你应该给孩子正面教材,比如拿你自己给他们看,让他们看看你当初是怎么给他们追到妈妈……的……”
陶然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手里正举着苏寒山的卡片给他看,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虎狼之词,顿时声音越说越小,羞得满脸通红,胡乱摇手,“不不不,苏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苏老师……吃蛋糕吧,我们吃蛋糕……”
她手忙脚乱,只想躲避苏寒山的目光,最好能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慌乱之下还忘了桌上有一个蛋糕,低头之间把舅舅送给她的蛋糕提了上来。
抬头,便遇上苏寒山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的脸热得快烧着了,“呃,苏老师,我忘了你准备好蛋糕了……”好想把话题从刚才的虎狼之词叉开啊,“苏老师,这个蛋糕是你……做的吗?”
嗯,说蛋糕吧,说蛋糕……
“是!”
陶然觉得这蛋糕也是苏寒山的气质,莫名有种冰雪红颜的感觉,极简至美。
她干脆把舅舅的蛋糕盒也打开,对了,聊聊两个蛋糕的不同不就把话题岔开了吗?
“苏老师,你的蛋糕呢,画面简洁,仿佛是大画家随意几笔,就勾勒出一个世界,每一笔都是点睛,每一笔都是精妙,没有一丝一毫多余,都说字如人,画如人,这蛋糕设计也如人,我们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苏老师你这个蛋糕表现的正是你至真至简的内心……”
苏寒山听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有点头疼,又想把宁主任叫来了。
“你不许愿吗?”他打断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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