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把我们关在这里？”
林九龄气愤地站直身子，气势汹汹地与“真真”对峙。
真真却丝毫感受不到她的愤怒，他疑惑地蹙起眉：“这么做有错吗？”
难道没错？你们把人关在这里，玩饥饿游戏呢？
“我们的人手不足，需要挑选出更多的变异生物来解决外面的变异物种。变异生物高出普通碳基生物太多负熵，他们处于地球内甚至可以威胁到地球的存亡。这么做难道不是在帮助地球上所有的智慧生物吗？”
真真更加疑惑。
林九龄竟哑口无言：“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来挑选？”
真真劳心费舌地解释：“人类虽然是智慧生物，但根植于碳基基础，依靠食用才能生存。根基于此本性，人类从原始社会开始就是一场优胜劣汰的选拔。这个系统不过复制了人类的生存历史，残忍吗？”
林九龄愣愣地看着他，一堆大道理铺天盖地而来，差点将其淹没。
“你是谁？你…是人类吗？”
思量半响，林九龄总算知道这堆大道理哪里不对劲了。这些道理虽说稍显理性观点，却完全缺失了人类特有的情感。
换而言之，杀一些人拯救一个世界的事儿，真真从头到尾都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角色来做出决定。
真真笑了：“我不过是更自由的存在形式。”
更自由的存在形式？
“不是人？”林九龄连忙后退两步，坐着看戏的胖子也脸色骤变，蹬着腿忙往后缩。
“你是鬼！”林九龄简直要尖叫出来。
实在是一个人类模样的东西站在面前，笑嘻嘻地告诉你不是人，是更自由的存在形式。试问能是什么，不就是鬼吗？
也正是这时，空间内巨大的照明灯咔嚓一下熄灭了，整个空间陷入寂静的黑暗。
林九龄心跳骤停。
人群轰然爆发出不小的议论，紧接着又如潮水一般消退下去。经验告诉他们，这是空间规定的睡眠时间。
林九龄苍白着脸捏着周胖子的胳膊，借着一些从房间内传出的光，她紧紧盯着近处真真的小小轮廓。
那小小的头摇了摇：“鬼…？这个世界上没有不依托物质就能存活的生物，你所说的大概是磁场效应，那不是鬼，那是场景重现。”
真真从容的解释让林九龄松懈了一些，不过她很快又紧张起来了。
“那你是什么东西？”
“四维生物。”真真说。
晚间，房间铁门自动开启，小小一个房间只有一架床、一个卫生间以及一张木桌子。由于房间内存有灯光，故而大多数人的选择都是在房间内挤作一团——白天还存在的人，夜晚也许就消失不见了。
林九龄与周胖子二人从杭莲处得知杀人能提高异能的消息，自然要更小心谨慎。
“你能凝一个塑料门在这儿吗？”
九龄拉铁门，见其靠在墙上稳如泰山，无法关上，便异想天开。转念又否定：“不过这墙壁可以吞噬异能，估计是不行了。”
胖子无奈耸肩：“总不能不睡觉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的身体再不睡觉估计就要散架了。”
“轮换守夜吧，白天也能睡。”
林九龄只好安慰道。
处理好了事情，两个大人将眼神盯向罪魁祸首——坐在小床上，摇晃着不沾地小腿的孩子。
真真，不，应该改口叫他封九岭。
封九岭先前已同二人解释了他之所以盯上林九龄的原因，以下是原话。
“我祖父失踪前留下这个罗盘，他的命牌在不久前碎了。他走后罗盘剧动，祖父一定有所留之物。正府检测到恒星疮变，我便自请来到此处，顺着罗盘看到了你。”
“我观你本以为你只是单纯的变异碳基生物，但我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祖父留下的那样东西，把那里的所有碳基生物也检查过…直到我感觉到空间内的四维物质发生了变动。”
“…”
真真露出笑容，总结道：“这种顺着时间流逝行动的方式还挺有趣。”
他说话神神叨叨，林九龄刚开始差点当他小小年纪就疯了。直到这个四维生物所说竟全能和她经历的对上，林九龄这才不得不有些相信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四维人。
随即在林九龄的强烈要求下，真真又简单解释了四维正府在世界末日中扮演的角色。
“这么说，你们就是统治宇宙的维斯正府，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地球？”林九龄说这话，竟然尤其镇静。似乎发生了太多不可置信的事情，反而接受能力变强了。
封九岭略点头。
周胖子一屁股墩坐床上：“为了保护地球，我要被牺牲掉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惨淡的前途。
林九龄寂静地倚靠在木桌边，很快就接受了这一个事实。
在维斯正府解决了太阳疮变、变异人的问题后，地球很快又会恢复正常。而此时此刻，他们在这个无名的监狱当中，不过是人类历史的一个像素点，维斯正府计划的九牛一毛。
所有的变异人都是不为宇宙规则所容的，本来维斯正府是将要直接灭杀他们，但是因为更简洁的计划，他们才得以苟活到现在。
林九龄想望望天空，一时看到的竟只有铁壁天花板。
“你若是能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所有奇怪的事情，我可以把你的灵魂安存在四维世界直到宇宙重演。”封九岭又提到了他祖父所遗留之物，甚至许诺了林九龄永生。
“你骗鬼呢！老子信了你的话才有鬼！”周胖子突然站起来，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封九岭，举起手就要凝聚塑料剑。
封九岭摇摇头：“没用的。”
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周胖子凝聚的塑料剑从剑柄开始就无法再向上延展了。准确而言，物质从气体中凝聚，还没有合成到剑上，很快又原路散回了。数以亿计的分子颗粒环绕在剑柄上，怎么也凝聚不起来。
那如烟花循环绽放的场景，着实产生几分美感，却让林九龄心头一寒。这就是四维人、宇宙管理者吗？
周胖子已经涨红了脸——他顶多能凝聚三把塑料剑，此时使用的凝聚之力早已达到临界点。
“我不想死…”周胖子终于收了力，他斜靠在墙边。
伴随着那把剑柄掉落在地上，无数的颗粒物质也如蒸汽散发开来。
林九龄忽然心头一动，她看着那消散的颗粒物质，心中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想法。这些分子与氧气分子剧烈碰撞，是否会产生火焰呢？
或许是氢气和氧气的碰撞。
在这个怪异想法产生的一瞬间，谁也没有看到，从林九龄背后，骤然升起一根毛发小的蓝色火焰。这股细丝颜色如妖姬一般，短暂闪烁片刻便消失了。
“为什么？”
林九龄感觉到了那股妖火，心头一震，情不自禁地问道。
“因为我是四维生物。”封九岭解释，他说完见两人仍带有疑惑，补充道：“由于你们的文字被地球物质所拘束，它没有产生地球物质以外的文明。所以我无论以怎么的方式来解释，你们都不会懂，除非你学会四维语。”
封九岭似乎对林九龄格外有耐心，他见九龄沉默地低下头，便又道。
“不过可以打一个比方。四维对三维，正如三维对二维。我们看你们正如你们在看一个二维平面。”
周胖子也抬起头来，他皱着眉听封九岭徐徐道来。
“假如平面内的生物的保险柜是只有长宽的封闭正方形，对他们而言无法到达的保险柜内部，三维生物可以从长宽的基础上延伸出高度，从而直接偷取保险柜内的物品。类比，你可以理解为，四维人可以偷取三维力量。”
林九龄和周胖子都沉默了。
这个类比是如此的形象，以至于他们意识到，在四维人面前三维人就像二维平面的虫子一样，终生被束缚在三维宇宙中。
“四维空间是怎么样的？”林九龄情不自禁地问道。
周胖子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继续听下去。他转身走出门去，立在门口半响，蹲在门边茫然地看向地面。
他看到不远处还有些人没有入睡，他们各自用着异能。有些在凝结纤维编制衣服、有些在哄身边的小孩，凝结泥巴捏娃娃玩。
当真相还没有降临的时候，人们心中也许会迷茫，但始终充满希望。真相降临的那一刻，周胖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脑子一片空白，只明白一件事，他的生命已经了无意义。
“睡会呗，你不是困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周胖子忽而听到头顶冒出林九龄的声音。
他难得泪水涌上：“九龄，你去了四维世界，千万千万别忘了，地球上曾经还有一个叫做周海龙的人，他曾经和你有一段短暂的交情。如果可以，你把我的塑料剑带上，算是我最后留下来的东西，也好，你能活到永远，我也可以被记到…”
“你哔哔啥呢？”
周胖子只觉得头顶一痛，不由抬起头来，眼前的林九龄正小心翼翼地看向屋内。
“怎么了？我们在这都了无希望了，你问四维空间的事，不就是想答应他，去四维空间吗？”
林九龄无奈翻了个白眼：“周胖子，给你个选择，一群人和全世界，你选谁？”
“一群人和全世界？这还不简单，我在哪边就选哪边，谁管他全世界灭不灭亡啊，老子的命最重要。”
林九龄再度翻了个白眼。她只觉得今天把一辈子的白眼都翻完了，却万万想不到，今后她还会翻更多的白眼。
“行了，赶紧去睡吧，能活一天是一天。你老爹我来守前半夜吧，我要坐这来思考一下人生。”
说完林九龄就一屁股坐下了。
周胖子立起来，拍拍屁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九龄，你去吧，这是你的机会。”说完胖子就进屋了。他大概表达了自己的希望，将生之光明寄托给了林九龄。
只剩下林九龄一个人坐在门旁，四周空荡荡的。
她伸出一只手指，蓝色的火焰骤然从她手指上涌出。火焰轻轻摇摆着，异样的蓝色显得剔透而妖异。
林九龄没有拿这火焰去触碰铁壁，因为她知道四维物质一旦消失，将会引起封九岭的注意。
“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
林九龄看着这蓝色火焰，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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