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桂花香,圆圆月儿垂树梢。
月色澄明,玉盘圆润无棱角,它高悬星河,镶于夜幕之上,微末光晕洒下茫茫银白色,鎏金瓦砾掬起一捧月色,无垠的碧色空被红墙割成四四方方,仰首便能窥尽。
夜色呜咽,晏宫中却比拟白昼喧嚣,大殿内群官痛饮,丝竹管弦之声绕着交错的回廊九曲,直飘荡于天际——
而在百花盛开的御花园中,命妇夫人则三两成群,映地心思各异。
“刘贵妃今日盛装,可我瞧着她怎么神情不大好?”
一夫人举帕掩着唇,低声与她身旁人附耳。
她身旁那个满鬓珠翠的命妇则是隐隐带着嗤笑,递了个眼波:
“您方才不在,不知也正常,有人来报,皇上他……今晚携那个公主在大殿宴群臣了。”
“什么?”那夫人诧异,斜斜瞥了眼不远处独自举杯的刘贵妃,声儿压得更低了,“这是视规矩礼数于何处?”
即便是往日盛宠如刘贵妃,魏帝也从未在中秋夜宴上带着她宴过群臣,这陈皖一无册封二非皇后,怎地就……
“甚么规矩礼数,皇上欢喜,便是规矩。”
命妇瞥见有人走近,立马住了嘴,挂了笑,虚与委蛇家长里短好一番,待那人走后,方才续道:
“这种事儿我们私下说说便罢了,可莫要传出去,毕竟你我,可都比不得孟家那位。”
免得被有心人听了去,她们自身娘家与夫君,都不比人家权重,当众呛得陈公主下不来台,听闻公主回去后与魏帝撒了好一番娇,魏帝却并无甚举动。
她身侧那位夫人了然地点点头,余光一闪,侧过身掩了去:
“瞧,她这不来了。”
蜀锦罩银纱,沈知鹤一路与不少命妇颔首示意,她面上挂着得体的笑,竟能准确叫出每一位命妇夫人的姓氏。
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沈知鹤于园中鲤池旁站定,躬身行礼,裳间熏香打了流水帘儿:
“臣妇恭请贵妃娘娘安。”
下垂肩阑同色十破交窬裙,池边女子举着杯盏,回眸光点儿闪烁,似镀了一层碎金流光似的,张扬且艳丽:
“哟,孟少夫人,来得好早。”
她细细拉长着音儿,转过身来,玛瑙珠玑倾斜而下,娇声婉转,却听得人心一颤。
沈知鹤面色不改半分,双腿半屈着,盘墨的云鬓缠着馣馥的浓郁:
“路上耽搁了会儿,臣妇来迟,望娘娘恕罪。”
周遭命妇们闲聊的声儿逐渐消散,目光若有若无地往池边瞥来。
半响,刘贵妃轻呵了一声,绵长的气息呼出,呵出一片淡淡的红,像在朝霞里头滚过一圈儿,她抬起眼皮,正眼瞧沈知鹤:
“起来吧,赐酒。”
宫婢闻言,斟满了琼酿奉上。
沈知鹤应声而起,挺直着身子,头微垂,惊黛画眉也如懒玉,她敛下眸光瞬过的光,双手接过杯盏,开腔轻轻:
“谢娘娘赐酒,只是臣妇素来不饮酒,怕醉后失态,污了您的眼。”
“是本宫唐突了,”刘贵妃流转的辉在她脸庞停留,递了个眼波与宫婢示意,扯了笑,“听闻孟夫人马场铿锵,颇得人心,本宫好生敬佩。”
若云缀梢,雾色月铺就一身的清冷俏,沈知鹤将杯盏递与宫婢,礼数挑不出一丝错处,缓声轻语绵绵:
“昨日之事,是臣妇冲动了,不敢担娘娘一句敬佩。”
刘贵妃静静地端起一片阴凉,立着晓鬟翠钗,灼灼曜灵肆意揽沈知鹤容色,眸底沉沉:“那位言语出状,孟夫人之举是卫我晏朝名声,何来冲动一说?”
她转身,将手中的琼液尽数倒入鲤鱼池中,如绸的池面惊起一阵波澜,最终又沦为平静。
墨郁的池下,是鱼儿争食的波涛。
刘贵妃瞧着池中那群鲤鱼,黑曜的眼里闪着光,又添了一句:
“孟少将名声震五朝,娶的夫人也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沈知鹤垂下的眸眯了眯。
这刘贵妃素来与孟家不睦,如今这话,意味可颇深。
乐婢们比对七弦,琴声变柔得轻缓,弦上的落瓣又都簌簌惊起,渗入在场女眷的心间,连动作都缓了去。
“娘娘谬赞。”
沈知鹤又正正行了个礼儿,眉目沉静,泼墨夜撒下的两三颗星汉都被她揽入眸中,复声踏月华:
“纵外域鲜景如画,可这月儿——总归是朝家的圆,娘娘您说,可对?”
初秋的夜风打着旋儿拂过众人面上,神色各异。
许久,刘贵妃方才出声打破席间诡·异的沉默,她柔荑自大袖间伸出,娇娇地笑了一声,上前虚虚扶了沈知鹤一把,鬓间白和玉衬着月色愈发透亮:
“孟夫人这张嘴儿,可真是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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