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霜露寒重,重烟深锁,今夜的晏宫愈发静得让人心慌,大殿一事,已然传遍百宫。
香炉里氤氲着龙涎香气,半截红烛摇摇晃晃,枕畔酒气浓重,榻上的魏帝紧阖双目,睡得沉沉。
额前的碎发·濡·湿,一缕缕贴在脂粉未卸的颊上,陈皖睁开杏眸,她悄然撑着手起身,不惊动身旁的男人,压抑的殿内只听见魏帝均匀的呼吸声。
陈皖穿好衣裳,余光瞥到魏帝的侧颜,眸里闪过一丝厌恶,她理了理鬓,转身出了内殿。
“昭仪娘娘安好。”
守夜的宫婢惯会见风使舵,见她出来,忙上前躬身:“已是丑时了,娘娘这是要去哪儿?”
“本宫觉着气闷,出去透透气儿,莫要跟着”陈皖檀口微开,一声轻呵逸出,她目光落在宫婢身上,“闭紧你的嘴。”
宫婢身子一僵,低声糯语,不敢再望她,应了声是。
何人不知陈昭仪盛宠,如今谁还敢在这风头惹怒她?那赵史录就是个活生生的反面例子。
陈皖不轻不重嗤了一声,稳步出殿。
寒露沾湿衣袖,秋寒满溢的深夜凉风簌簌,料峭寒意,更衬美人裁玉的骨,清辉淡水木衬得禁竹林寂寂,有亭于雾中若隐若现。
晏宫的禁竹林荒废已久,素日连个清理枝叶的人儿都没有。
陈皖正欲拾阶而上,身后却悄然伸出一只手将她一把扯了过去,如垂柳拂水划破静夜的表象。
“昭仪娘娘,我可等得你好苦。”
那人一把将陈皖按到假山背后,杂乱的枝叶将二人身影尽数遮了去,乌云遮皎月,三步开外不辨人物,此情此景,平添暧昧。
“啧,你捏疼人家了。”
即便腕骨痛极难忍,娇嫩的背脊也被假山并不光滑的面磨得生疼,陈皖却偏勾唇绽笑靥,拿捏着腔调。
春山拢聚,那人低低地笑了一声,手上力气松了三分,却凑近了些,他细细咀嚼着发出的音:
“还未恭贺你得封昭仪之喜。”
陈皖梳好的高鬓早已在方才扯乱,几缕青丝落下,绿云散乱,却更显她艳·骨魅·色。
“还得多谢您呢,”陈皖红唇里吐出字字,往他肩头一靠,“齐王殿下。”
皎月挣扎着脱出乌云,细碎光亮洒下,落在纠缠的二人面上,那陈皖倚着的,分明是魏惊云。
峰峦相对,背后是冰冷磨人,身前却温热细腻。
魏惊云拂烟眉一挑:“我还以为昭仪娘娘高升,早已将我抛于脑后了。”
“救命之恩怎敢忘,”陈皖举手投足勾人魂,柔地出水的眸子,惹人添几分怜爱,“您惯爱取笑奴家。”
“你这脸蛋与身段,才是父皇宠你的资本。”
魏惊云带着茧子的手指虚虚揩过陈皖眼尾,顺着往下,直到细腰一掐,桃花眼风流滟色欲重。
陈皖倚着魏惊云的身子一颤,垂下的眸不动声色闪过恨意,一瞬即逝,她作了一副娇羞妩媚状,笑意却压根不达眼底:
“王爷,您这般动作,可是有违人伦纲常啊。”
她轻轻摇了摇佩挂着的那个吊坠,香气溢出,意味颇深。
那是眼前人交予她的宝儿。
魏惊云撩起陈皖散落的发丝,贴近她·釉·唇,轻门熟路地扯开襦裙腰间绸带,呢喃着音:
“父皇年老了,我那四弟是个·废·物。”
“这天下,终究会在我的掌上,更何况你呢?”
将这男声尽数收入耳中,陈皖脸上两叠春霞,娇声娇气,抬眸秋水潋滟,好不令人怜惜:
“那您到时候,可千万别忘了答应奴家的话。”
禁竹林中,四下除了风衔着楚乌粗劣嘶哑的叫声席卷而过,便也就只剩下若有若无的跫音了。
几点疏星悬挂,孟府宅中的蒹葭院内,同样有人将风情尽揽入怀。
孟靖怀稳稳站于塌边,吹熄了一盏灯烛,侵透风骨,他衬着顺窗而入的月色,肆意的目光扫在榻上沉睡的人儿身上。
今夜回府时,沈知鹤唇色苍白,不发一语,只在余下他们二人时,将一块月牙状的血玉佩交到自己手上。
只记得她话语淡淡,如雾里看花般,令人猜不透她百转心思:
“贵妃所赠,想来,你会有用处。”
指腹细细抚过掌中的血玉佩,而后不动声色地握紧。
孟靖怀回神,躬下身,贪婪地抚着沈知鹤颊侧,沈知鹤沉睡梦中,轻轻呼出的气儿喷·洒·在孟靖怀脸上,他心尖一颤,眸色更浓。
他在清冷的月色里,窥见沈知鹤紧闭的眸,又窥见她的远山黛。
孟靖怀挺起背脊,目光一瞥,落到案边那盏空碗上。
是沈知鹤每夜睡前都要饮的安神茶。
润了一润干涩的下唇,孟靖怀动作轻柔,将塌边细纱放下,帷纱晃荡,遮去沈知鹤睡容。
“安生睡吧。”
孟靖怀两唇一动,只做了个口型,眸内带着化不开的浓重爱意,而后转身,稳步出去。
今夜灯火通明的,怕可不止孟府书房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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