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河大堤丁字街,这里可是西城一带最繁华之地。
许良带着家丁奴才一声吆喝,立刻引得过往路人纷纷侧目,大家都驻足往这边观望。
“咦,这不是张家的马车么?那年轻公子哥儿是什么来头,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拦张家的车?”
“提起这公子哥儿,西城这一带还有不认得他的么?许家的许良,西城一等一的浑公子,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儿!”
“啊?许良可就是在瘦西湖画舫为争花魁打死人的那恶公子?我的天,果然是一等一的浑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敢在这丁字街拦张家的马车!”
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马车上,柳纨一路慢行,心中还在着恼陆铮太轻薄呢!
忽然之间,马车停住了,许良的大声辱骂传入她的耳朵,她“啊……”惊呼一声。
她偷偷的掀开窗帘,一瞅外面几十个恶奴,人人手上都抄着家伙,已经将马车团团围住。
“给我打!把车给我砸了,打死了算我的!”许良大声吼道,凶焰滔天。
赶车的王嬷嬷吓得腿都软了,从车上溜下来道:“许爷,您……”
“聒噪个屁!老货!”许良哪里耐烦和王嬷嬷啰嗦,他骂了一句老货,他身边的恶奴一棒子把王嬷嬷直接砸晕。
柳纨在车中透过帘子看到这一幕,只吓得魂飞魄散。
她的性子是最柔弱的,看人杀鸡尚且不忍,常常垂泪,哪里见过这等凶险现场?
王嬷嬷一个活蹦乱跳的健硕妇人,直接被一棍子打翻,生死不知,这一棍子倘若招呼到她身上,她还能有命在?
她脑子倏然想起了陆铮的话,心中又悔又愧。
“陆家哥儿没有骗人啊!是真有人要杀他呢!”柳纨脑子里转过这个念头,便忽然想到最后陆铮的叮嘱。
这时候,她对陆铮再无犹疑,便鼓起最后的勇气,大喝:“救命啊,杀人了!”
“救命啊!杀人了!”
她的声音尖锐凄厉,这一嗓子吆喝出来,路人心中都一紧!
“啊……许良这是要抢女人?难不成这厮胆大妄为,是要抢张家的某位姑娘?”
许良的一众家奴打手听到这一吆喝却是乐了,众人心里都想,公子这口味儿有趣得紧呢,这么大的阵仗摆出来,却是为一娘们哦!
“且看看这娘们生何等模样,大户人家的姑娘,纵然吃不着能摸一摸也能过足手瘾呢!”
许良手下的这一群家奴打手,基本都是泼皮无赖出身,全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跟了许良之后,天大的事情有许良顶着,他们更是肆无忌惮。
许良在后面听到声音有些不对,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来,前面的家奴已经掀开了车帘,脑袋探到车里一瞅到柳纨,他这一辈子,哪里见过这等标致的女人?兴奋得浑身发抖。
当即也没有什么客气的,他伸手就抓住了柳纨的胳膊,像拎小鸡一样将柳纨拉到了车外面。
柳纨一声尖叫,双眼一翻,直接吓晕过去了。
许良在后面,一眼瞅到了前面的情形,看到车上竟然坐的是大奶奶,他双目爆睁,大吼道:“不要,大胆奴才……”
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个时候,福运酒楼上面,一众人正饶有兴致的盯着丁字街的热闹呢!
花寒筠,张浩然等几人为了能看得仔细一些,都站起身来,眼睛一愣不愣的盯着马车。
众人听到“救命啊,杀人了”的喊声,张浩然冷笑一声,道:“嘿,这个小杂种,也就这点本事儿!吓得魂都没了,喊出了娘们的腔调呢!”
影儿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的心思尤其缜密,一听到这喊声,却忍不住惊呼。
而待到马车帘子掀起来,几个奴才将车中的人拎了出来,影儿第一个看清车中人,不由得大声道:“坏了,车上坐的是大奶奶呢!”
她这一句话,整个福运酒楼所有人全懵逼了。
得意洋洋的张浩然本来扯着脖子在大叫,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脸都涨成了紫红色。
几个姑娘张宝仪,张惜君等一个个花容失色,张宝仪大叫道:“这个天杀的许良,该千刀万剐,大嫂子……”
花寒筠手中的丝帕滑落到地上,她自己毫无察觉,她脸都绿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上当了!这天杀的陆铮,真比猴儿还精!”
丁字街,路人越集越多,街上发生的这一幕,已经激起了民愤。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敢当街强抢民女,这还有王法么?大康的江山还有太平么?
一时,人群群情激昂,本来凶神恶煞的一帮恶奴,现在一个个也有些胆怯了。
许良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这事儿他完全不能明白,就在他犹疑失措的时候,远处人群出现大规模的骚动。
只听有人喊道:“县衙来人了,典使大人抓人来了!”
“呼,呼!”大街上,响起了皂吏的呼哨声,一帮穿着捕快服的衙役,抽出腰上明晃晃的朴刀,向这边围捕而来。
“强抢民女,捕快抓人了!”有人大声的吆喝,丁字街看热闹的人纷纷退避,而这个时候站在福运茶楼上看得清清楚楚,县衙的韦典使冲在最前面,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健硕的铺快,铺快队伍的最后,陆铮一路小跑跟着。
“张家大奶奶被逮人劫持了,典使大人为民除害了!”
嚷嚷得最大声的自然就是陆铮了,他这一嚷嚷,周围的人情绪更是激昂。
许良等人面对这等情形,根本没办法说,真就是黄泥巴掉进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新城县韦典使是有了名的酷吏,被他抓住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包括许良本人在内,他的一帮奴才打手和韦典使是老对手了,事已至此,不逃更待何时?
一时大家四散奔逃,如鸟兽散,场面一片混乱。
福运酒楼上,花寒筠手脚冰凉,张浩然则看着丁字街跟着捕快身后大喊的陆铮目龇俱裂,唯有影儿悄然下楼,嘴角扬起别人看不到的笑容,她的脚步轻快,内心无比的舒坦呢!
她走到酒楼的下面,环顾四周,忽然看到福运酒楼后院戏楼子冒出了浓烟,她微微愣了愣神,还没有回过神来是怎么回事儿。
便听到福运酒楼一楼有伙计狼奔而出,撕心裂肺的大喊:“着火了,掌柜的,着火了!”
今天天气大好,春风和煦,福运酒楼可是清一色的干杉木搭建的木楼,这一着火,大风一吹,火势迅速扬起来,直接卷到了前面院子,浓烟直接把二楼先罩住。
花寒筠等一众人还在捶胸顿足,遗憾今天失算上当,突然之间酒楼大火,一个个吓得手脚冰凉。
奴才们眼尖手快的倒是抢出了张浩然等几个哥儿,可是姑娘和奶奶们,他们哪里敢动手动脚?
好在,酒楼的伙计反应得快,他们先前都齐齐去看丁字街的热闹了,回头看到酒楼起火,连忙用备着的水倒处泼,周围有过路的街坊邻居也都过来灭火,火势略微稳了稳。
趁着这功夫,几个奴才找来了几床软被子,几个姑娘站在二楼楼沿子上往下跳,下面奴才们用被子接住,总算有惊无险。轮到花寒筠的时候,她实在是鼓不起勇气。
最后,眼看着木楼子要倒了,她后背都感到火辣辣的发烫了,她再不跳楼就要塌了,下面的奴才和婆子们都慌了,大声喊叫,她才一咬牙、一闭眼,纵身跳下来,嘴里发出凄厉的尖叫,真可谓是狼狈之极。
她刚刚跳下来,便听到木楼“咔咔”的响,然后“轰隆隆”,木楼一边倒塌,瓦砾乱飞。
花寒筠在几个婆子的搀扶下从侧面抢出,一出侧面,眼前布满浓烟,敢情是福运楼的火已经引到这边来了。
诺大的院子都是吆喝声,呐喊声,救火的人,逃命的人,女人的尖叫,孩子们的哭闹乱成一团。
花寒筠跟着几个婆子身后,穿过两道回廊,环顾四周,几个婆子不见了踪影。
她心中大慌,就在这时候,前面一个声音响起:“是大奶奶么?你右手边是两级台阶,您往前走两步就到草甸子上了!”
慌乱之中,花寒筠来不及多想,马上向右转,眼睛已经看不清楚,闭着眼睛往前走。
走了两步,没感觉有台阶,她正待说话,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咚”一声,掉到了阴沟里面。
“啊……救命!”
她大骇,忙喊救命,她的拼命的扑打,想着能爬起来,却不曾想这水沟是斜坡形,沟底全是青苔,她越是扑打,身子越往下滑。
她整个人被恐惧包裹,拼命的嘶喊,此时周围都乱成了一团,她的叫声完全被掩盖在了混乱嘈杂中。
那几个婆子,在混乱中终于冲了出来,到了丁字街上,哥儿们、姐儿们都妥妥的出来了,梁实家的大声嚷嚷道:“二奶奶呢?二奶奶去哪里了?”
这一喊,全场惊呆,再看福运楼的方向,已经是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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