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谦怏怏回到家里,张夫人亲自迎接,饭菜都准备好了,就等着陆谦回来吃饭呢!
大户人家规矩大,二房这边陆谦是主子,他不回来,太太、姨娘甚至连陆俊还有姑娘们都不能吃饭,陆谦的性格在晚辈面前素来古板,子女们几乎都怕他。
陆俊长期不在家里吃晚饭,陪陆谦吃饭的也就张夫人还有几个妾室。洪申一直伺候在陆谦的身边,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老爷,您瞧瞧,总有那些乱嚼舌根子的人说我容不下人,说我把老三送到扬州去就是不想让他活。
现在这事儿弄得,老三在扬州出了名,回头把我这嫡母也不放在眼里了!我让洪申过去想着把他接回来,结果怎么着?我的话不顶用呢,人家翅膀硬了,赖着不不回来,估摸着我不亲自去接人,恐怕还接不回来呢!”张夫人言辞犀利,直接就冲着陆铮开炮了。
她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顿了顿又道:“我的一番苦心,最后落得内外不是人,老爷,您给评评理,这事儿我窝心不窝心?”
张夫人这一发飙,一旁的洪申暗叫一声厉害。陆铮在扬州的确小有名气,就凭他自己的那点本事,那小子怎么可能有这般出息?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张家的提携。
陆谦对子女严厉,可是对其他的人却非常的谦和,张家可是张夫人的娘家,张家帮助陆家培养了陆铮,张夫人今天还能不挺直腰杆说话?
洪申作为整个事情的当事人,他很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张夫人心中,她是真恨不得陆铮不死,要不然也不会将其送到几百里之外的娘家去。
谁能想到陆铮去了扬州不仅没死,反而还有了出息,下场科考得了小三元中了秀才了,张夫人对此措手不及却又无可奈何。
她本来想着是让洪申将陆铮接回来,张家现在还是张夫人在当家,有她亲自盯着陆铮,不怕陆铮能翻了天,没想到洪申此去竟然空手而归,张夫人心中的这口气实在是憋得难受,今天她不发泄出来消不了心头之恨呢!
不过,今天陆谦的心思却有些不集中,没怎么太照顾夫人的感受,主要是在门口遇到的那几个书生,让他耿耿于怀。
作为父亲,陆铮长什么模样陆谦都记不太清楚了,现在倒好,陆铮接二连三给他“惊喜”,先是家里的老太爷说到陆铮,说这小子竟然让阮尚书都关注了,陆家出了这等人才,陆谦作为父亲的竟然蒙在鼓里,这简直是陆家的耻辱。
被老父亲一通臭骂过后,陆谦派人去扬州竟然空手而回,偏偏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还有慕名而来拜访陆铮的才子,整个陆家上下,只有陆铮是才子么?
他陆谦可是有名的谦谦君子,吟诗作赋样样精通,别说是在江宁,就是放眼整个江南都有贤名,他一个堂堂的当朝五品大员,竟然还比不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秀才?
他盛情相邀几名才子,对方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们口口声声说来拜访陆铮,陆铮不在他们转身就走,让陆谦的脸往哪里搁?
在这种心情下,张夫人今天处心积虑准备的一套手段功效便大打折扣了,张夫人说她的,陆谦只是闷头吃东西,晚饭吃完了,他把筷子放下,淡淡的道:
“最近好久没有看到秋月了,庆香,你安排下人收拾一所院子给秋月……”他顿了顿,目光扫向其他的几名妾室,继续道:“还有,以后吃饭多加一张桌子,秋月这些年过得也不如意!”
“呃……”张夫人一下傻懵了,她伸长的脖子怔怔说不出话来,合着她说了半天,陆谦一点反应没有,反倒让她给齐秋月安排一个独立的院落?
还有,以后让齐秋月跟着大家一起吃饭?让这狐媚子有机会天天见到陆谦?张夫人手都忍不住发抖,简直要疯了。
陆谦没有去看张夫人的表情,站起身来道:“老太爷回来了吗?”
“刚才那边的奴才传了话过来,说明日是休沐日,老太爷要晚一些回来,说是今天的规矩都免了!”洪申乖巧的道。
一旁的张夫人嘴唇掀动欲要说话,洪申道:“二太太,老太太说了,她觉着昨天您送的那盆茶花着实不错,问还有没有其他的品种,她想着能多侍弄一些呢!”
张夫人几句话就憋在了心里说不出来了,陆谦则是一刻不停,直接奔书房而去了。
洪申留步在后面,张夫人冷着脸道:“洪申,你行啊,让你去扬州办差事办砸了,回来了倒是学会拆台了,你说说,齐秋月是个什么东西?我……我……还要给她专门安排一间院子?回头索性让她住我这院子来,我直接去西府住得了!”
张夫人明显是耍脾气,洪申神色平静,道:“二太太,您还是听老爷的吧,母凭子贵,自古如此,就算是万岁爷里的宫里面也是这个规矩呢!”
张夫人被洪申这话呛得作声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她送陆铮去扬州的时候何曾想过会有今天?陆铮能够在扬州出头,这是她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现在好了,她所有的谋算全部落空,最后还得给齐秋月母子独门院落,这事儿很快陆家上下都会知道,以后她二太太还有威信可言么?
洪申凑到张夫人近前,压低声音道:“太太,刚刚老爷回来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很多慕名而来的士子,他们都以为铮哥儿已经回家了,欲要登门拜访呢……”
“呃……”张夫人大惊失色,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洪申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
“俊儿呢?俊儿去哪里了?”
“太太!”大丫头麝兰小心翼翼的凑过来,欲言又止。
张夫人一看她的神情,火冒三丈道:“是不是又去教坊司唱戏去了?快去把他给我叫回来,回头传我的话,将他禁足在家好生读书,再敢去教坊司,我打断他的腿!”
张夫人发火了,院子里鸡飞狗跳,麝兰片刻不敢耽搁,急匆匆的往教坊司跑。二爷不爱读书爱唱戏是出了名的,以前张夫人也没见这么生气过,这一次却像是动了真格了,都是让扬州那边给闹的,以后二房这边丫头仆从们的日子只怕就不好过了呢!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早,因为休沐日的缘故,陆谦起床比平日晚一些。
他刚刚起床,老太爷那边便让人传话过来,陆谦草草洗漱便急匆匆的往父亲那边赶过去。
天气不错,老太爷一袭劲装正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打拳,陆谦不敢打扰,站在一旁静静的候着,他本以为老太爷一趟拳打完还需要一些时间,谁料到老太爷看他过来了,当即便收了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目光倏然盯着陆谦道:
“老二,铮儿这孩子接回来了么?”
“啊……”
陆谦昨天一宿没怎么睡好,脑子里就想陆铮的事情,不得不说昨天在大门口的那件事给他的刺激有点大。
他堂堂的当朝五品大员,还没有一个黄口小儿招人待见,他想着这一点就觉得腻歪,如果不是陆铮在江宁全无根基,他甚至都怀疑这是有人别有用心,故意弄的这一出呢!
陆铮就算有点才华,一黄口小儿能有多少本事?还有人慕名而来拜访?就几首诗而已,能有多高的水准,就让人惊为天人了?
陆谦憋了一个晚上,没想到早上起来老太爷今天劈头就问陆铮的事情,他沉吟了一下,道:
“这逆子,竟然推说老师卧病,他需要侍奉汤药,竟然没跟着一起回来,嘿,真是……”
他话说一半,抬头看到老太爷的脸色难看得很,后面的话含在嘴里不敢说了。
老太爷陆善长轻轻的哼了一声,恰在这时候,几个仆从抬了一方几案出来,然后笔墨纸砚伺候得规规整整,老管家洪全亲自布置,一切妥当之后,他佝偻着被走过来道:“老太爷,都备好了!”
“唔!”
陆善长踱步走到几案前面,取下一支笔来,在宣纸上笔走龙蛇,写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陆善长虽然年纪大了,可是笔锋依旧遒劲有力,书法颇有造诣,他写的是狂草,运笔之间豪气喷薄而出,再看其写的内容,那更是让人精神不由得一震。
洪全浑浊的老眼瞬间变亮,赞道:“好!”
陆谦也忍不住凑过去,心中默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陆谦自诩才华不俗,平日里也是最爱风雅,诗词歌赋鉴赏力岂能一般,看到这首诗,不由得神采飞扬,心潮澎湃,他整个人都沉浸在了诗的意境之中。
陆善长的书兴也似乎攀上了巅峰,他越写越快,越写越跳脱狂放,院子里寂静无声,却自有一股豪迈气象宛若大江奔腾一般急速的堆垒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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