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至伦这是第三次登张家的门。
他的内心心急如焚,从应天到扬州,顾至伦真恨不得飞过来,好不容易日夜兼程赶过来了,却恰好碰到花二奶奶生病了。
十字街的生意是合伙的生意,明面上打的是张家的招牌,陆铮要退股,顾至伦要抽银子,花寒筠不点头那根本就不成。
应天那边十几间铺子已经拿下了,现在就只等顾至伦把银子抽到应天去,应天那边的生意立马就能动起来,此时此刻,顾至伦的心情可想而知。
碰了两次壁之后,顾至伦今天是抱了必死之心来的,如果今天这事儿还办不成,他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反正不管用什么方法,他必须带银子回应天,如果他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陆铮怎么看他?而没有了陆铮,顾至伦哪里还有未来?
跟着陆铮,顾至伦尝足了甜头,他发觉自己之前做几十年的生意那都是白瞎了,陆铮才是真正的做生意,扬州的十字街,现在这里俨然赛过了瘦西湖,成为了扬州最繁华之地,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陆铮的推动十字街才有今日的繁华。
至于陆铮在应天的手段,那更是让顾至伦佩服得五体投地,什么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顾至伦是亲眼所见。
七孔桥最繁华地段的十几间铺子,陆铮轻松拿到手中,下一个扬州十字街的布局已经具备了雏形了。
不仅如此,陆铮和顾至伦还在**拿下了几万亩土地,这些地陆铮还有妙用,顾至伦毫不怀疑经过陆铮的一番布局,他将会赚得盆满钵满。
所以,顾至伦必须要抱死陆铮,这次扬州之行,绝对不能空手而归。
“敬二哥,您说这事儿怎么弄成这样了呢?铮哥儿人一走,茶便凉了,在生意上他的话也不管用了。
行,就算是这样我也认了,可是现在我要抽银子,铮哥儿要把股退了,这要求合情合理吧?可是敬二哥,这事儿你怎么都不能给办喽?”顾至伦跟在张敬身后,语气阴沉的道。
张敬脸色分外的无奈,道:“顾世叔,我倘若真有办法,能这般为难你么?就算是为难你,我会不顾和铮哥儿之间的情谊?
哎,什么都别说了,铮哥儿一走,咱们的好日子都到头了,你愁的是抽不走银子,我愁的则是过不了日子呢!这么下去,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张敬这一说,顾至伦反倒不好再逼问了,两人就在秋桂园里面候着,顾至伦急得团团转,可是他怎么也不敢私闯女眷的后宅啊。
不知熬了多久,听到有脚步声从后院传过来,接着便听到了花寒筠的声音:“顾世叔,你是咋的了?是信不过我花寒筠还是怎么回事?
就为了那么几两银子的事情,你可是接二连三的登门,就算是衙门收租子也不见得有这么急吧?
我在家里卧病在床,命都差点保不住,你在这一头天天问我要银子,我叫你一声世叔,你就不觉得有些昧良心么?”
说话间,花寒筠在几个丫头的环伺下走了出来,瞧她的脸色还真有些憔悴,和平日不同。身子比以前似乎也瘦了不少,顾至伦心中一惊,心想莫非花寒筠还真生了大病?
一念及此,他忙道:“二奶奶,您千万别这么说,你世叔我就是一个没用的人。在扬州的时候也就靠着铮哥儿吃碗饭,帮他管一摊子事儿。
去了应天之后,我便更不中用了,只能给铮哥儿跑跑腿了,这一次我来扬州,铮哥儿让我带银子回去,我倘若这点事儿都办不成,回头我还有脸跟着他吃饭么?”
顾至伦脸上挂不住,便将自己说得可怜兮兮的,花寒筠盯着他,忽然道:
“哦?这么说来铮哥儿现在厉害得很了,在扬州他仗着自己有点才名可以横。可是应天金陵那是什么地方?他一个庶子在陆家地位就不用说了,放眼金陵那更不值一提,顾世叔跟他吃饭,就不怕饿死么?”
顾至伦轻笑一声,道:“二奶奶错了,铮哥儿回江宁之后一天都没待便被聂永大人接到应天去了。
在应天秦淮河,铮哥儿小试牛刀便闯出了天大的名头,不仅把金陵才子李木给比下去了,而且还得到了金陵第一花魁范朵朵姑娘的青睐。
碧云诗会上,朵朵姑娘选的两首词都是铮哥儿的大作呢!仅此一点,铮哥儿就不知羡煞多少才子!”
花寒筠眯眼盯着顾至伦,道:“当真么?他这才回去几天,就能有这般作为?还把金陵第一花魁都沾上了?”
顾至伦得意的道:“嘿嘿,二奶奶,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这样的事情我敢胡说八道么?”
花寒筠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来,这小子现在得意得很,那就问你一句话,他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真要拿着大把银子去秦淮河上养姑娘去?”
顾至伦愣了一下,不知道花寒筠为什么忽然之间就动怒了,他不敢大意,忙站起身来道:
“二奶奶误会了,以铮哥儿之才哪里还需要花钱去养姑娘?那些个姑娘倒贴着要找他都找不到呢!
铮哥儿已经在应天府**县置办了两万多亩地,准备要大干一场,**有个大码头叫河谷码头,铮哥儿在那边拿下了十八间大铺子,用不了多久,那里就是第二个十字街。
二奶奶您说说,这么大的事儿,我顾至伦这把老骨头能玩得动么?这都是铮哥儿运筹规划,我不过是跑腿的而已。
这一次来抽银子回去,我倘若空手而归,以后我还有什么颜面跟着他?二奶奶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花寒筠豁然起身,道:“顾世叔,你倘若真要这么说,那我就还真蛮不讲理了!铮哥儿要退股可以啊,让他自己来,我一文不少的退给他。
你顾世叔来,我只能让你抽走你的那一部分,铮哥儿的银子一分不能动,商场有商场的规矩,我花寒筠的规矩就是这般直接,这事儿你就算是去衙门打官司,我也占着道理!”
“来人啊,给我算账,顾世叔的那一份银子算出来多少,我毫厘不差的付了!”
花寒筠忽然来这一出,顾至伦有些手足无措,顾至伦的那一部分银子他之前已经抽走了一些,剩下的已经不多了,这一次他主要是帮陆铮退股来的,那才是大头呢。
花寒筠现在这么一刁难,他能带多少银子回去?
花寒筠却根本不给顾至伦再说话的机会,站起身来转身就回了后宅,到了后宅,他屏退左右一个人躺在床上,眼睛痴痴的盯着帐顶,又开始发傻发呆了。
“还真是厉害呢!去应天才几个月?连秦淮河顶级花魁都勾搭上了,这杀千刀没良心的,姐姐那么疼他,姐姐一走,他回头就忘九霄云外去了,哼,我花寒筠替姐姐咽不下这口气!”花寒筠喃喃的道。
“呕……”她的身子又害喜了,一番大吐,丫鬟们忙得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她感觉舒服了一些,便忍不住用手摸自己的小腹。
怀胎二月,小腹依旧平坦,花寒筠却压抑不住心中的躁动,那一夜的事情,事无巨细,点点滴滴一一都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肚子里的孩子啊……让她怎么能割舍得了?
“花姐儿?花姐儿……”
花寒筠一惊,连忙闭上了眼睛假寐,张敬蹑手蹑脚的走进来,道:“花姐儿,我知道你没睡。铮哥儿的事儿算我求你,你就别为难顾世叔了!
说起来他是对咱有恩的人,十字街的生意现在这么红火,他退了股我们包赚不赔,何乐而不为呢?
还有,以铮哥儿现在的身份,连老祖宗也不敢轻易得罪,以后陆家肯定有铮哥儿的一席之地,你这个时候为难他,回头落下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声,那咱们夫妻真就没脸见人了!”
花寒筠倏然睁开眼睛,勃然道:“是么?我不怕,我就忘恩负义别人能奈我何?”
张敬愣了愣,终究没敢说狠话,闭上了嘴。
过了好大一会儿,花寒筠心思终于软下来了,她心中很清楚,对眼前的局面,她只能使一点小性子,真让陆铮来扬州,那根本就不可能。
从陆铮离开扬州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不会再轻易的回来了,归入大海的龙会重新回到小池子之中么?那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陆铮是了不起的天才,不仅才学惊人,其智谋手段更是了得,这样的年轻人注定了前途无量,他日蟾宫折桂不在话下。
陆铮就是一只腾飞的鸿鹄,花寒筠自己就是一只困在笼中的小雀,两人的距离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愈发的遥远……
花寒筠的情绪忽然之间变得低落了,她悠悠的道:“二爷,你去办吧,给铮哥儿连本带利息四万两银子,不亏他一分钱!
另外,以后十字街码头的生意我也不管了,全由你管吧,老太太都说了,让你把外面养的人领家里来,我还能拦住不成么?
以后大房这边你是当家人,二爷,我这么说你可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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