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恒和章炎第三场考试开考后,沈桂玉终于带着两个孩子,随柳志回了柳家去。
一来她到底不放心家里,怕自己离家太久,丢了东西;二来也是不想柳志和自己母子再在娘家影响沈恒和章炎,如今老四可是她最大、最有力的靠山,二妹夫也是一样,这次无论他们哪个能中,她都是要跟着沾光的,当然若两个都能中,那就更好了。
自然不能在如此紧要的关头,继续打扰他们。
只离开之前,沈桂玉不但好生给沈九林磕了头,也给路氏磕了三个头,除了再次向父母赔不是加道谢,还向他们保证,自己回去后一定会把日子过好,不会再给娘家添麻烦,让父母亲人们只管放心。
如此整件事情虽让整个沈家都乱了这么些日子,除了孩子们,人人都是劳心劳力,肚子里还多少都憋了气,好歹总算解决了,至少短时间内,当不必再烦恼了。
沈家众人自是都松了一口气。
男人们也能安心去下田的下田,做工的做工,女人们也能安心照顾孩子们和自家的小家了。
季善与沈青却因沈恒章炎都在考试,又一个根本没孩子,一个孩子不在身边,除了一日三餐和一些家务,倒是没什么可忙的,自然多的是时间聊天说笑。
说着说着,不免就说到了这次的事上,说到了沈桂玉的变化上。
沈青因感叹道:“之前大姐蜇蜇蝎蝎,咋呼刻薄的时候,我觉得看不惯,尤其先前两次她弄得家里乱成一团,还差点儿气坏了爹娘时,我更是恨不能当自己这辈子没有过这个姐姐。如今看她换了一个人似的,说话也不大声了,也不爱笑了,人也明显通情达理多了,我又觉着有些不习惯,觉得她以前好像也没那么可恶,甚至有些可怜了!”
季善笑道:“有什么可怜的,经历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若还不改变,还不成长,下次可就真只能完蛋了。她如今的改变与成长都是好事儿,高兴且来不及呢,可怜什么?”
一旁路氏也道:“可不是么,这次也就是老天帮忙,让那个小寡妇的孩子不是姓柳的,咱们一家人也都给她撑腰,事情才能这么快的解决,结果也还算不坏。再有下次,她可未必就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再不改了,怎么办呢,定要弄得所有人都厌恶她,日子彻底过不下去不成,当然得为自己以后打算,为孩子打算。”
沈青道:“我倒也不纯粹就是觉得大姐可怜,就是觉着她这次改变与成长的代价,实在有些大啊,就不说她受的那些气流的那些泪了,光那个掉了的女儿……只盼那孩子不要怨他们,能重新投个好胎吧!”
说得路氏也叹起气来,“是啊,那孩子也真是可怜,怎么偏就托生到了他们柳家呢,再过两个月生下来都能活了。要不说大人作孽,孩子遭殃呢?桂玉掉了的那个孩子固然可怜,那个小寡妇生的那个孩子就不可怜吗,连自己的爹是谁都不知道,跟着两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无所有的女人,还只能背井离乡,别说找到一个勉强能容她们住下生根的地方了,怕是要不了几日,就死在路上了,也真是作孽啊!”
那个小寡妇被柳志撞了个正着,又被柳志和他那个“好兄弟”一起打骂一顿,抢了她们的积蓄扬长而去后,婆媳两个当真是抱头痛哭,死的心都有了。
她们真的只是想活着,只是想好好儿养大自己的儿子和孙子而已,怎么就那么难?
哭过之后,还是婆婆刚强些,摸出了自己藏在另一个地方的其他积蓄,——毕竟之前被所谓亲人族人们坑过,那婆婆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纵积蓄并不多,也事先多了个心眼儿,将其分放在两个地步,不想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随即让小寡妇打包好行李,自己再抱上孙子,祖孙三代趁夜离开了清溪。
不离开又能怎么着呢,已经被三个男人中的两个给撞破了,第三个知道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儿,届时再找上门来,她们哪还有活路?指不定都不用等第三个知道,就柳志两个回去后越想越气,再次找上门来,她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何况邻居们肯定少不得闲话唾骂,等族里的人再听说了,难道想等着被抓回去沉塘不成?
沈九林与路氏都是妥当人,虽柳志已经再四保证过了自己没说谎,那孩子真不是他的,到底不敢全信,不然回头又是一场麻烦。
于是让沈树托温氏娘家的人,去就地打问了一番,这才知道了小寡妇婆媳已带着孩子连夜搬走了,不知去向之事。
邻居们也并没有如小寡妇婆媳以为的那般,会闲话唾骂她们,反而都对她们评价还不错,什么又是勤快又是人好又是会处事儿的,就是忒命苦了些,两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想要活着,真的不容易!
所以路氏才有此一叹。
寡妇失业的艰难,她活了几十年,早看过太多了,只小寡妇这次祸害的是沈家的女儿,她可怜不起她来,但那个孩子却是无辜的,同样的有儿有孙的人,路氏当然没法不可怜那孩子。
沈青也是当娘的人,听得路氏的话,跟着叹道:“是啊,那么小的孩子,根本由不得他选择托生到谁肚子里去,可不是作孽吗?如果可以,谁不想托生到好人家呢?”
便是季善,也没法再说小寡妇儿是小三儿,她那个孩子生来就带着原罪了,人家是真为了生存,跟现代那些为了所谓“爱情”或是金钱,便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有本质的区别。
且好像听说那小寡妇才十六七岁?那就更可怜了……该死的柳志,该死的世道!
娘儿们三个又说了一会儿话,季善算着时间该给沈恒和章炎添姜汤了,虽已开了春,一直让风吹在身上还是有点凉的,尤其早晚温差大,更是不能掉以轻心,以免引起季节性感冒了。
遂与路氏沈青道:“娘、二姐,你们先聊着,我给相公和二姐夫添姜汤去啊。”
路氏忙道:“那你快去,别耽误了正事。”
季善便出了堂屋,往后头的考场去了。
等她给沈恒章炎添好姜汤,刚准备回屋去,沈青面色有些迟疑的找来了,“四弟妹,那个……你爹和奶奶来了……”
“谁?”季善乍听之下还没反应过来,还是沈青又小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爹和奶奶来了,正在院子里呢,说是来看你的。”
她才反应过来是季大山和季婆子来了,本就有些沉重的心情霎时越发的不好了,冷笑道:“来看我的?哼,我跟他们可早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了,谁要他们来看我,我这就赶他们走去!”
说完便大步往回走去。
沈青见她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忙也跟了上去。
很快季善便进了沈家的院子,果见是季大山和季婆子来了,季婆子还正满脸堆笑的跟路氏说话儿,“一直都想来看亲家,看孙女儿的,这不是一直都忙,实在不得闲,所以才拖到了今儿才来,亲家母可千万别见气啊。”
季大山则站在一旁,脸上也挂着笑,眼睛却四处看来看去的,满是对沈家殷实的羡慕妒忌。
季善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不见了,她看到季婆子一如既往干瘪刻薄和季大山一如既往满脸横肉的脸的那一刻,还是那般的厌恶,不,比之前还要更厌恶了,他们母子怎么就没有一点儿自知之明呢?
季善想着,几步走到了院子当中,冷冷道:“你们来干什么,我早说过跟你们没有任何的关系了,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立刻离开!”
季大山与季婆子已经看到季善了,都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她就变了一个人似的,明显长高了长胖了,也更漂亮了,不怪当初王员外愿意出五十两银子纳她做妾,要是搁现在,至少也得六十两,他们才会答应!
只现在想这些都是没用了,更不能把这话说出来……却没想到季善反倒先对他们不客气起来。
季大山立刻黑了脸,骂道:“死丫头,这是你跟自己爹和奶奶说话该有的态度吗?真当你嫁人了,老子就打不得你了,老子告诉你,老子照样想打你就打你,打死你都没人敢说老子一个字!”
季善怒极反笑,笑意却未抵达眼底,“是吗?那你今儿就打我一个试试,看会有什么后果!”
季大山让季善冷冷的看着,忽然就想到了她出嫁当日,也是这样冷冷的看着自己,然后对她说,等她发达了,绝不会放过他的,心里一颤过后,越发恼怒了,“真是反了天了,居然敢对自己的爹这样不孝,老子今儿不打死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老子……”
话没说完,已被路氏冷冷打断了:“这位大哥要教训女儿,且回自家教训去,这里是沈家,不是你们季家,还轮不到你对我们沈家的媳妇儿大呼小叫,甚至还想动手,当我们沈家都是死人不成!”
本来她虽厌恶季婆子与季大山,却因实在喜欢感激季善,想着好歹二人是第一次登门,也该给季善几分面子,所以才让他们进了院子,也打发了沈青去叫季善。
却不想,这母子两个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可恶,在他们沈家、当着她的面儿,都对善善这么不好,以前都是怎么虐待善善的,可想而知。
叫路氏如何还忍得住,他们家说穿了早就把善善卖断了的,如今与他们还有什么关系!
季大山让路氏这么一说,后知后觉想起这的确是在沈家的地盘儿上,且他们今日可是来修补关系的,这才后悔起自己不该像炮仗一样,一点就着来。
正好季婆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让他不许再说,他也就悻悻的住了嘴。
季婆子这才呵呵笑着,与路氏道:“亲家母别跟善善他爹一般见识,他就是这么个狗脾气,但心不是坏的。亲家母,要不我们屋里说话去吧,一直在这里站着也不像样啊。”
见路氏当没听见一样,只看季善,只得又笑着与季善道:“善善,乖孙女儿,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怄我和你爹的气呢?这一家人嘛,气过了也就好了嘛。快让你婆婆带我们进屋去说话吧,你娘在家里也很惦记你,听得姑爷中了童生,还是全县第一名,她和我们全家都高兴得什么似的,这不一忙完,就催着我和你爹看你来了?对了,她还给你带了一只鸡,让你补身体呢,喏,亲家母就别再客气了,收下吧,啊?”
季善没等季婆子把话说完,已再次冷笑起来。
她是说这么久季家人从来不登门,也从来没有过任何消息往来,怎么今儿忽然就登门了?敢情是听说了沈恒中了头名童生,也想赶着烧热灶来了!
季善抢在路氏之前开了口:“你们莫不是忘了你们早十六两银子卖了我了?你们忘了,我可没忘,我们沈家所有人也都没忘,所以别一口一个‘孙女儿’,一口一个‘亲家母’的了,再说一遍,我与你们早就一丝一毫关系都没有了!我也不会忘记,这些年你们母子对我都是如何非打即骂,从来没给过一顿饱饭吃,没给过一件像样的衣裳穿,还无数次想卖了我的!”
“所以休想从我这里占丝毫的便宜去,也休想通过我,沾沈家和我相公丝毫的光去,我哪怕死也不会让你们如愿的!你们还不走是吗?行,我这就让人去镇上里长那儿,告你们私闯民宅去,之前我相公中童生时,里长可来了我们家吃酒的,还送了大礼,你们猜要是我们家真把你们告道了里长那儿,里长会把你们怎么样?我猜,肯定不会轻饶你们吧,还不走!”
季大山与季婆子万没想到季善真会这么绝。
关键里长来过沈家吃酒他们也是听说过的,全清溪镇就要数里长最大了,要整治他们家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要真惊动了里长……
可正是因为里长都来沈家吃酒了,他们才更不能白白失掉了这么体面的亲家,这么体面、要不了多久,就是秀才老爷了的女婿啊!
沈恒中头名童生的事可是全清溪这一向最大的新闻儿,哪怕乡下地方消息闭塞,一开始知道的人有限,慢慢的你传我我传你的,知道的人也多了。
自然也就传到了季家村,传到了季大山的耳朵里去。
立时后悔起当初不该对季善那么绝,一文钱的嫁妆都没给,让她除了身上的衣裳,连根针都没带去沈家,也后悔起自季善出嫁以来,便从未登过沈家的门,从未与沈家往来过来。
可他们哪里能想到沈恒还能中童生呢?当初他能因为冲喜成功,白捡回一条命来,他们已经当是沈家烧高香,祖坟冒青烟了,哪里知道他还能有这个福气运道!
且当初沈九林跟他们谈“聘礼”时,就明说了以后两家不往来,彼此也是心照不宣,那十六两银子说到底就是季善的卖身银子的,也就是沈家想要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儿,不然直接去人牙子那儿买人,听说十两都要不到。
所以听说沈恒竟然活过来,季善竟然冲喜成功后,季大山与季婆子不过就冷哼了一声:“死丫头倒是运气好,白捡了个那么好的婆家,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也就当没这回事儿一般,以后再提过季善,便是之后路氏托人给周氏送了银钱和东西去,他们也只是理所当然的受着,再说了一句:“看来那死丫头还挺得公婆和丈夫喜欢!”,压根儿没想过要回礼什么的。
反正两家早说好了不来往的,他们不沾沈家的光,沈家也别想占到他们一丝一毫的便宜!
季大山还自认自己是个硬气的人,说了怎样就是怎样,才不会反悔,——可是沈恒的头名童生面前,在他要不了多久,指不定就要是秀才老爷面前,季大山到底还是硬气不起来了。
这才会和季婆子赶在今日,登了沈家的门,还狠心自自家的鸡圈里抓了一只鸡带来,只当双方有了今日后,便能当真正的亲家开始走动起来了,本来他们也是正儿八经的亲家,不是吗?
那等回头姑爷成了秀才老爷,他们就是秀才老爷的丈夫、奶奶了,就等着人人都羡慕妒忌恨,等着沾不完的光吧!
可惜如今看来,一切都是他们做梦啊……
季大山本就脾气不好,在家自来是霸王,生起气来连季婆子都不客气的,对着季善更是凶神恶煞惯了,哪是季善冷脸以对,就能立时改了的?
害怕里长归害怕,还是忍不住恼羞成怒了,吼叫道:“你这死丫头,当初老子就该把你扔出去,让你活活饿死的,结果白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老子的,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老子告诉你,别以为你已经是沈家的人了,老子就……”
沈九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沈石沈河,一进门便黑着脸直接打断了他:“知道是我们沈家的人,你还敢在我们沈家的地盘儿上撒野耍横,季大山,你以为你是谁?如今倒有脸来我们家,在我们沈家的媳妇儿面前摆爹的款了,当初拿银子时,当初连一根线都没让我们家老四媳妇带走时,你怎么不记得自己好歹是个爹呢?”
顿了顿,“就算早年你没让她饿死,又何尝拿她当过女儿看,当过人看了?从来都非打即骂,吃不暖穿不暖,从早到晚累死累活,最后更是拿她换了银子,就算你真养了她,她也已经还清了!所以你立刻给我离开,我们沈家不欢迎你,也绝不可能认你们季家做亲家,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你们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
沈九林是沈家的一家之主,他说的话在任何人看来,当然都比季善有分量得多。
沈家的人无论男女,还都长得高,沈九林当爹的高,沈石沈河两个当儿子的更高、也更壮,父子三人光站在那里,都不用说话不用摆架势,已经够能唬人了。
季大山虽也自诩从来不怕人,到底双拳难敌四掌,关键还在沈家的地盘儿上,不免露了怯,却还要虚张声势,“她说还清就还清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从来做儿女的,孝顺父母便是天经地义,连为父母死,都是应当的,哪有她这样嫁了人,就不再认自己爹娘奶奶的,就算是到了里长面前,我也是有理的!”
季婆子则讪笑着打圆场,“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儿说嘛,是不是……”
路氏啐道:“谁跟你们是一家人了,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跟你们母子一家人呢,我告诉你们,善善已经是我们沈家的人,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们以后休想再欺压虐待她!”
这么好的女儿,也舍得那样虐待她,不拿她当人看,真是猪油蒙了心,不,心肯定都黑得烂透了!
沈九林又道:“你们是不是还不走?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只消喊一声,我们沈家族里立时可以来二三十条好汉,到时候你们可就只能横着出我们沈家,出我们沈家村了,我还要去问你们季家村的族长里正要帮他们教乖族人的辛苦费!”
季婆子见沈九林半点不像是在吓唬人,而是随时可能动真格儿的,再也忍不住拉了季大山的袖子,小声道:“大山,要不……我们就先回去吧?这、这你要是真被打断了胳膊腿儿的,可要我和虎头莲花儿靠哪一个去啊……”
又讪笑着向沈九林道:“亲家你别恼,我们这就走便是……乖孙女儿,过阵子奶奶和你爹再来瞧你,还有姑爷啊,我这当奶奶的还没见过姑爷呢,下次可得好生瞧瞧孙女婿才是……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走吧,大山……”
一面说,一面拉了季大山往外走。
季大山有了台阶,便也不再虚张声势,而是假意不情不愿的让季婆子给拉了出去,还不忘冲季善放狠话:“敢不认爹娘奶奶,你就等着天打雷劈吧,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季婆子则是走到一半,忽然想到自家带来的鸡还在地上,既然亲家没能认上,便宜也没能占上,当然不能白亏一只鸡。
忙又折回来,把鸡提上,方一手提了鸡,一手拉了季大山,离开了沈家。
季善这才羞惭歉然的低声向沈九林和路氏道:“爹娘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今日会登门,我后边儿会想法子解决了他们,让他们以后再不敢登门,再不给家里添麻烦的。”
所以她才一直想要离开沈家,离得远远儿的呢,让季大山和季婆子两个极品奇葩缠上了沈家,癞蛤蟆不咬人恶心人,纵不能对沈家造成实质性的损害,时不时登门一次占这样那样便宜的,也够膈应人的了。
沈九林和路氏都对她不错,一家人平常过日子虽免不得小龃龉,大体还是和睦有爱,家风也不错的,她可不想白白连累了沈家。
如今沈恒只是中了童生,季大山与季婆子已迫不及待想来沾光了,典型的厚颜无耻,只想进不想出,等他日沈恒再中了秀才、举人,他们势必更会如水蛭一般,不吸饱了血,绝不肯罢休的。
偏届时名声之于沈恒来说,只会比现在更重要,更容不得瑕疵……
路氏已先嗔道:“善善你说什么呢,你有什么对不起的,摊上那样一家人,又不是你愿意的,他们今日会登门,你事先也料不到,与你何干?也别想着什么你自己想法子解决他们了,你既已是咱们家的人,这事儿便是家里的事,自有你爹和我,还有你哥哥们和老四呢,哪需要你来解决,你只安心过你的日子便是了。”
沈九林也道:“是啊老四媳妇,这事儿自有我和你们娘,你就别管了。回头我就托人给季家的族长和季家村的里正带个话儿,让他们敲打一下季大山,当初明明说好了的,拿了银子,自此……他既然说话不算话,又想当亲家走动了,行啊,那先给你补上一份儿不少于十两的嫁妆,我就认下他这个亲家。可惜他怕是一两银子都舍不得,当我沈家好欺负呢!”
季善见路氏与沈九林都不怪她,心里也没好受多少,低道:“话虽如此,到底是因我引来的麻烦,爹娘不怪我是爹娘厚道,我却不能因此就心安理得。总之,在相公中秀才前后,我会设法把问题解决了的,想来今儿他们上门没讨到便宜,短时间内也不会登门了。”
反正等沈恒中了秀才,她就会自请下堂,然后远远离开了,以后季大山与季婆子自然再休想登门摆什么丈人的款!
沈青忙拉了季善的手,笑道:“四弟妹别因两个浑人就坏了心情,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去后山采香椿芽儿中午摊鸡蛋饼吃吗?现在就去吧,早点采回来,也好早点吃午饭,正好爹和大哥二哥都回来了,今儿就多歇会儿也没什么的。是吧,爹,是吧,大哥二哥?”
沈九林与沈石沈河都笑道:“是啊,也不差这一个半个时辰的,下午再下地也是一样。”
路氏便笑着与沈青道:“青儿,那你这就带了善善去后山吧,我先把火生上,把米淘锅里。”
沈青笑嘻嘻的应了“好”,不由分说拉着季善往后山去了。
沈九林这才与路氏感叹,“老四媳妇也真是可怜,摊上那样一家子,好事儿从来没有她,榨油占便宜时倒想到她了。之前就知道那家子可恶不堪了,没想到见了人,才知道比想象的还要更可恶更不堪,简直人不要脸,鬼都害怕,亏得我们今儿就在离家不远的田里,不然你们一屋子女人,指不定就要吃亏了。”
路氏道:“一屋子女人也吃不了亏,当我是死的么!但这也更显得老四媳妇难得啊,在那样一个家里,都能出挑得如今这般能干懂事,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所以以后咱们家更得待她好一些才是,她可不止是咱们家的媳妇儿,更是咱们家的大福星啊!”
见沈石沈河在一旁不好插嘴弟媳妇的事儿,忙道:“老大老二,你们回屋歇着去吧。”
待沈石沈河应声各回各屋后,才跟沈九林也回了堂屋去。
等沈青和季善从后山采了香椿芽儿回来,路氏便生了火,淘了米,开始做午饭了。
姚氏宋氏瞧得时辰不早,也各自进了自家的灶房。
宋氏早憋了一肚子的话儿想说了,偏沈石沈河提前回来了,她也没法儿找姚氏串门去,这会儿正好趁做饭与姚氏好好儿说个痛快,反正两家的灶房就只隔了一堵竹篾墙。
宋氏因低声道:“大嫂,早知道那季家不要脸,没想到不要脸到这个地步,她季氏不是样样都出挑,爹娘和一家子都夸,话里话外比咱们几个都强吗?这下还怎么说嘴,有那样一个不要脸的娘家,她什么都说不响嘴了,咱们娘家可怎么也做不到跟他季家一样不要脸!”
姚氏听得宋氏语气里满满都是幸灾乐祸,她心里要说一点幸灾乐祸都没有,当然是不可能的。
可她知道,就算有那样一个拖后腿的娘家,也不能改变季善在沈恒和公婆心目中的地步,等沈恒中了秀才,季善也依然是秀才娘子,比她们妯娌几个都风光,她们求着她、看她脸色的日子且在后头。
遂只淡淡道:“那又怎么样,她娘家再不好,她也一样能做饭能赚钱能帮老四考秀才,她还一进门就把老四给冲好了,是老四的救命恩人,就凭这些,也足够爹娘和老四一辈子都捧着她了。所以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仔细爹娘和二弟听见了说你,再就是,趁早想想等老四成了秀才老爷后,要怎么才能沾光吧!”
说完便往自家灶台前忙活去了。
余下宋氏见她竟不跟自己一起八卦笑话儿季善,不由撇起嘴来,大嫂就是爱装相,就不信她心里不痛快,再说了,老四能不能中秀才还不知道,万一就中不了呢?
腹诽了一回,才也忙自己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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