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善听得诚亲王显然更看好八皇子,不由“切”了一声,“他什么眼光?竟然会更看好八皇子,而非殿下,可真是有够眼瞎的。也是,若他不眼瞎,当初又怎会把诚亲王妃那样一个人当宝,如今又怎会把云侧妃那样的顶级绿茶当宝?那他与豫章长公主同流合污,也就不足为奇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么!”
沈恒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善善你这般嫉恶如仇,要是个男儿,怕是要去做荆轲聂政吧?”
季善白他,“你就笑话儿我吧。我这不是替妹夫担心么,不然我管他们的破事儿,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
沈恒顺手把玩起她的头发来,一面道:“你就别替妹夫担心了,指不定,这正是妹夫所希望的呢?就像善善你才说的,将来若是我们赢了,诚亲王肯定会跟着躺赢,他到底是妹夫的亲生父亲,孝字当前,妹夫纵心里再不痛快,不想他坐享自己辛辛苦苦才挣来的胜利果实又如何,还不是只能敬着他。”
“可若他先自己行差踏错,惹了新君的厌,国可从来都在家之前,届时可就怪不得妹夫了……历来在这种大事上头,站错了队的,不管你是皇亲还是国戚,既一开始就想好了要去豪赌,就该做好成王败寇的准备才是。甚至真到了那一日,都不用殿下和妹夫发话,自有人会去替他们当恶人的,所以善善你真的不必替妹夫担心,妹夫心里肯定有数的。”
甚至沈恒心里隐隐有所猜测,诚亲王忽然跳出来,忽然想为两个小儿子博前程了,指不定就是有人刻意引导的也未可知。
毕竟他再是内帷不修,糊涂庸懦,好歹也是一国亲王,是打小儿生在皇家、长在皇家几十年的人,基本的常识与危机还是有的,怎么可能忽然间就改了自己几十年,已经根深蒂固的态度与想法?
自然是有人劝说诱导,有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至于那个人是谁,沈恒纵心里有数,也不打算去深猜,去求证。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也有自己的底线,就像他自己,若有人胆敢伤害善善和他的至亲,他肯定是要一直记着仇,无论多久,都要为他们报仇雪恨,讨回公道,哪怕是双手沾满鲜血,也在所不惜的!
季善听了沈恒这一通话,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回去,道:“这些弯弯绕绕可真是有够复杂的,幸好我不用去参与,去劳神费力,不然要不了几日,我肯定就要秃顶了。”
沈恒笑起来,“善善你头发这么密,怎么可能秃顶,我日日劳心劳神的,也没见秃顶啊,你肯定更不会了。”
“你确定你没秃?你现在掉头发掉得那么厉害,日日杨柳都要领着小丫头们捡这么多……我是说你怎么没以前好看了,原来是头发变少了,快成秃子了的缘故。”
话没说完,沈恒已是满脸的紧张,“真的吗,善善,我真的每日都掉一把头发吗?完了完了,这样掉下去何止成秃子,肯定很快就要成光头了,怎么办,怎么办……”
“哈哈哈哈……”季善已是笑得直捶床,“我逗你的,你怎么还当真了?你秃没秃自己照镜子看不到么,况头发都是一边掉一边长的,看不出来你还挺臭美,哈哈哈……”
沈恒这才知道自己被戏弄了,气得又是咬牙又是笑的,扑上去咬了季善一口,“哼,现在还没满三个月,暂时给你记着账,等满了后,我再慢慢儿与你算,慢慢儿收拾你!”
“到时候我就让娘过来跟我睡,看你怎么欺负我……哈哈哈,别挠了,我开玩笑的,我赔礼,以后再不逗你了,好相公,亲亲好相公,我真再不敢了,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夫妻两个笑闹着,听得来提醒二人该熄灯睡了的杨柳在外面也不由抿嘴笑了起来。
到了正月十八,沈九林与路氏五更便起来了,吃过早饭,穿戴好大衣裳和棉帽耳兜,再最后检查了一次行李,便万事俱备,只等罗晨曦一行来接了。
沈恒要上值,自也五更便起来了,但程夫人与程钦、程大奶奶都不用上值,却仍早早都起来了,连同季善这个孕妇都是。
一家人早早的就齐聚在了花厅里,就是为了给沈九林和路氏送行。
弄得沈九林与路氏都是既感动,又有些过意不去。
路氏更是道:“亲家母,我们就出个门而已,半个月就回来了,你们还一大早的起来做什么,尤其善善你,如今正是好睡的时候,又起来折腾什么呢?又不是外人,都是自家人,还整这些虚的做什么?”
程夫人却是笑道:“正是因为都是自家人,我们才只在家里送一送啊,不然该一路将亲家公亲家母送去城外的,不过想着很快亲家公亲家母就要回来的,我便索性偷个懒了,亲家母可别见怪才是。”
又道,“家里和善善姑爷您都只管放心,我和她大嫂一定会照顾得妥妥帖帖的,您和亲家公就安心去逛一逛大同,那里与京城又不一样,是另一种风土人情,我以往曾去过一次,如今想来都还觉得非常值得,想来亲家公亲家母也定会觉得不虚此行的。”
程钦也笑道:“伯父伯母一路千万照顾好自己,若非我这程子实在不得闲,都该一路护送二老去大同的,也只能等二老回来时,我去城外接您们了。”
季善与程大奶奶则也把之前她们已经说过好几次的话,再重复了一遍,“爹娘只管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若非必要,绝不出门,也绝不乱吃东西的,等娘回来,再给我做蒸肉做糍粑啊,我半个多月吃不到,肯定会想的。”
“沈伯母别担心小衣裳小袜子的事儿,我自会带着丫头们,继续给小外甥做的,您这一趟就只管和沈伯父安心赶路,安心玩耍便是了。”
如此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沈九林与路氏心里都热乎乎的。
不多一会儿,罗晨曦带着六六七七也到了。
同行的还有赵穆,他这几日比以往更忙,便是昨晚都该他当值,是惦记着今儿要送妻儿出门,才特意与人换了班,等待会儿送了罗晨曦一行出城后,便要直接进宫去当值了。
大家见了面,问候寒暄了一番,待焕生浚生将沈九林与路氏的行李都搬上了马车,季善沈恒和程夫人娘儿几个给罗大人的礼物随即也都搬上了车。
眼见时辰已经不早,两拨人才再次作了别,一拨上了车,缓缓往城外驶去一拨则站在门口,直至车马人影都越来越小,彻底消失不见后,折回了屋里去。
等回到花厅里,一暖和起来,季善便开始打起了哈欠。
程夫人见了,忙道:“善善,你要不回房再睡一觉吧,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事儿,你就安心睡你的。”
“哈……”季善又是一个哈欠,却是摆手道,“还是不睡了,一睡作息就要乱了,还是午后再睡吧,上午正好瞧一瞧采冰的嫁妆,离二十四可就只五日了。”
采冰既与那凌总旗彼此都满意,便只等办喜事了,季善遂把事情都交由了李妈妈打理,连同给采冰置办嫁妆的事,也都交给了李妈妈。
李妈妈看过黄历后,把二人的吉日定在了正月二十四,至于嫁妆,只要有心,一二百两都能办得体体面面,何况季善还给的是四百两,早已置办了半间屋子的。
只待季善看过,后日李妈妈便要带着采冰连同嫁妆,住到客栈赁来的院子里,等到二十四凌总旗来迎娶了。
程夫人和程大奶奶都早知道采冰的存在了,毕竟同住一个屋檐下,又是那么个大活人,瞒一日两日的还成,时间长了,怎么可能?
不过至今不知道小年夜的事,不知道路氏曾有过的糊涂和采冰的心思。
但也足够婆媳两个替季善捏一把汗了,皇后娘娘赏的人,还年轻漂亮,时间长了,便姑爷没那个心思,也架不住她可能找到机会啊,那可让善善怎么办,这么多年的恩爱岂不是就要付诸于流水了?
还是得知了沈恒的态度,他要将采冰发嫁出去,甚至连人都已经定好了,皇后娘娘那儿,也自有他去分说,程夫人与程大奶奶方松了一口气,继而程夫人便对这个女婿是越发满意了。
如今听得季善的话,程夫人因道:“善善你还嫌五日太短不成?我巴不得明儿就是二十四呢!”
省得夜长梦多的,万一生个什么变故,她女儿好容易才有了身孕,还来得这般及时,可气不得。
季善当然明白程夫人何以这么说,失笑道:“都板上钉钉的事了,娘还担心什么呢,不会有变故的。那娘和大嫂先聊着,不然都回房去歇一会儿,我先去忙了啊。”
程夫人与程大奶奶知道要让她彻底不管这事儿是不可能的,只得由她去了。
下午,褚氏带了彤彤来串门儿,说起早上没能来送沈九林和路氏,还满脸的歉意,“我本来一早就起了,谁知道刚梳洗完,就吐了,弄得家里一团乱的,便没有过来,只能等沈伯父沈伯母和大姑奶奶回来时,再向他们赔罪了。”
季善忙笑道:“早就说了让孟二嫂不用来的啊,孟二哥不在家,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本就不方便,还来做什么,又不是外人,况你人虽没走,礼却是早就到了的,已经足够了。”
又关切道:“好好儿的,怎么会吐了呢,不会是……要给彤彤添弟弟妹妹了吧?”
褚氏微红了脸,“应当不是,小日子才过了没多久,应当是凉了肚子。”
季善笑着压低声音,“那孟二哥孟二嫂可得抓紧了,彤彤都这么大了,你们家也是时候该添丁了。”
待玩笑开过了,方正色问起孟姝兰这几日可还有派人去孟家打扰来,“她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誓不罢休的性子,便是孟二哥说了认错人,往后不必再往来,她也肯定不会放弃的。尤其孟二哥如今当了官,她却只是个做妾的,就更不可能轻易放过这座现成的靠山了!”
褚氏见问,低声烦躁道:“还真让沈四嫂说中了,这才几日呢,她已经打发人去过我们家两次了,每次都是大包小包的,弄得左右街坊都问我,她到底嫁了个什么达官贵人,怎么这般富贵?还问我既是相公走失多年的妹妹,怎么能不认呢,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事,骨肉亲情总是割舍不断的云云……我已经拒了两次,后面若再来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绝才好了。”
季善也听得皱起了眉头,“可真是有够烦人的,便是现搬家怕也没用,只要是在京城里,总会再让她找到的,况就为了区区一个她便搬家,她脸得多大?”
褚氏咬牙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凭什么我在自己家里住得好好儿的,就因为她,便只能搬家呢?可相公这几日听说忙得很,我也不想让他再添麻烦,只能等他休沐时回了家,再好生商量怎么办了。”
季善想了想,道:“不如这样,打明儿起,孟二嫂便日日一早都带了彤彤来我们家,本来也是之前说好的呀,你真的别怕给我们添麻烦,不过就是多一副碗筷的事儿。你就在我们家吃了晚饭再回去,她派去的人日日都见不到你,自然只能暂时放弃了。我不信她知道你来了我这儿,还敢让人追过来。”
那她可就只能把当年孟姝兰干的那些龌龊事儿,都与八皇子府的人说道说道了,看届时八皇子还肯不肯再宠着她!
褚氏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了,遂点头同意了季善的提议,“那我打明儿起,就日日带了彤彤过来啊,就是太给沈四嫂添麻烦了。”
季善笑嗔道,“又来了,不是才说了,不麻烦的吗?”
说着一扬声:“娘,大嫂,孟二嫂打明儿起,便要日日带了彤彤来我们家了,娘和大嫂觉得麻烦吗?”
坐在次间的程夫人与程大奶奶闻言,都笑道:“怎么可能麻烦,我们高兴都来不及了,姣姣肯定更高兴。”
褚氏这才心下稍宽,又因沈恒与程钦晚上都有应酬,打发了人回来禀告晚上不回家吃饭了,索性就在沈家留到吃了晚饭后,才带着彤彤回了家去。
送走褚氏母女一会儿后,沈恒与程钦回来了,身上都带着淡淡的酒气。
季善与程大奶奶忙安排二人梳洗更衣,等郎舅两个都收拾完,又聚到了沈恒的书房说话儿。
季善因事先就知道二人今儿多半是去见七皇子了,实在等不及二人说完话,再问沈恒个中细节,也跟着进了沈恒的书房。
果然沈恒先就道:“既然殿下之后也赞同大哥去金吾卫,那大哥就先在金吾卫干一段时间,若觉得合适,便继续干下去,实在不合适,大家又再想法子便是。”
季善忙道:“相公,你和大哥今儿果然是见了殿下吗?大哥也要进金吾卫了吗?”
沈恒点头,“下午殿下难得得闲,我和大哥便去拜见了,殿下对我和大哥都非常的和善,还特意留了我们用晚膳。殿下的本意,是想让大哥去西山大营的,可妹夫却说,西山大营离京城到底还是有一段距离,真有个什么急事,哪及得上大哥人就在城里方便?且阜阳侯府在西山大营是有一定势力的,万一要打压大哥,大哥岂能有出头之日?倒不如先进金吾卫帮衬妹夫的好。殿下觉得妹夫的话有道理,便定了让大哥进金吾卫。”
季善等他说完,先看向程钦道:“大哥,那你自己是什么想法,到底是你的差事,肯定你的意愿最重要。不过妹夫今儿不是进宫当差了吗,怎么还能跟你们一块儿去见殿下?”
程钦笑道:“我觉得西山大营也不错,金吾卫也挺好,我自信都能适应胜任,所以听殿下和子恒吩咐便是。”
沈恒随即回答季善后一个问题,“妹夫没跟我们一起见殿下,他进了宫交了班,便不能擅离职守了,他是事先就与殿下商量过了。大哥身手骑射都不错,之前又在五军都督府多年,自然去哪里都绰绰有余,可惜暂时只能让大哥从小旗做起,真是太委屈大哥了。”
话音未落,程钦已笑道:“我能一进金吾卫就做小旗还委屈,那那些进了金吾卫几年,都还连个小旗都不是,甚至连进都进不去的人,岂不得委屈死了?妹夫就别替我委屈了,我这已经是朝中有人好做官,背靠大树好乘凉了,可不能再得了便宜还卖乖。便是妹夫,当初不也是从七品慢慢做起的?”
说得沈恒笑起来,“这倒也是,知足才能常乐,倒是我着相了,还是大哥心态好。”
程钦道:“只要能为殿下效力,能证明自己好歹有点儿用处,我真觉得哪里都行的。不过妹夫放心,我一定会努力,争取明年就升总旗甚至是百户的,也省得你再觉得我委屈。”
沈恒笑道:“好啊,那我和善善可就等着大哥的好消息了。”
季善也笑,“只要大哥有那个心,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大哥一定行的!那定了大哥什么时候开始进金吾卫当差吗,我们要不要提前准备一下?”
程钦道:“初步定了二月初一,暂时还不需要准备什么,且待我见过子桓,请教过他后,再说吧,他到底在金吾卫这么些年了,如今又是我上峰的上峰,请教他肯定错不了。”
季善笑着点头,“也行,往后大哥可全靠妹夫罩着了,是该先问过他才是。正好如今晨曦不在家,他孤家寡人的,等过几日相公休沐时,便请了他来家里,你们好生喝几杯吧。”
沈恒“嗯”了一声,“那我明儿先打发人去与妹夫说一声,让他把休沐那日的时间空出来。”
季善便又与程钦道:“娘和大嫂还不知道好消息,大哥且先回去与她们说一声,让她们也高兴高兴吧,尤其娘,她这些日子最担心的便是大哥的前程了,如今大哥前程有了着落,她肯定也能安心了。”
程钦笑道:“我正有此意。那我就先回去了,妹妹妹夫早点歇息啊。”
说完起身大步出去了,还婉拒了沈恒说要送他,“就几步路而已,妹夫还送什么送,有这个时间,多陪一会儿妹妹多好,我走了啊。”
沈恒却仍将他送出了门外,才折了回去,笑着与季善道:“善善,我们也回房歇息吧。今儿怎么样,累不累,孩子好不好?”
一面说,一面已伸手打横抱起了季善。
季善由得他抱着往卧室走,笑道:“现在你还抱得动我,等再过两个月,我肚子开始大起来了,可就再别想享受公主抱了,所以得现在便享受够才是。”
沈恒低笑,“放心,再过两个月,甚至到你要生时,一样抱得动你。你相公虽是书生,可一点都不文弱。”
季善呵呵,“你忘记当初晨曦生六六之前,肚子有多大了?现在当然可以说大话,等真到了那一日,某人便会知道大话说不得了。”
沈恒仍稳稳抱着她,“居然这样小看你相公,看来我真得开始跟大哥和妹夫习武了。”
“那你倒是去啊,别光说不练,就像……”
“就像什么?善善你是不是想说……你放心,等你满了三个月,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我不光会说,更会练的。”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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