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为天,畅快地饱腹一顿后,似乎连日来的疲乏也为之缓解了。
虽少了王氏和小安氏两个劳动力,但却有高壮远超同龄人的刘青山顶了下地的活,随后的夏种也就有条不紊地进行了。
看上去刘青山乃至他们二房一家吃了亏,不过就像刘千里说的,吃得了亏打得了堆,王氏和小安氏见刘青山不过十岁就下地了,终于不再时不时就挑拨——刘青山去柳家读书,累得刘老丈得把放牛的活捡起来。
有了刘青山下地帮忙,刘辰星就不免落单。
她和大房的堂哥堂姐一向没交集,三房的小堂弟们又太小,和他们一起就是陪小孩耍,那更累人。
刘辰星想起回来好些天,都没晨读一次,练字更是丢到脑后,现在正好将这些抓起来。
果然十天未温故而知新,还是将默背的课文忘了不少,好在刘青山都学过,跟到地里问上一遍,就又重新记起来了。
知道自己记忆的优劣,刘辰星不敢偷懒,又恢复了每日晨读的习惯,毕竟既然要学,那就认真学。
又见现在没了柳阿舅讲课,刘辰星便将练字安排在上午,再等用过午食,又跟着小安氏一起去田头送饭,当个贴心的小棉袄,在放牛吃草之余,不时给地里劳作的耶娘和阿兄送口水,当然也少不了刘家老两口的,到底是老人家了,还是她血缘上的祖父母。
“阿娘喝水。”刘辰星将竹筒递给柳氏,里面是烧开的凉水,可这火辣辣的日头一炙烤,凉水都变成温水了,“太热了,真要中暑了。”
柳氏顶着烈日在地里忙了一下午,早就大汗涔涔的快脱水了,嗓子眼更是干得快冒烟,她站在地里连喝了几口,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这才把竹筒递还给女儿,说道:“也就两三天的活了,这又入了伏天里,明日和你三婶送了午食就回去,或者干脆就别跟着送饭了。”
看着女儿晒得发红的脸,柳氏心疼得为刘辰星拭了拭额头豆大的汗滴,继续劝说道:“牛也别管了,拴在一旁的树上,阿娘也能照看到,你就好生待在家里避暑。”
自进入伏天,天气就更热了。
尤其中午一过,热得空气里连一丝风都没有,她即使大多时候躲在树荫下面,也是汗流浃背。
可至少乐得清净,不像家里有个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刘宝儿,一见空挡就来说些她不配用笔墨纸砚,委实不甚烦扰。
想到家里自第一次见她用笔在纸张上练字,就简直把她当阶级敌人的刘宝儿,刘辰星就赶紧摇头。
“自我在家练字,大伯母就不高兴了,堂姐更是时常来找事,我虽不怕她们,次数多了却也嫌烦。再说耶娘阿兄在地里劳作,我岂能一个人躲凉快?”说着脑袋蹭上柳氏的腰间,撒娇道:“当然要陪着一起了。”
娇娇软软的声音,柳氏的心一下柔软极了,她将手上的泥土在裤腿擦净,温柔抚摸上小女儿的头,又望向不远处地里劳作的大儿子。
小女儿乖巧懂事,大儿子吃苦耐劳。
这一刻,柳氏觉得所有的辛劳都是值得。
刘阿婆也在一旁的地里播种,见母女俩腻歪在一起,这不是又偷懒么!?
“喝口水要这久!?又逮着机会就偷懒!”刘阿婆当场就呸了一声,骂道:“懒妇!”
刘辰星无语。
她阿娘这叫偷懒,大伯母和三婶就在家轮流做个饭,还成天说累得不行,又叫什么?
刘阿婆到底是阿家,柳氏不愿与刘阿婆多冲突,忙答应道:“阿家,儿媳马上就种豆。”回头又催阿星道:“好了,阿娘赶紧把这点地种了,你就先回,我们最多半个时辰也就回来了。”
刘晨星知道柳氏的心思,刘阿婆又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点点头拿了竹筒回去。
“阿星,送水回去啦?”
“按我说早该回去了,看着日头大的!”
“就是,可别中了暑气!前儿村尾安六的媳妇,不是在地里中暑晕倒了……”
“安六的媳妇本就身体不好……”
田埂上少了遮阴的树,一路顶着烈日走来,都是在地里正劳作的村邻们关心之言,不过村妇在一起少不了东家长李家短,关心了几句后就聊起近来发生的事。
即使都大下午了,阳光还不见有丝毫减弱的趋势,刘辰星实在耐不住这外面的酷暑,也就没心思听她们道长短,叫了一声伯娘小婶的,就三步并两步赶紧回去。
村里都是乡邻乡亲,只要不是一家老小都出远门,院门一向是没上锁的,推门即入。
大约离大家收农具回来没多久了,院门口的灶房里已经传来“咚咚”地切菜声,想来大伯母已经在灶房忙活了。
之所以不去灶房瞧一眼,就知道是大伯母在做饭,盖因只要这顿是三婶做的,三个小萝卜头堂弟,必要一二三齐扒在灶房门守着,可这会儿三小只正在院坝里疯跑,三婶必是和她送完饭后,就又回了位于村中间地段的娘家。
“阿姐!”
不过奇怪,以往一见她就高兴跑过来的小堂弟们,就只有双胞胎过来了,三房家的老大却喊了一声“阿姐”,便躲在了双胞胎后面。
倒是越发看不惯她的刘宝儿,竟然坐在正房廊下看着她笑?
那笑容怎么看都有几分幸灾乐祸。
刘辰星在心里掂量了一下,也思索不出个所以然,便暂放一旁。
又伸手依次摸了摸双胞胎的头,让去跟着他们的阿兄玩,就径自回了自家厢房。
柳氏是一个好母亲,芒种如此忙碌的时候,也惦记着小女儿素来喜洁,想小女儿从外面回来满头大汗,必要打了井水清洁,可井水那样凉,小女儿如何受得住?于是早上出门前,就在屋里晾了一盆水。
就如柳氏所料,刘辰星一回来,就径直回房欲擦洗一二。
却不及将自己收拾干净,只见厢房外间的矮桌上,自己今早练完字,为赶着午食,便未收拾的笔墨纸砚,此时正狼藉一片。
砚台打落在地,墨汁四溅。
未用的纸张,不是溅了墨汁,就是被撕了一个粉碎。
想起他们兄妹为了节约纸张,大多时候是拿笔蘸水练字,每日只舍得拿一张纸用墨写,可现在却成了这样。
愤怒,从心头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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