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声的更鼓从远处一阵阵的传来,市井的吵闹声慢慢平息下来。
坐在书案前,朝歌静静的翻阅着一卷书。
白天招收了二十个学生,令她信心大增。
一阵冷风从窗棂处吹来,带着寒意。
她起身,走向窗棂处,外面一片明亮。
夜空高悬明月,大地撒满白雪。
明亮的圆月与白雪相交生辉。
下雪了。
她微微晃了一下神。
下雪了,她却失了小孩子的心性。
天真无邪,已离她很远。
片片白雪激不起她任何的兴趣。
忆往年,每每下雪,她都会喊上自己的奴婢,在院子里堆起一个个雪人。
她喜欢堆雪人,喜欢打雪仗,任何和玩有关的东西,她都喜欢。
她轻轻摇头。
不忆也罢。
关上窗棂子,她又坐了回去,看书。
不知道墨兰在感恩寺过得可好?
她一个世家小姐,被送到那种地方,不知道可否有人照顾她。
夜半琴弦声。
梧桐宫,墨兰弹了首曲子给姬昌殿下听。
不是她惯用的琵琶,那是一个令人不愉快的回忆。
宫宴之上,她用琵琶,故意错了几处,她自己失了颜面,也让大皇子跟着丢人。
现在想来,真蠢。
此时,姬昌殿下倚在她旁边,小酌了一口酒。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袍,腰间系得松松垮垮。
模样俊美无俦,姿态居高临下。
让她弹首曲子给他听,她就给他听这个?
气得他一葫芦的酒在她曲子结束时,也一口给饮尽了。
墨兰微微感觉到身边的人有几分不对劲,看了看他。
姬昌殿下狠狠的盯着她,说:“你心里还装着他。”
墨兰一怔,随之摇头。
这般急着否认是没有用的。
姬昌殿下说:“你的琴声告诉我,你还在想着他。”
她强自镇定:“我没有,我不是。”
姬昌殿下面色冷峻,站了起来,走了。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姬昌殿下猛然回身,就见那架琴被她给硬生生的摔在地上了。
她说:“既然这个琴让你这么不愉快,那就把它摔了吧,以后都不要再碰了。”
他是因为琴不愉快吗?
他不愉快是因为她心里还住着一个人。
不过,看她还是有点在意他的情绪,他心里稍微舒坦一些。
是在意,是做戏,又何妨。
他便又朝她走了回来,把人一下子抱起,说:“我要你好好取悦我。”
带她入芙蓉帐,拥着她热切缠绵。
就算心不归他,她的人,要归他,想一想,又平衡了。
翌日。
寂寞梧桐。
银装素裹。
一早起来,梧桐宫的宫女太监都在打扫院宇。
墨兰踩着积雪走来。
雪还在飘,满天飞舞。
梧桐宫的人都晓得这小篮子是大皇子身边的红人,通晓医术,人美心善,给宫女太监看病不要银钱。
她虽不与人往来,在宫女太监心里还是有着好人缘的。
见她难得走出来,宫女太监看见她都恭恭敬敬的唤一声:“篮公公好。”
墨兰便正了一下自己脑袋上的红顶花翎帽子,轻咳了一声,点头,颔首。
她站在梧桐下,伸手轻轻按上,稍微用力,抬起,她的巴掌印在了雪花上。
她看了看,又把巴掌印毁了,抓了一把雪,团成球。
采微匆匆跑过来,见四下无人经过,宫女都在远处打扫,便悄悄道:“小篮子,外面冷,风大,进去吧。”
忽然要唤自家小姐为小篮子,还是蛮别扭的。
别扭过,还是正了色。
墨兰叹口气,道:“你就让我在这儿一个人站会吧,去吧,别打扰我。”
不然,等他一回来,她就没有自己的时间了。
他会时刻跟在她旁边。
她坐诊,他就坐在屏风后面等着。
她看书,他也一旁陪着看。
一刻独处的时间都没有。
采微只好作罢,只是又不放心的说:“站一会就回来吧,外面风大,别着凉了。”
墨兰点头。
待奴婢退下,她蹲了下来,拿起地上的雪,捏出两个胖胖的小人儿。
对着两个小人发了会呆,又把两小雪人放在雪中,拿一旁的积雪埋葬了上去。
他们的过往,早该埋葬了。
不必留恋,也没有必要了。
鼻子微微发酸,她微微仰了一下脸,一张面孔就那样映入她的眼中,惊得她一个慌神,跌坐在地上。
“殿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慌忙问。
心脏怦怦跳。
姬昌殿下面容冷峻,在触碰到她惊慌如鹿的眼神后问:“你在干什么?”
“我,一个人玩会。”
姬昌殿下在她身边蹲了下来,伸手,欲把她埋葬的人扒出来,却忽然又住了手。
过了一会,他抓起一把雪,在她如鹿的目光中,塞入她脖子里去了。
墨兰便吓一跳,身上冰凉。
她僵着身子没动。
他微微蹙眉。
正常的反应不应该是,她突然跳起来,赶紧把雪抖出来的吗?
“起来吧。”他伸了手,把人扶起来,轻轻拍落她一身的雪。
“不冷吗?”他询问。
她说:不冷。
“带你去个地方。”
墨兰跟他走去。
梧桐宫有一片梧桐树,因为银装素裹,越发的美丽。
来梧桐宫的这段日子,墨兰还没有往别处走过。
她抬眼望了望路两旁的梧桐树,说:“据说吉祥鸟凤凰喜欢在梧桐树上栖息,很钟情梧桐树。”
姬昌殿下疑惑:竟还有这寓意。
一副他丝毫不知道的表情。
墨兰说:梧树和桐树同生死共患难,不离不弃,白头到老。梧桐树的叶子来得快也落的快,只留下一份孤独和离别给树干。
说完,有些后悔。
这不就是她与萧神医吗?
他们之间的爱情,来得快,也去的快。
他忽然就揽过她,把她抵在梧桐树旁。
他说:“花开花谢总会败,要选择面对现实,乖乖在本宫身边,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低首,吻上她冰凉了的唇,把娇弱的人儿裹进自己的紫色大氅中。
仿若让她浑身都沾染上自己的气息,她就完全属于自己了。
她慢慢闭了眼。
她唇上再冰冷,也却抵不过他唇齿的温度,更抵不过他身上那股热气腾腾。
他这个人,又霸道,又野蛮,有时候,又毫无道理可言。
被他裹在他的氅衣中,仿若就与冰天雪地隔绝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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