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么跟着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赛瑞科技那边逼得紧,孟大队这边又不松口,这家伙还整天不干正事。咱们成什么了,受夹板气的小媳妇?”
孙成军也是经侦队的老人了,不存在工作经验不足的问题。只是这次的案情太复杂,还有个空降的大队长搁在中间搅合,左也不成右也不成,很是别扭。
经侦工作在所有警察里面都比较特别,平时接触的人并不全是犯罪嫌疑人,很多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很难简单用好坏区分,绝大多数都是有钱、有背景、有智商的精英人士。
面对这些人,就不能玩警察抓小偷的惯用手段了。吓唬是没用的,人家一个电话就哗啦啦来了一帮律师和你讲法律,把最高检的检察官请来也不一定能讲过。
玩先斩后奏直接抓人也不成,人家一个电话分局长就来了,没有十足的证据该放还得放,结果挨骂、受处分的还是办案人员。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只要牵扯到钱的问题,就会冒出来一大堆婆婆,还谁说了都不太算数。这时候就要考验办案人员的经验了,既要把案子办了,还不能得罪太多势力。
以赛瑞科技的案子举例,这件事儿本来就不该由朝阳经侦大队受理,理由太简单了,不是归属地,也不是嫌疑人经营地。人家的工厂、公司都在南方,你说你个京城公安机关没事儿瞎掺和啥啊。
就算之前有其它案件牵扯到了这家公司,那也不用这么大张旗鼓的调查,只需把上面的精神和意图传达下去,对方肯定会很懂事的把解决方案送过来,该罚的罚、该惩处的惩处,必须让各方面都好交待。最终干警们得了实惠,队里面有了成绩,领导们有了政绩,大家各得其所,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啥?案情?别扯了,如果没有压力、没有好处,谁会整天东奔西跑、过家门不入的去查案啊。大家都是上班混工资,我凭什么为了工作去得罪不该得罪、不能得罪的人。把领导交代的事情办完那就是好工作,多一点都不能干,这才是混体系的真谛。
可是自打姓孟的大队长空降之后,规矩好像有点变了,他不光死盯着赛瑞科技不放,就好像有杀父之仇一般,还独吞了人家送来的二百万好处费。
至于说这笔钱有没有,外人是怎么知道的,唉……谁能问出这种话来,谁就没资格在体系里混。关系啊!啥叫关系,就是你干点啥,所有关联和联系都不会是孤立的。你不说、他不说、我不说,总会有人说,否则还怎么称之为体系呢。
孟津可以空降,也可以慢慢把实权抓在手里,但不能把原本属于所有人的好处都拿走,这可就犯了众怒。
经侦工作本来就复杂,同时油水也是出了名的足。做为大队长,除了安排工作之外,分配利益也是本职工作里的重点。你自己把利益都独吞了,让下面的兄弟咋办?
此风不能涨,要是再没人吱声那以后就没活路了,只能任劳任怨的拿死工资,然后看着顶头上司一个人吃到撑死。
“急什么,我就不信他能一直没动作!这家伙很可能是赛瑞科技和孟大队之间的联系纽带,盯住他就能树藤摸瓜找到我们需要的证据。如果不能从他这里突破,那咱们以后就算不脱衣服回家,也只能月月拿点死工资了,你愿意!”
刘浩义越说越烦,把烟头扔出窗外,顺手升起玻璃。别看刚进入初冬,可外面的天气越来越冷,白天有阳光照着还好受点,太阳刚落山,小凉风就嗖嗖的吹了起来。
别说搭档不太乐意,自己也是心有不甘。尤其是想到那家伙窝在暖和的屋里,很可能还左拥右抱之后,冲进去带上铐子揍一顿的心情都有。
啥世道啊,一个任嘛不是的老混子倒是过的风生水起,身边总有美女相伴,还总出入高档场所。照镜子看看自己,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的,连工资带外快加一起也就勉勉强强混个温饱,想给儿子买套房都得全家咬着牙紧衣缩食。
“我总觉得这个案子有点蹊跷,你说总队不声不响突然弄来这么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队长,是不是有所图啊!”孙成军当然知道里面的利害关系,否则也不会主动来承担盯梢的工作。
但混了这么多年体制内,必要的规矩还是懂的。如果不是上面有什么想法,孟大队就不可能直接空降下来。换句话讲,市局领导很不放心朝阳经侦大队的内部,这才不通过分局直接指派。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咱们都是跟着主任一条线的,他能上一步咱们就能跟着上一步。姓孟的我也打听过底细,他除了在西城刑侦的时候带过一帮弟兄,此后就再也没维护过谁了,从分局到市局都是光棍一个。你琢磨啊,这样的领导咋跟?人家就没打算扎根,咱们的热脸贴上去也是个捂不热的冷屁股!”
对于孟津这位大队长刘浩义充满了敌意,如果按照资历排的话,本来应该是樊小虎升任大队长的,而他也就跟着升一级,就算当不上副大队,也有个专案主任的位置。
可是孟津一来就全乱套了,不光主任的位置遥遥无期,还面临着新领导安插自己人的威胁。眼下是没什么动作,可是谁能保证以后也不会有呢。最麻烦的是这位新领导的一贯作风明摆着不拉帮结派,自己想转换门庭抱粗腿都没机会。
“唉,也是倒霉,要是安队长他们不出事儿也不会有现在的局面。你听说了没有,现在上面的风向变了,好像说以后连和外人吃饭都要写报告啦。那这日子还怎么过,难不成出去办案得自己掏钱去街边吃饭了!”
孙连成也是跟着一起唉声叹气,他原来在队里就不是啥领导的嫡系,好不容易说有机会熬出头,结果又来了这么一位,再加上大环境的变化,本来就不太光明的前途愈发有些影影绰绰。
“那都是瞎扯淡,不让吃饭就不吃,大不了以前一两个环节办完的事儿现在严格按照规定,拖成四五个环节办呗。贪腐是咱们搞起来的?笑话,如果都不贪腐了我第一个放鞭炮庆祝。可问题是光咱们不贪腐了,孩子上学送不送礼?家里人看病送不送礼?求人办事送不送礼?要是真这么搞下去,不光礼尚往来刹不住,办事成本还更高了。以前是拿钱办事,现在成了不拿钱但也不办事儿,当官的不怕,他们手里有权,老百姓咋办?。真要想刹住贪腐风,不该从底层搞,得从上面开始严格管理,你琢磨可能吗?我要是当了大脑袋,你来我找办点事,我会板着脸和你谈廉政?那尼玛我以后可咋混啊,到了关键时刻谁还乐意伸手拉一把,至少你孙连成是不帮了,对吧?”
既然是在体制内混,刘浩义也不是瞎子,对于眼下的官场规则变动肯定有所耳闻。不过他并不看好这些,太俗套了,历朝历代都搞过,也都是无用功。根子不在基层,折腾半天除了忽悠之外,一丁点问题也解决不了。
“是这么个道理,樊主任要动孟大队,是不是也想借着这股风搞点动静?那句话咋说来着,顺风啥的……”孙连成点头称是,为了表示自己心里明白还要找个成语,可惜只是意思到了,成语没说出来,很煞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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