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东西,将他们的骨灰装起来,再找个地方埋了。”
苏梁浅刚吩咐完,就见原先二姨娘身边已经离开的嬷嬷,哭着跑了回来,她跑的又急又快,叫声也是些撕心裂肺的,中途摔在地上几次,很快又爬了起来,直奔已经渐渐熄灭的篝火旁,跪在地上。
“姨娘!”
她哭着走上前去,看着地上跪着的和二姨娘年纪相仿的下人,目光落在星星燃烧着的火上,眼前浮现的,却还是二姨娘抱着苏如锦,因被烈火烧着痛苦的模样,一脸解脱的笑。
苏梁浅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更没有该有的恐惧惧怕,落在不知情的旁人眼里,便是说不出的无情漠然。
“不要再叫她姨娘了,她已经不是任何人的姨娘了。”
那年轻的嬷嬷不停的抽噎,脸上的悲痛,半点也不似作假。
她本来是要离开的,但没走多久回头,见这边火光冲的很高,心里头不安,又跑了回来,看到的就是二姨娘在火里抱着苏如锦,她当时都傻眼了,想要冲出去将她救出来,跑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她跟了二姨娘多年,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早已是千仓百孔,尤其苏如锦一死,她更是生无所恋,没什么求生欲了。
而且,她当时几乎被烧成了火球,不说人救出来,能不能活下来,就是能,那也是痛苦煎熬。
“这样走了,没什么不好,你既回来了,就跟着一起送她最后一程吧。”
若不是一心寻死,又怎么能忍受这烈火焚烧之苦?
拜苏倾楣所赐,她也曾经受过这样的煎熬,知道那有多痛,还有眼睁睁看着火烧在身上,静等着死亡的恐惧。
萧燕害死她的母亲,还有她母亲腹中的弟弟。
上辈子,苏倾楣也将快要临盘的她,烧断手脚烧死在大火中,这样的仇,她如何能不报?
秋灵随身自然没有带可以装骨灰的东西,她找回到了马车,翻找出了二姨娘口中的那个包袱,里面有几样精美同时价值不菲的首饰,是用上等的梨花木盒装着的,秋灵将首饰倒了出来,用帕子擦了擦盒子,拿了过来。
而影桐,则在找最适合挖坑下葬的地方。
这里,依山靠水,风景自然是不错的,但是对死人来说,水却不是好东西,容易腐烂尸身,不过对二姨娘和苏如锦来说,自然不存在这种顾虑,但河边的话,肯定还是不好的。
影桐在后山半山腰的位置,枝繁叶茂的地方,找了个自认为最合适的地方,动手挖坑。
她没带挖坑的工具,除了手,就是用自己不离身的剑帮忙。
虽然大火已熄,但小火未停,上面黑色的灰烬,依旧带着灼手的红。
秋灵隔着帕子,取了把已经黑了的灰,小心的包好,装进了盒子里面。
苏梁浅见她取了两把,叫住道:“好了,可以了。”
秋灵将盒子盖上,一直抽噎着的下人,主动接过了秋灵手上的盒子抱着,一行人抱着,去找影桐。
装着骨灰的盒子,不像棺木,小小的,并不是很大,所以也不需要挖很大的坑,几个人到的时候,影桐差不多已经搞好了。
四四方方的坑,四周平整的就好像是被刀削似的,而且这小坑的周围,杂乱丛生的草,也被收拾了一番。
嬷嬷双手,小心翼翼的将盛着二姨娘和苏如锦骨灰的盒子,放到了坑里面,然后帮着影桐一起,重新盖上土。
边做这事的时候,她眼泪始终没停,边还说些让二姨娘和苏如锦下辈子投好胎之类的话。
几个人很快将东西掩埋好,还蹲在地上的影桐,看着苏梁浅问道:“小姐,要立个牌吗?”
苏梁浅嗯了声,“不用写名字,就放在这里,当个标记吧。”
虽然时人都说,牌位不写名字,会成为孤魂野鬼的,但二姨娘这时候脱离苏家,又用那种方式离开,估计也不会在意这些。
那年轻的嬷嬷也不住道是,“今后我来看主子的话,也能找到地方。”
影桐依着苏梁浅的吩咐,很快将事情办好,然后去河边,将手和剑洗干净。
这会,火基本都灭了,有风吹来,灰随风动,有些飘落到了水里,有些则随风,到了更远的地方,没有尽头。
“大小姐对主子有恩,那就是对奴婢有恩,现如今主子走了,奴婢替她报答您的恩情,主子在死前给了奴婢一笔银子,奴婢准备在这附近找个地方落脚,大小姐今后若是有用得上奴婢的地方,只管派人捎个话,奴婢赴汤蹈火,鞠躬尽瘁。”
苏梁浅见她倒是一脸真诚,却没有接受,“你主子应该将卖身契给你了吧?苏府那个漩涡,你好不容易出来了,就不要将自己再卷进去了,为了任何人都没必要,今后好好活着吧,有空来看看你家主子。”
苏梁浅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秋灵影桐跟在她身后,一起上了马车。
在来的路上,二姨娘问过苏梁浅,知道影桐就会赶马车,将车夫都叫走了。
苏梁浅和秋灵坐在马车内,影桐赶车,几个人往回城的方向赶。
“姚氏说的包袱,你看到了吗?”
秋灵点头。
“你找个人,给姚家的那些人送去,想办法,让他们摘去平民的身份,像平民百姓那样活着。”
秋灵想到二姨娘,都忍不住动恻隐之心,对苏梁浅这样自找麻烦的相助,没有提出任何意义。
影桐的马车,赶的极好,明明是差不多的路,比来时的马车夫要平稳许多。
苏梁浅向后,头靠在马车的车壁上,微闭上了眼睛,心中想的却是,当初沈清过世时,腹中怀有身孕,此事沈清本人知道吗?苏克明知道吗?
且不说沈清本人是否知道,就说苏克明,他就算什么都知道,沈家当时发生那样大的变故,他急于划清关系和界限,以他的自私绝情,就算明知是一尸两命,估计也不会心慈手软,更也改变不了什么。
若这事,被祖母知道的话,她一定会很伤心难过。
秋灵看着苏梁浅,见眉心微拧,神色似有几分忧虑,问道:“这都过了晌午了,小姐都还没用午膳呢,可饿了?”
苏梁浅摇头,她现在着实没什么胃口。
秋灵继续道:“小姐也累了,好好休息会,回去还得向老夫人复命呢。”
苏梁浅淡淡的嗯了声,面色平静,心里却还是有些难过。
为二姨娘,为自己已经故去的母亲,更是为了自己上辈子的两个孩子。
因为做过母亲,所以明白做母亲的心情,对二姨娘的事情,更是不可能不动容,没有感触。
一路无话。
苏梁浅再回到南城门时,太阳已经西斜。
马车直接在茶寮的位置停下,那两个护卫都在。
因为是影桐赶车,他们一眼就认了出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苏梁浅撩开车帘道:“我们找个地方再说。”
那两名护卫点点头,跟在马车身后,影桐放慢了赶车的速度,在一处几乎无人经过的地方再次停下。
苏梁浅从马车下去,身后跟着的影桐,手上是两份打包的点心,苏梁浅看着他们开口道:“你们一直守在那里没离开,还没吃饭吧。”
茶寮基本只提供茶水,就算会有点心,那也是极简陋难入口的,而且根本不能填饱肚子。
两名护卫对视了一眼,皆拒绝道:“属下不饿。”
秋灵也不管他们饿不饿,直接将东西塞到他们手上,“小姐赏的就收着,饿就现在吃,不饿就回去吃,放心吧,没毒。”
影桐不说这话还好,一开口,那两名护卫似是才想到什么,变了脸色,就仿佛这里面有毒,秋灵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姚氏已经死了。”
苏梁浅看着迟疑纠结的两人,平静道。
“死了?”
那两人,异口同声,都不怎么相信。
苏梁浅点头,“她将三小姐火化了,然后跳进火里,抱着三小姐一块死了。”
那两人本来就不怎么相信,听了这话,更觉得匪夷所思,越发的不相信了,眉头都拧了起来,为难这道:“大小姐,您的这番说词,我们回去没法交差啊。”
秋灵来了气,“我家小姐实话实说,将实情告诉你们,你们怎么就不能交差了?”
苏梁浅倒是体谅那两人的难处,拦住秋灵,“姚氏确实已经死了,而且用的就是我刚说的这种方式,确实让人觉得难以置信,我也很惊诧,她很决绝。不论是她最近这段时间在苏府的表现,还有今早离开苏府时的那一番行为,都和常人不同,你们就这样回复父亲,我也会如实告诉老夫人。”
那两人心里还是慌慌的怕怕的,有些后悔之前听了苏梁浅的话,没有跟上去。
“那要老爷问起,人是在哪里被烧死的呢?”
苏梁浅遵从二姨娘的意思,就算是骨灰,她也不打算让苏克明他们知道。
“你们随便捏造个地方,放心,若是有什么事,我会担着的,不会让你们有事。”
那两人还是闷闷的,显然对苏梁浅这种回答是不满意的,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有应下来。
五个人在城门关闭前入了城,两个大男人,都担心秋灵给的点心有毒,但最后,还是都吃了,因为如果他们这时候死了,那不就是给夫人还有二小姐他们栽赃针对她的机会吗?两个人都觉得,苏梁浅不会这样做。
这样一番分析,两人大感安心,便开始商量,应付苏克明的事。
车窗的事,自然是要统一口径,才能在应对的时候,更加从容,不会一下就露出马脚。
苏梁浅回到府里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她才下马车,就被苏克明的人,请到了他的书房,一起的还有那两个护卫。
苏克明的书房,并不仅仅只有她,苏倾楣也在。
因为二姨娘这一闹,关于苏如锦的死,外面的风向转变,矛头对准了萧燕苏倾楣,甚至直指苏倾楣。
苏克明早朝回来的路上,就听人议论起了早上的事,还提起了苏倾楣,但鉴于不是什么好事,还对苏倾楣的名声,产生的是不利的影响,苏克明自然是不满不快的,更不要说,他自己极看重的名声,也受波及了。
他一回到苏府,就找人问清了早上发生的事情,气的是火冒三丈。
他心里是后悔不已,要早知道,二姨娘走的这么快这么急,还在临走前,给他闹这么一出,他今日说什么都不会去上朝,而是盯着二姨娘离开。
苏克明越想越觉得懊恼,大有种一失足成千古恨之感。
苏克明本来是想去找苏老夫人的,发泄下心中的不痛快,在去福寿院的路上,被苏倾楣拦住了。
苏倾楣虽是被李嬷嬷劝下来了,说要休养生息,但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不过苏倾楣的挑唆,向来是帮对方说话,不动声色的,落在苏克明眼里,更是深明大义,只让人觉得她是善良懂事。
苏倾楣知道,苏克明现在治不了苏梁浅,但能给她添添堵,都能让她心里痛快。
苏梁浅到的时候,苏克明还是气呼呼的气未消,苏倾楣正在安慰她。
苏克明看到苏梁浅,手扶着两边的扶手,蹭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指着苏梁浅,“你,你还敢回来!”
对苏克明这般不知所谓不自量力的做派,苏梁浅习以为常,但还是不免头疼。
一次次的,只要出点事,她绝对就是充当其冲,没完没了了。
苏克明怒气高涨,苏梁浅面无表情。
苏克明最气她这无动于衷的样子,半点也不将他放在眼里,苏克明直奔主题,问道:“二姨娘现在人呢?”
苏梁浅抬起眼皮,扫了苏克明一眼,正色道:“父亲已经将她休了,她已经不是你的姨娘,和你和苏家都没任何关系了,虽说是习惯,但您这称谓,还是得好好改改,不然,姚氏泉下有知,会不瞑目。”
苏梁浅没一个贬低苏克明的字眼,但苏克明却觉得自己被贬的一文不值。
秋灵影桐对苏克明这种不长记性找虐习以为常,可那两个护卫,却看的目瞪口呆。
“姚氏已经死了?”
苏克明从苏梁浅的话中得出讯息,疑虑着问,同时也改了称呼。
“怎么死的?死哪儿了?”
苏梁浅冰冷的神色慵懒,“祖母还在等着我去回话呢,父亲还是问别人吧。”
苏梁浅说这话时,瞟了眼身后两个已经处于目瞪口呆状态的护卫。
苏克明没想到,苏梁浅在其他下人面前,也半点面子都不给他留,一张老脸燥的慌,只觉得自己什么颜面脸面都没了。
苏梁浅倒是干脆利落,话说完,转身就离开,苏克明往前追了几步,“苏梁浅,你个不孝女,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苏克明气恼至极,声音很大,院子里的人,都要能听见了。
苏梁浅退了回来,苏克明和苏倾楣面上皆是一喜,尤其是苏克明,她觉得苏梁浅,还是顾及名声的。
既然在意这个,那对她来说,很多事都好办多了。
但苏梁浅接下来说的话,直接让两人得意的笑容,凝在了脸上,大失所望。
“父亲要说什么?”
苏梁浅面对着苏克明,气势咄咄。
苏克明只觉得苏梁浅是故意和她唱反调,秋灵和影桐两人,却明显能感觉到,自家的主子,心情不是很好。
在回来的路上,秋灵就察觉出来了,本来苏梁浅就不是很待见苏克明,他这是将自己往刀口上送了。
“您想说早上的事情是吧?因为实情对您和大妹妹造成了不利的影响,您心中不忿,又不知道找谁发泄,刚好我和这事又有一点关系,又在现场,所以您就想找我出气是吧?但休了姚氏的是您,休书也是您写的,赶着她恨不得她马上就走人的也是您,我只是依祖母的意思,送她离开,出了这样的事,与我有什么相干?”
苏克明擅长以权压人,但他的那一套,也就在惧怕他吃这一套的人身上有用,真要吵起来,苏克明并不擅长吵架,所以一旦出现发生这种情况,他才会选择直接动手,而在他觉得身份比他高的外人面前,就是怂。
苏梁浅说这话时,倒是一气呵成,苏克明气都不顺了,只质问道:“你就在身边,为什么不阻拦?”
苏梁浅挑眉,直接嗤笑了声,“别人为栽赃嫁祸到我身上的莫须有罪名澄清,我,为什么要拦着?”就算脑子有病的也做不出来这事,更何况她很正常。
“大姐姐,你怎么和父亲说话的?你什么态度!”
苏梁浅面色不改,更没有半分认错的打算和意思,“你觉得我该怎么说话?又该是什么态度?像大妹妹一样言听计从?父亲事事为你着想,你又正愁找不到对付我的法子,你当然乐意了,巴不得父亲说什么,我就怎么做,但我凭什么让你乐意?我依着下人的意思,前来见父亲,就已经是尽女儿的本分了!”
苏倾楣盯着苏倾楣,一字一句,眸色也冷。
“父亲,您要把我当女儿,我自然敬着您是父亲,但如果你只是将我当成棋子,不把我当人看,而是成全别人随时都能利用牺牲的踏脚石,那我可不能依您,我大好的人生,未来前途无限,我还要好好活着呢。”
苏梁浅刻意咬重好好二字,说这话时,她冷锐的目光,缓缓移向了苏克明,直视他那双火光跳跃的眼睛,满是不肯妥协的倔强强势。
“哦,还有,二姨娘已经死了,确确实实死了,以一种您都想不到的方式。她为什么会死,除了姚家和三小姐的事,父亲在其中也出力不少,若是您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予她些微的关心,哪怕只是只言片语,她都不至于心死如灰,觉得世间不值得,一点活着的牵绊都没有,她是被你,一步步间接逼死的。”
“对一个跟了您几十年,为您生儿育女的女人,您不觉得自己太过绝情了吗?她出事后,半句安慰没有,听到她死去的消息,没有半点悲痛,甚至还担心,她没死,我是不是在撒谎,您,真让人觉得心寒。”
苏梁浅越看苏克明,越觉得他像夜傅铭,渣到让你怀疑人生,对他的愤怒不满,也越发的不能隐藏控制。
苏梁浅毫不留情的指责,让苏克明怔住。
苏倾楣手轻捂着嘴,她知道苏梁浅目中无人,却不曾想,她竟敢当着苏克明的面,直言不讳的说这些话。
她心底里,不受控制的涌动出了羡慕嫉妒的情绪,而这种羡慕嫉妒,让她再次想起小时候的阴影。
苏克明看着苏梁浅的背影,半晌回过神来,指责道:“苏梁浅,你给我站住,到底谁才是老子?你是我女儿,什么时候轮到女儿对父亲指手画脚的!还好好活着,要不是我,你根本就不能来到这个世上,你的命都是我的,我让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哪怕把命赔给我!”
苏克明大声叫嚣,振振有词,但这一次,苏梁浅始终没回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院子。
苏梁浅走的很快,步子又大又急,秋灵小跑着才跟上,跟在她的身侧安慰道:“老爷是什么样的人,小姐不早就知道了吗?何必再因为他生气?”
秋灵加快小碎步,凑到苏梁浅身侧小声道:“您要实在看不过,我就和影桐姐姐偷偷揍他一顿,再不行,就让季无羡给他使绊子,您想怎么出气都行,当心别气坏了身子。”
秋灵想揍苏克明的想法,几天前就有了,但因为苏克明后来在苏梁浅面前吃了亏,秋灵就将这事搁浅了。
苏梁浅深吸了口气,又往前走了几步,平复情绪后,停了下来,“我已经没事了。”
苏梁浅也不是针对苏克明,而是见他这样子,实在忍不住想到夜傅铭。
在夜傅铭面前,他现在自然是不能这般放肆的,但在苏克明这里,虽然觉得不甚妥当,但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所以也就纵着自己一次了。
“我们去福寿院。”
秋灵闻言劝道:“小姐,天色已晚,您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呢,我们还是回去,您吃点东西,洗漱后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去向老夫人请安。”
苏梁浅拒绝,“我在马车上休息了,不累,去祖母那吃点东西也是一样的。”
其实苏梁浅依旧没什么胃口。
想到上辈子,她的两个孩儿,她的心,绞痛的厉害,刺刺的,难受极了。
而且,她和苏克明这么一闹,估计二姨娘的死讯,很快也会传开,具体怎么回事,苏老夫人应该也是想知道的。
福寿院内,灯火明亮。
连嬷嬷从屋子里面出来,刚好看到苏梁浅走进院子,将手上的东西递给身后的下人,迎着苏梁浅上去,“大小姐来了,老夫人刚刚还念叨着您呢。”
苏梁浅点头,秋灵半点也不客气道:“连嬷嬷,有吃的东西吗?一天了,小姐都没吃什么东西呢。”
不要说福寿院,吃的东西,一直都有备着,就是没有,秋灵开了这样的口,那也得马上准备啊。
连嬷嬷忙道:“有有有,有的,大小姐想吃点什么?”
苏梁浅正想要说随便,秋灵已经抢在她前开了口,点了几个苏梁浅爱吃的,“要没有的,先上点别的,给小姐填填肚子。”
连嬷嬷点头,往苏梁浅的方向凑了凑,小声道:“小姐一回府,老爷就将您叫去书房的事情,老夫人知道了。”
苏梁浅是刚从苏克明那里过来的,苏老夫人只知道苏梁浅一下马车,就被人请到了苏克明的书房,苏老夫人预感到两人会闹不愉快,但苏梁浅具体和苏克明发生了什么,两人还起争端的事,苏老夫人尚且还没得到消息。
饶是如此,苏老夫人还是为此还发了顿脾气,一个人在这里骂了苏克明半天。
苏梁浅进屋的时候,苏老夫人的脸,还是有些臭臭的。
“祖母。”
苏梁浅轻叫了声,苏老夫人看到她,脸色稍稍舒缓了些。
五姨娘在福寿院陪了一整天了,本来陪苏老夫人用了晚膳,是打算回去的,就从福寿院下人的口中得知了苏梁浅被苏克明叫去一事,也就缓着留了下来。
五姨娘就坐在苏老夫人身侧,看到苏梁浅进来,起身向她请安。
苏梁浅刚坐下,就有下人端着茶水送了上来,很快,饭菜就上了桌,有两个正是秋灵刚点的,另外几个则是苏老夫人爱吃的。
苏梁浅看了眼,对忙活着的连嬷嬷道:“这些就够了,再多太浪费了。”
苏梁浅自认为自己不算是节俭的人,但是对粮食,却舍不得浪费,看到倒掉的食物,比掉了银子还心疼。
苏老夫人见状问道:“浅儿还没吃啊。”
苏梁浅点头。
苏老夫人见她眉心微微的沉着,脸上是难掩的凝重之色,关切的问道:“你父亲又说你了?”
她叹息了口气,“你饿了,先去吃点东西再说。”
苏梁浅手放在膝盖上,缓缓的站了起来,诚实道:“我和父亲,大吵了一家,他现在估计气坏了。”
她刚和苏克明的事,闹的那样大,估计她从福寿院前脚回去,苏老夫人后脚跟,就能得到消息,还不如坦白从宽。
上次在湖心亭,她和苏克明的争执,除了她的贴身丫鬟,并没有其他的下人在场,苏克明是个极其好脸要面,在意自己一家之主威严的人,就算是苏老夫人,苏克明肯定都不会告诉。
苏老夫人现在的心思,苏梁浅摸的透透的,她再怎么对苏克明失望,还是会以他会重,苏梁浅得让他们知道,她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她觉得不合理的事,非但不会同意,而且还会反抗。
苏老夫人听了这话,皱巴巴的脸,眉心拧成了‘川’字,“你怎么还和你父亲吵上了?你父亲就是那脾气,几十岁的人,这辈子估计是改不了了,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你父亲,你和他关系闹僵,这事要传出去,对你,你的名声来说,都不是好事。”
苏梁浅看着一脸忧虑,极力想要劝服她的苏老夫人,缓缓站了起来,脸色凝重道:“祖母,二姨娘死了。”
“什么?”
苏老夫人轻呼了声,显然有些惊诧,但震惊过后,她又觉得,这样的结果,是在情理之中的。
对女人来说,二姨娘那种情况,还有什么盼头呢,活着也是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她因为怕苏家的人再找她和三小姐的麻烦,不被打扰,选择了火化,她是在三小姐火化的时候,自己主动冲进火堆里面的,然后忍着痛,生生烧死的。”
苏梁浅看着惊诧的苏老夫人,看着她在听到自己说的这番话后,脸色一点点变的愈发苍白难看,继续道:“如果作为夫君的父亲,给她哪怕是一丁点的温暖,她都不会让自己走的这般决绝,祖母,父亲真绝情,这天底下,再找不到几个,比他还要绝情的人了,我母亲当年,是不是也和今日的二姨娘,一般绝望?”
苏梁浅的声音,有少许几不可查的轻颤,却又是平静的,但这种平静下藏着的,藏着的却是汹涌的感情。
那是她,作为女儿,对父亲的无尽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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