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网址:</b> 秋阳从天地间铺展开来,照耀众生。
这个清晨,忙碌的人可不止周宗一个,还有个是吴秋舫,他需要早些做完今日的活计,才能去办他的大事。
前一夜,他随着风随星与林秦在墨宗的院子里来回散步,听了不少见闻,也多了许多疑问。于他而言,此时最为迫在眉睫的是如何将这几日的所见所闻所惑与东极门说个明白。
少年郎走在风随星的小院里,他今天很是勤快,帮这位姐姐修剪花枝,为那位姐姐鞍前马后,朗眉星目落在婢女们的眼中,更渐觉得帅气逼人了。
“这小妖女怎么还不起床,昨日不是积极得很么?”秋舫咬着牙默念道,右手扯着粗布衣衫的袖口拭去额上汗珠,远远眺望着大树上门窗紧闭的小姐闺房。
“小姐平日起床稍晚。”
见少年这般痴痴望着,名叫红月的婢女笑吟吟地走来。
“哦,昨日见小姐起得很早,小子还以为...还以为小姐昨夜喝得多了一些,有些放心不下。”秋舫掩饰着自己迫切希望风随星起床的心情,故作淡然道。
“小姐沾酒有度,可不容易醉。不过,昨日林公子要来,自然得起得早一些。”红月低声道,有了前些日子风随星摔杯一怒的教训,她不敢再让闺中的人听见,若是重蹈覆辙,真被撕烂嘴还是小事,恐怕连命也保不住了。
这深门大院里的下人,平日里的闲趣也无处打发,似乎都习惯了在背后议论几句主子的事情,权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秋舫点了点头,露出一副我已知晓的表情。心中却暗自叹息,这风随星晚一刻起床,他便只能晚一刻去说自己回门省亲的事情。
小姐的院子不大,活计也称不上多,加之风随星平日易怒跋扈,院子里的下人做起事来不仅万分谨慎,手脚还很麻利,不多时,便拾掇好了这些花花草草,保管风随星一推开窗便能看到绿茵遍地,闻到花香扑面。
秋舫也终于闲了下来,重活不是日日都有,今天她还帮其他人打了不少下手,令这院中的婢女们也都愿笑眯眯地与他搭上几句话。
可他却没有心思去与人闲聊,这小姐有什么喜好,少爷又糟蹋了谁家姑娘,老爷今天挑了什么吃食,他都毫不在意,他真正在意的,莫过于屠妖大会。
打从作业起,这四个字便在秋舫耳中萦绕不绝,整整一夜都辗转反侧,任他抠破脑袋,都想不出风政究竟有何谋划。
看来还得问问周宗,兴许他那时而顽劣时而沉着的三师叔能有什么主意。
念及此处,他又抬头望了望树屋的窗棂,好巧不巧,这窗户似乎感受到他心中的呼唤,竟“吱”地一声开了,落入秋舫眼帘的,还有一双白皙如玉的纤纤小手。
这一刻,秋舫等了太久。
不料,身后却有人轻轻推了推他,少年回头,见是方才与自己说过话的红月。
“小姐初起,不要多言。”红月的声音极其微弱,她眼睫微垂,虽与秋舫讲话,却似望着别处,并不正眼去瞧少年郎。
少年郎固然纳闷,但也猜到此事必然有异,自然不便出言。
也许是因为昨夜又与林秦多说了几句话,风随星看上去心情尚可,她低着头瞧着院中众人,一绺青丝散落在额际,瞧上去还未梳洗打扮。
红月见状,赓即朝着旁边一个瘦弱的婢女使了个眼色,那女子便连奔带跑地去准备洗漱的热水。
看来,今日的风随星比之往前,起得又要早了几分,以至于婢女还未来得及将热水打来。
“小姐。”秋舫想到此处,便不再拖沓,疾走几步,来带树屋正下方,撑起声音向风随星唤了一声。
“何事?”风随星眼神冷冽,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小的离家多日,家中老父老母身体堪忧,想回家省亲。”
如今的秋舫说起谎话来竟也不着痕迹,他将头埋低,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才几日,你便要回家。”风随星冷哼一声,并不答应,反而出声训斥起来。
“小的听说偶尔能回家中瞧瞧。”
秋舫不敢抬头,额上沁出冷汗,若是今日不能借此机会将屠妖大会的事情带回东极门,恐怕会让东极门在与墨宗相争之中落于下风。
“我说不许便是不许。”风随星贝齿轻启,丝毫不与秋舫留任何情面,说罢,竟狠狠关上窗户,也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又恼了。
秋舫面色犯难,心中更是恼火道:“这小妖女前两日还算近了些人情,怎么今天又拿出这幅模样来,又没人招她惹她。”
虽然心中恼火,但他也不敢直言冲撞名义上的主子,毕竟此地,始终还是墨宗之内。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远处,却慢悠悠地飘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落在秋舫耳朵里,觉得有几分熟稔。
“刘总管。”院门口的婢女们福了一礼,异口同声地说道。
秋舫扭头向门口望去,瞧见刘总管缓步走来,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他也虽婢女们一道,唤了一声“刘总管。”
刘总管笑着点头,脸上的沟壑稍显舒展。
似乎听见院中有些动静,风随星复又推开了窗,明眸环视,眉峰却是一聚。
“哪阵风将刘总管吹了过来。”风随星面色一寒,将双手抱于胸前,不满道。
“小姐,清儿她昨夜操持宴请,偶感风寒,无法前来侍奉小姐,老朽特地来给小姐报告一声。”刘老头统领墨宗内务,不仅是风家人,就连那几位墨使,数千名弟子的饮食起居都得经他安排。
更何况自打风随星记事起,刘老头便已在墨宗内侍奉,任她再是飞扬跋扈,不近人情,多少也得给这老头几分薄面。
见刘总管姿态放低,三言两句尽显自己地位,风随星这才放缓语气道:“知道了。”
不过停顿片刻后,风随星又迟疑着张嘴道:“她可还好?”
九清长期服侍风随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风随星倒也不算铁石心肠之人,微微思虑之后,忍不住关心一二。
“多谢小姐关心,她已服过汤药,想是睡上一日便能康复。”刘总管乐呵呵地笑道。
落在一旁秋舫眼中,也不知这老头在笑风随星竟有一日会关心起人来,还是在笑其他什么。
风随星点了点头,张了张嘴,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未发一言,便又要去关上窗户。
“小姐。”刘总管突然又喊了一声,惹得院中众人纷纷侧目,面露疑惑,就连秋舫在内,都以为他说完九清染病一事后便会自行离去。
“还有何事?”风随星眉头紧蹙,她素来便有起床气,今日心情本佳,不料被吴秋舫与刘总管二人来去叨扰,脸颊自然又带上了几分恼意。
“老朽...”刘总管顿了一顿,将手指着吴秋舫道,“还想再向小姐借一下王谷芽这小子。”
天际流云舒卷不定,此时正好拦住秋阳,风随星的脸色也跟着阴沉下来。
“墨宗下人如此之多,为何刘总管偏要借我院中的人?”
风随星的院子里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但是她的东西,打小便不爱让人,此时要问她借人,虽然没有一口回绝,但内心必是不愿的。
刘总管闻言,笑了起来,依旧不紧不慢道:“小姐有所不知,王谷芽生在郊外农家,对农活再熟悉不过。这处暑已过,平常为我们供米的几家米行又出了些事故,这粮啊,还都在田里...”
刘总管娓娓道来,在风随星这个急性子听来,眉头锁得更深了。她连忙出声打断道:“粮在田里又与我们何干。”
风随星向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怕是去厨房的路都认不仔细。就连秋舫这般懵懂少年都知晓,吃饭要粮,粮在田里,自然无饭可吃。
刘总管也不着急,更不生气,仍然接着道:“墨宗上下几千张嘴,可都指着地里的粮呢。若是米行收不上来,我们可就要饿上几顿咯。”
“洛城又不止这样几家米行,为何非得吃他家大米。”风随星翻了个白眼,似乎在嫌弃刘总管不懂变通。
“城中这些商铺本也是争抢的地盘,近些年,老爷一直烦闷东极门的势力愈扩愈大,偏偏这几家米行的粮田又都在一处地界,受了些涝灾,一时半会收不上来,若我们这次放手,去寻了其他米行,怕是会让这几家米行离心离德。”
这一次,刘总管不再加小姐有所不知的言辞,只是淡然讲起其中奥妙,甚至不露声色地将风政搬了出来。
风随星闻言,声音也软了几分,只是疑惑道:“那要这小子去做什么?”
“老爷吩咐,在宗门内找几个能干的家丁去帮衬一二,既收了粮,又收了心。王谷芽做过农活,想是得心应手。”刘总管轻言细语地说道,此刻他才将老爷吩咐说了出来。
听闻是风政所言,风随星直着嗓子愣了片刻,但终归是不好再行反驳,自暴自弃般摆了摆手道:“随你吧,这些事情我不经手,你将他拿去便是。”
说罢,她终于是将窗户死死闭上,再也不愿被院中的琐事叨扰。
见风随星也不阻挠,刘总管这才回头瞧着秋舫道上一句:“回家看看吧。”
他话音一落,便转身离去。
秋舫更是一愣,连忙追了两步上去,狐疑道:“刘爷爷,我回家中去收些稻米么?”
刘总管见他追上,冲他笑了一笑,很是和蔼可亲。不过却未及时搭话,待得二人的脚步出了院门,他这才说道:“刚才在院外,我便听见你想回家省亲,要去做工的下人我已挑好,你啊,想回家瞧瞧,便回家瞧瞧吧。”
刘总管一言,在秋舫心中荡起涟漪,他一阵气血上涌,知道对方是在给自己行个方便,不免道谢连连,心中同样思忖着这老者年纪如此之大,还真是耳聪目明。
“记得代我向家中人问好。”
刘总管白眉上挑,云淡风轻地补上一句,突又朗声笑了起来。<b>最新网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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